借兵练手,积累经验固然重要,但是在她心中性命才是最打紧的。
人没了,什么都没用了。
送往上谷郡的信飞驰而去,信使是拓跋狄手下带去的族人,路上一点也不耽搁,连夜就赶到了上谷郡。
拓跋狄正在随手包扎自己的伤口,伤在胳膊上,被流矢射中,幸好只是擦了一片皮肉,问题不大。
他没想到会接到女郎的回信,惊喜的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把信往怀里一塞,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
跟贺润笙这次交手不算是占优势,论对上谷郡的熟悉,拓跋狄差一些,差点被贺润笙派出的人打埋伏包了圆。
这也让他之前一颗火热的心慢慢的冷下来,打仗不是嘴皮一动那么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这种时候,一旦上了战场,指挥士兵听从号令的重要性格外的凸显出来。
拓跋狄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这种如臂使指可以训练到万人一心的地步,但是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女郎交给他的练兵的法子,长此坚持下去,必然能达到他想的结果。
吃了败仗不可怕,怕的是吃了败仗后,手下的兵勇溃败如同散沙,被敌人逐步击破绞杀。
今日拓跋狄就感觉到了收拢残兵的重要性,再看女郎信中所写性命为重,他的心头一阵阵的火热,如潮水般不断的翻涌。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要保命。虽然他是东胡人,但是东胡人驱逐他,驱赶他的族人,让他们沦落为晋人手下被贩卖的奴。
这笔账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遇上女郎,他们那些人能活下几个都不敢去想,而他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这些都是女郎给他的。
从他到她身边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当自己是东胡王帐子孙了。
他们抛弃了他,现在又想利用他的声威,若不是为了练兵,拓跋狄都不会来走这一趟。
他现在分外思念鹘州的一切,思念每日操练完后去后院跟着女郎读书的时光,那样安静,祥和,让他焦躁的心都能平息下来。
将信折好收进信封,然后贴着胸口放好,拓跋狄仰躺在地上,凝视着头顶的星空。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他盼着天下太平,这样他就能时时刻刻守在女郎身边。
只是那一日太遥远了,上谷郡的战事在蔓延,贺润笙与贺赖氏的兵马都在消耗,粮草急剧减少,周遭百姓的粮食抢夺完毕,这里再无供给,这些人必然会将战场前移。
拓跋狄心烦,他不能让他们得逞,如果战场迁移,必然是往人口兴旺粮草丰盛之地,自然是往南走。
而鹘州距离上谷郡并不远,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战火烧到女郎身边的。
要想个法子。
上谷郡的战事在蔓延,就如同滚雪球一样,一旦遇到斜坡,想要停下来非人力能控。
贺赖氏与贺润笙打了几个月,两下里都有增兵,但是增援的兵马并不会无休止的前来。
而且夏收在即,存粮也是首要的问题,他们都想赶紧结束这一场战役,但是一直躲在燕郡修养的栾琸得了皇叔的命令,偷偷出兵,将燕郡通往上谷郡的关隘关闭,断了贺润笙退兵燕郡的后路。
贺润笙后路被断,贺赖氏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就如同吸血蚂蟥一样追了上来,贺润笙不得不重新组织兵马与贺赖部对抗。
拓跋狄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带着一队人马冲杀出去。他本就天生神勇,臂力非凡,长枪到处,一片哀嚎。
贺润笙坐镇中军,指着拓跋狄的方向问,“那是谁?”
贺赖部何时有了这样的悍将?
但是无人回答,没有人知道这人是谁,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润笙身边的一位副将,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的说道:“这人不是经常跟在贺赖蒙奇身后的那个小子吗?”
他这样一喊,就有人跟着想起来了,是,最近月余,贺赖蒙奇身后总是跟着这么个小子,但是他们以为他就是个护卫亲兵,哪想到竟然藏拙,是个猛将吗?
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贺润笙跟贺赖蒙奇打到今天双方都已经十分疲惫,彼此之间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对方忽然横空出了个猛将,这绝对是个噩耗。
一人一马一杆长枪,拓跋狄枪头的红缨早已经染成了绛红色,红缨到处,人人避之不及。
索命阎罗,也不过如此。
贺赖氏军心大振,跟着拓跋狄冲杀贺润笙的敌营,强弩之末的大晋军营没能挡住这最后一击,四散而逃。
拓跋狄一战扬名,贺赖蒙奇大为高兴,想要将拓跋狄留在身边,会打仗的人,到哪里也备受欢迎。
第159章 女郎在关心他
拓跋狄带来百余人,经过几次战役折损将近一半,心里很是肉疼。
但是剩下这些人,正如女郎所言,将会是他手下最为忠诚的劲旅。
想到女郎,拓跋狄看向鹘州的方向。
仗,打胜了,他也要回去了。
回到鹘州,有女郎在的地方。
贺赖蒙奇开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留下拓跋狄,甚至于隐晦的表示,将来可以站在他这一边回王庭夺权。
但是拓跋狄毫不心动,若是以前也许他会想一想,但是现在他想都不用想。
他只想回到女郎身边去。
拓跋狄的不识趣惹恼了贺赖蒙奇,不为他所用,这样的人早晚会是敌人,那就斩草除根!
等他下定决心时,没想到拓跋狄却已经带着他的人踏着夜色离开,他的人前去扑了个空,贺赖蒙奇气的脸都黑了。
拓跋狄的名声的确好用,毕竟是王庭皇族,顶着拓跋的姓氏,不管做什么都名正言顺。
只可惜,一犹豫就让人跑了。
不提贺赖蒙奇跳脚大怒,拓跋狄星夜兼程直达鹘州。
天光微微放亮,整个鹘州还蒙在清晨的青雾中。
拓跋狄带人通过几处岗哨,天还早,女郎肯定还未起身,他让手下的人各回各家先去休整一番。
他犹豫一下也回了自己的房子,将一身脏污的衣裳脱下,就直接赤膊在院中浇着凉水冲刷身体,然后换了新衣,坐在院中等着女郎平日起身的时辰。
拓跋狄回来的消息先传到了居阳秋的耳中,他自然是惊喜不已,这小子回来的倒快,看来上谷郡的战事已经有了结果。
紧跟着董大成也知道了,不过半个时辰,消息就传遍了,拓跋队正回来了。
正在操练的部曲惊喜不已,被仰保斥责一句,众人不敢再分心,但是心底却一片火热起来。
顾清仪起床梳洗过后,信冬才回禀道:“女郎,拓跋队正求见。”
顾清仪一愣,随即大喜,“拓跋狄回来了?让他进来。”
这一走一个多月,顾清仪心里不担心是假的,但是这也不是后世打个电话随时保持联络那么方便,况且在贺赖氏的地盘上,通信也并不是令人放心的事情,所以顾清仪没有去信问过一句话。
现在人回来了,岂能不高兴。
拓跋狄大步走进来,就看到女郎坐在厅中的软席上,含笑看着他的方向,紧绷的心一下子就缓了下来,上前见礼,“属下见过女郎。”
“快起来,坐下说话。”顾清仪笑着开口,仔细打量拓跋狄,瞧着气色不错,身姿依旧挺拔,就是整个人的气质有了变化,这种变化就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宝剑正在熠熠生辉。
拓跋狄以前来跟着女郎读书也经常坐着对话,周身的气势收敛起来,整个人柔软了许多,他跪坐在下方,掌心微微收紧,这才说道:“贺赖部打败贺润笙,胜了。”
顾清仪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高兴。
贺润笙那个狗东西一直以军功自傲,现在吃个败仗,也好挫一挫他的锐气。
但是好歹同是大晋人,贺润笙败了,就是朝廷败了,其实脸上也并不好看。
拓跋狄看着女郎面上的神色不停的变化,他的唇角就微微的勾了起来,轻声说道:“贺赖部虽然胜了却是惨胜,除非是找到新的靠山,不然短时间内是无法兴师动众了。”
顾清仪看着拓跋狄,“仔细说说。”
拓跋狄不爱说话,但是面对女郎却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将他抵达后到归来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顾清仪十分认真地在听,她也不会打仗,但是至少能听出别的东西,就比如流离的百姓居无安所,但是她这里缺人啊。
如果能将鹘州十四县全都掌控在手里,十四县能安置多少流民,这些流民又会开垦多少荒田,增收多少粮食,在优惠的安民政策下,又能给十四县的城防增加多少力量?
民生问题从来都不是小的问题,军事顾清仪不懂,但是她能学着安民。
后方一稳,前线才无后顾之忧。
鹘州的地理位置着实令人忧心,简直是冲在战争第一线的先头兵,手中无粮无兵,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上谷郡逃出来的灾民,若是能来鹘州安置就好了。”顾清仪叹口气说道,还是距离太远了,上谷郡到鹘州,中间还有燕郡、博陵郡、常山郡,再多的流民经过这几处也应该被截留的差不多了。
拓跋狄虽不太懂得这些,但是也知道不容易,摇摇头,“上谷郡到鹘州途经多郡,还是远了些。”
谁不说呢。
顾清仪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此事不能强求,看着拓跋狄又道:“这次可有什么收获?”
说起这个拓跋狄的眼睛就亮了,女郎交给他的东西经过战场一练,就能察觉出好处来,对他回来操练部曲有极大的帮助。
最令他感悟的就是兵败如山倒这几个字的分量,想起贺润笙大营被克,无数晋军四散而逃毫无章法,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若是当时能有人成功的稳住后方,收拢残兵,不会死伤那么严重。
正因为经过此事,他就懂得女郎为何要求将士一心,听从号令。
若打胜仗,还不能看出什么,但是一旦吃了败仗,就能看出这里头的凶险跟厉害来。
他的想法太多了,需要时间去检验,练兵对拓跋狄而言,就像是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看到了新的世界一样。
顾清仪听得真的是目瞪口呆,她就没想到拓跋狄能想这么多,而且还有了具体实施的计划。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
若是手下人都如拓跋狄一样,她可真是太省心了。
“到也不急着练兵,毕竟坞堡的部曲有限,你奔波月余,先休息两日再说。”顾清仪说道,自己人还是要好好照顾的,身体是本钱,可不能糟蹋。
拓跋狄闻言偷偷的看了女郎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低下头应了。
女郎这是在关心他。
整个人都觉得轻松愉悦起来,再辛苦他也不怕!
第160章 皇叔的警惕之心
隔壁的皇叔有些坐不住了,他知道顾清仪收了一个东胡奴,重视他,还亲自教他识字读书。
之前皇叔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却有些不舒服了。
顾清仪召见这个拓跋狄多久了?
足足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出来。
不就是去上谷郡走了一趟,有什么好说的,若是说起打仗的事情,拓跋狄还嫩着呢。
穆埠看着主公沉着脸,他站在一旁也不敢说话,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谁叫他也是出身东胡,按族中的身份,他比拓跋狄还低一些,自己贸然开口,这不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吗?
穆埠这会儿恨不能倒退出去,不让自己这张脸被主公看到。
不过,上谷郡的事情前去打听具体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可贺润笙大败的消息随着拓跋狄回来已经传遍了。
贺润笙一败,上谷郡的局势立刻就变了,小皇帝这会儿怕是要坐不住了吧?
给予厚望的定北王也不是那么厉害,还不是要吃败仗。
朝中还能派谁前往上谷郡收回失地?
穆埠替主公不平,只觉得一直压在心口的那股气总算是舒畅了些。
不过,只怕主公在鹘州也呆不久了,北疆告急,朝中无将,小皇帝肯定要主公披甲上阵。
想到这里,不免想起主公的病症,这几日眼看着好了起来,不知道主公的眼睛恢复的怎么样了,蒙瞳的血色不知道退了多少。
若是真要去上谷郡,总不能蒙着白巾,若是双眼血色未退,这也是一大麻烦,难免被有心人猜度算计。
穆埠一颗心忧心忡忡。
“让栾琸带兵进入上谷郡。”
穆埠还在忧虑,忽然听到主公的吩咐,猛地回过神,惊愕的说道:“让栾将军去上谷郡?可是没有朝廷诏令……”
穆埠虽然看不到主公的神色,但是能感觉到主公不悦的气息,他立刻识趣的闭上嘴。
小皇帝不厚道在先,主公便是先斩后奏让栾琸前往上谷郡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属下这就去传信。”穆埠不再啰嗦转身就走了。
半路上遇到樊和,他停下脚问道:“樊太医,主公的眼睛恢复得如何了?”
樊和最近神清气爽,笑眯眯的问道:“穆长史不用担心,情况比预计中要好。”
穆埠松口气,“那主公的白巾还要一直带着?”
樊和狐疑的看着穆埠,“这不全看主公的意思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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