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主公这张脸可是很难哄的,一年到头笑的时候两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可到鹘州养伤后,他经常会看到主公在笑,也是奇怪。
不过想想,当初自己对顾女郎也有些不屑,但是现在不也觉得顾女郎是个很出众的闺秀?
而且董大成那狗脾气,都能满口赞誉顾女郎,穆埠觉得……顾女郎有点危险。
“垩土的事情已经办妥,平定县通往鹘州的路,蒙清将军正在带兵肃清盗匪,再过几日就能畅通无阻。”穆埠收回跑远的思绪,开始回禀正事。
宋封禹还算满意,看着穆埠问道:“王森呢?”
“躲入深山一直没出来,栾琸正守在外面,若是王森从山中出来,必然能发现行踪。”穆埠道,且留了一道口子给王森,这人狐疑成性,怕是一时半会不会上当。
“王森狡猾,让栾琸撤到燕郡待命。”
穆埠一愣,燕郡就在上谷郡之南,主公这意思是要截胡?
“燕郡距离鹘州有些距离,若是遇到事情驰援会慢一些。”穆埠忙说道,从鹘州道燕郡,中间要经过常山郡,博陵郡,真有什么事情鞭长莫及。
宋封禹看了穆埠一眼。
穆埠哪里还敢说其他的,立刻就道:“属下立刻传信给栾琸将军。”
“去吧。”
穆埠退了出来,心情并不算好,实在是不知道主公为什么要让栾琸去燕郡。
上谷郡正在打仗,贺润笙与贺赖氏互相咬住不放,而且女郎手下的拓跋狄这一走就像是断线的风筝……
嗯?
拓跋狄?
穆埠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相信。
不会吧。
主公怎么会因为一个拓跋狄兴师动众,让栾琸将军去燕郡待命。
是他想多了,一定是这样。
前方战事不绝,坞堡这边有了殷启的加入,顾清仪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不过,皇叔这么个大活人在内院养病,殷启做了长史,掌握坞堡的进出项,很快就知道了。
他知道后半天没缓过神,皇叔啊,威名灌耳,但是从未见过。
毕竟,皇叔不是在打仗就是待在惠康,殷启以前一直在陈郡,还真是没有交集,但是并不妨碍殷启对皇叔的崇拜。
皇叔能征善战,又被先帝托孤,而且在鹘州养病压根就没听说皇叔有什么性情暴戾的事情发生,所以传言果然是假的,一定是有人诬陷!
殷启虽然是这样想的,就算是他自诩有一身傲骨,但是对上皇叔这样霸气赫赫的人物,纵然崇拜,也不太敢轻易去拜访。
直到有一天,他去找顾女郎回事,正好遇上二人在散步。
美中不足的是皇叔脸上蒙着白巾,似乎眼睛出了些问题,顾女郎在一旁搀扶,看上去竟然十分的和谐。
殷启看了半天,最后也没上前打扰。
皇叔的眼睛既然不适,在这里养病也不对外宣扬,显然并不希望被打扰,他还是识趣一些。
换做别人,殷小郎未必这么贴心,但是谁让皇叔是他崇拜的人呢。
顾清仪没发现殷启的存在,倒是宋封禹不动声色的看向殷启离开的方向,嗯,还算识趣。
“平定县那边事情已经办妥,你只需要派人过去接手就好。”宋封禹继续之前的话题,看着顾清仪说道。
顾清仪之前就听宋封禹说起这事,虽然令人惊喜,但是她还是不太想跟他牵涉这么深,毕竟俩人还不是夫妻,牵涉太深的话,万一有什么不睦之处,底气都不足。
但是平定县也是顾清仪的首选,只是以她的身份想要把事情办妥当,远没有宋封禹这么利落。
顾清仪的迟疑落在宋封禹的眼中,一时他也没再开口。
让他退让是不可能的,他就是故意要把她捆在自己身边,这手段并不光明磊落,甚至于算得上卑鄙,只是那又如何。
他不在乎。
顾清仪心里叹口气,看着宋封禹,“让我再想想。”
“清清,你是信不过我吗?”宋封禹略有些失落的开口。
顾清仪愣了一下,忙说道:“当然不是。”
观前辈们的经验,彼此捆绑太深的夫妻,要么是神仙眷侣,要么成一对怨偶,太极端了。
所以,她才想谨慎行事,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是对上皇叔这么落寞孤寂的神色,又觉得自己好像做的有点不太厚道。
“这门亲事我是怀着极大诚意的,我的也是你的,你不用太过担忧。”
“不是,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
“我知道,你是一个爱憎分明,处事利落的人,我很欣赏你的行事准则,所以你更无需担心。何况,我的眼睛还未必能复明,我所有的产业将来都会由你处置,我很信任你。”
顾清仪没骨气的心口砰砰跳,这话太特么吸引人了,什么女人听了不感动!她不是觊觎宋封禹的产业,她是稀罕他这份心。
“樊太医说了,你的情况逐渐在好转,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如果不能呢?”
“那也没什么。”
“所以,你既不嫌弃我的眼睛,又何须太在意那些身外之物,难道我这人还不如那些东西不成?”
好像有些道理。
顾清仪难得迟疑了,但是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她一时想不到。
宋封禹嘴角微微一勾,轻声开口,“与我而言,在我伤及眼睛未知能不能复明的情况下,你能这般待我,就比什么都珍贵。清清,你以真心待我,是我幸事。同样,我对你,亦然。”
第157章 有时间谈什么恋爱
顾清仪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脑子有点乱,全都是宋封禹说的话。
几分真几分假不知道,但是态度很重要。
感性下的爱情往往不能持久,理性下的爱情却能白头到老。
现在宋封禹受了伤,不管是身体伤害是心理上都是出于最低谷,现在说的话,顾清仪难以判断。
但是不得不说,他这个态度让顾清仪很舒服。
哎,谈什么感情。
好好地联姻不就行了吗?
烦。
心思烦躁的顾清仪,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可回头一发现殷启这个长史太能干,里里外外料理的妥妥当当,她竟然没什么事儿干了。
索性,她就直接去了陶窑。
武匠头正小心翼翼打开窑炉,将烧制的瓷器慢慢的勾出来,陶坊的人个个都不敢大声言语,十几双眼睛盯着大气儿也不敢喘。
顾清仪到的时候,就见众人欢呼声中带着些失落之意。
她上前一看,从窑炉中烧出来的白瓷颜色微黄,隐有裂痕,甚至于还比不上上次武匠头给自己看的东西。
武榆眉心能夹死苍蝇,显然这次失利让他很是意外,不该这样的。
顾清仪却猛然想起一事,平定最出名的是砂器啊。
后世称平定砂器烧饭不变色、煎药不变性、炖肉不变味、煮水无水垢四大特点,拿做砂器的土烧白瓷肯定会有差异的。
果然她就是个外行,当初只记得平定有垩土,却忘记了平定最出名的砂锅!
这算不算阴沟里翻船?
顾清仪看着武榆自责愧疚的神色,其实她才是心里更慌张啊,都是她仗着自己有经验,瞎指挥,结果犯了这么明显的错误。
安抚了武榆几句,顾清仪就想着平定的垩土也是好东西,不止能烧白瓷,还能烧砂器,烧水煲汤多好用啊。
变废为宝,也能弥补下损失。
武榆听了女郎的话,半天缓不过神,啥,烧瓷改成烧锅灶器具?
他有点接受不了,有损他陶匠的名声。
各地垩土材质略有差异,形成的各地瓷窑也大为不同。
后世德化窑专烧瓷仙、精巧人物与玩具的,走的时候高档工艺品艺术品的路子。定县与禹县烧制的瓷器颜色发黄,暗淡没有光泽。丽水与龙泉烧制出的上釉杯碗,墨蓝的颜色如同青漆,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处窑瓷器。龙泉郡华琉山下章氏兄弟建的窑,出品极为名贵,就是哥窑瓷器。
而最广为人知远近闻名、人人争购的瓷器,那非景德镇莫属。
自古以来,景德镇都是烧制瓷器的名都,但是所需要的垩土却是出自婺源与祁门两地的山上,这一点却很少人知道。
作为兴趣爱好,顾清仪曾经参加过一个以玩乐游学为噱头的夏令营,就曾去景德镇参观过。
所以她知道景德镇需要的垩土,高粱山上出粳米土,开化山出糯米土。一质地坚硬,一质地黏软,二土混合才能做成瓷器。
混合的过程也十分的繁琐,顾清仪隐约记得大体过程,需要上手实践才能确定。
她还是想的太浅了,做的太少了,将精力放在虚无缥缈的爱情上能当饭吃吗?
有空谈恋爱,不如拿来做实验!
顾清仪决定扎根在陶坊,先把砂器烧出来,自己能吃上一口香软的饭再说。
除此之外,顾清仪派人再去搜罗垩土,搞不到龙泉郡华琉山的垩土,难道景德镇的垩土她也没办法吗?
景德镇此时还不叫景德镇,要到宋朝时才易名。经过顾清仪仔细比对地图,重点排查,确定现在叫新平,又因为雄踞昌江南岸,所以又叫昌南镇。
景德镇的制瓷大业其实在东汉就开始了,只是当时还没有高岭土做材料,而是选用的瓷石,史称“一元配方。”
这里头就给了顾清仪极大地操作空间,好的垩土原材料还没被发现,只要她占得先机,就能掌控瓷器龙头霸主地位。
顾清仪兴奋过后,就发现一个现实的问题,要打通从新平到鹘州的道路,实在是太远了,两千里地,就现在的交通工具是个很大的问题。
而且这一路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山匪,顾清仪叹气,赚点钱实在是太难了。
且新平属于江州管辖,她对那边的情况不太熟悉,贸然前去很是不妥。
理想是美好的,但是现实是骨感的。
所以,还是要从长计议。
干看着,有钱不能赚,心都在滴血。
新平太远,还是要用平定的垩土,做胚的泥料,烧窑的温度,还有釉料的选择,一步一步走稳了,未必烧不出上好的瓷器。
武榆懂得不少,说起来头头是道,顾清仪在一旁听着,偶尔跟自己知道的知识结合一下,然后再以灵感乍现的样子,拿后世的经验不动声色的提点武榆。
武榆惊喜不已他当然不知道女郎的金手指,只以为女郎提出的问题越细致,对陶坊就越上心。
如此一个有意提醒,一个认真学习,竟也有了意外的收获。
武榆决定重新烧一窑,他就不信一个完美的瓷器烧不出来。
顾清仪从陶窑出来,已经是金乌西坠,竟在这里磨了一天的时间。
进入夏日后,天气越来热,眼看着地里的庄稼逐渐泛黄慢慢走向成熟,再过不久,这些粮食都将会进入坞堡的粮仓。
粮足则心定。
“女郎,有从上谷郡来的信。”战夏急匆匆的赶来,见到女郎上前行礼,将来信双手奉上。
上谷郡的信?
一定是拓跋狄写来的。
顾清仪眼睛一亮,接过信封打开来,展信一读,果然是拓跋狄。
开头便是问安,然后才提及上谷郡的战事,战况十分激烈,拓跋狄抵达后短短数日贺赖氏跟贺润笙已经交手几回,互有胜败。
如果一定要分个胜败的话,贺赖氏因为粮草不济,略处下风。
顾清仪现在说不上是个什么想法,照理说她是大晋人,应该盼着贺润笙大胜仗,但是这个特殊的时空,史上也是各民族互相融合的疼痛期。
顾清仪对贺润笙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可对贺赖部观感也不强,不管谁胜一筹,都不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第158章 一人一马一杆长枪
拓跋狄作为东胡皇族,抵达贺赖部后,贺赖部自然不会主动让他上战场,但是拓跋狄知道要获得人心,就得有足够强的实力,征服别人。
信中说他带兵与贺润笙交手两回,一败一胜,第一次失败是拓跋狄试探之后故意而为,主要就是为了摸清楚贺润笙的深浅。
顾清仪嘴角抽了抽,早在当初拓跋狄跟着她学的时候,时常举一反三,脑子相当的灵活,这一点放在战场上,往往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若是性子轻浮,早晚会吃大亏。
偏偏拓跋狄自幼的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更为沉着,两个特性相加,就会呈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
拓跋狄到底是年轻些,信中与女郎写信,难免就想张开自己炫耀的小翅膀,想要告诉女郎,他有认真学习,也能学以致用。
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成长为参天大树,成为女郎手上最厉害的一杆枪。
顾清仪看着信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少年虽意气,但是拓跋狄却不浮躁。
那种隐隐炫耀的语气,真的是跟小孩子一样,可爱。
顾清仪思来想去还是要回一封信,索性就带着战夏回了内院。
拓跋狄对于顾清仪来将意义也是不一样的,毕竟是她费尽心血教导出来的,肯定是要在信中提点他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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