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已经信了三分,东武王还是谨慎地逼着屋主带着他走密道去隔壁。
“王二哥,我男人才刚走,你怎么这么着急……啊!”
面容姣好的妇人打开密道的门,一看被驾着脖子的邻居就惊叫起来。
脖子一痛的隔壁屋主:“春娘,声音小点儿。”
妇人捂着嘴,眼泪哗哗流,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畏惧着对方手中的凶器,在听到说要去那条能通往城外的密道时,她也乖乖地带着他们去了另外一条密道。
东武王见到城外的荒郊野岭,紧绷的精神终于放下来,逃亡时身上各处的伤带来的疼痛也在此刻被传递到他的大脑中。
他摸着被自己用刀刮破的头,疼得抽了口气。
等缓了过来想回头将那对爱偷情的男女灭口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早跑回地道,还将门给带上了。
反正也已经出城,灭口的意义也不大,他没有出追,而是赶紧回营地。
地道里。
“春娘”用低沉的嗓音抱怨:“为什么非要整这种走密道偷情的戏码,又为什么非要我来扮水性杨花的女人!”
“王二哥”一边给脖子抹金疮药,一边嘿嘿笑道:“需要偷偷摸摸的,不就是□□里的那些事么?秋兰在红云教,冬云在州府,这边一个女的都没有,就你身板细点儿,自然只能你扮女的,不然总不会两个男的搞吧?”
“你**才细!”
在打起来之前,假称王二的夜国暗卫及时转换了话题。
“别觉得委屈,咱们这都是为了小主子,干活不卖力,小主子就要喝西北风。”
“忍一忍,再有四年,我们就能将小主子接回国了。”
男扮女装的暗卫:“盛国的人都太阴险了,咱们暂时的主子是这样,那个姓谢的是这样,那个叫晏怜的更是又阴又毒……真担心咱们小主子以后在他们手上吃亏。”
“乐观点儿,太子的人都是这个德行,说不定等我们小主子登基的时候,盛国就把自己玩完了呢。”
……
营地中,被东武王特意留下的齐禄正在喝闷酒。
化名刘禄的陆流好声好气地劝着他:“战时不得饮酒,您这样,让王爷知道,又要当众训斥您的。”
齐禄将酒坛子砸在桌子上,气得脖子通红:“我给他卖命,不知道给他立了多少功,他却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众责骂我,不给我脸!”
陆流拍着他的肩膀,继续安慰他:“或许是因为王爷对将军您寄予厚望,才对您要求比别人高。”
“寄予厚望……他哪是对我寄予厚望,分明是忌惮我,怕我在军中的威望超过他,威胁到他的地位!”
齐禄狠狠地说:“他不让我留在随郡,把我带到柳平县外头,是让我分头功也就算了,结果就让我在军营里干等着。说是以备敌军来袭……这鬼地方哪里来的敌军。”
陆流叹了口气,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便陷入安静。
齐禄却不想让他安静下去,伸手抓着自己军师的胳膊,他眼中布满血丝,眼底藏着狠意。
“夺取和州在望,我不能这么下去,叫那些后头来的人爬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我把你当自家兄弟,到了这种时候,你也要给我想想办法。”
陆流十分真诚地挑拨道:“我也是将齐将军您当做亲人的,所以王爷招揽我,想将我安排去别的地方,我都拒绝了。这一次,我刘禄也依然要站在您这边。”
正当这时,营帐外传来声音。
“齐将军,有一蓬头垢面,既没有甲胄,也没有信物的男人在营外自称是王爷,属下们不敢决断,请您过去认一认。”
齐禄的眼神蓦然发生了变化。
他与陆流对视一眼,大步走出营外,一直到门口,见到被拦住后气得脸色难看的东武王。
对方身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丢了,连头发都割得乱七八糟。
又一身狼狈。
即使是见过他的将士,看到他这样子,也不敢认定。
但齐禄跟着东武王大半辈子,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东武王见到他,厉声说:“齐禄,你见到本王,为何不行礼。”
齐禄没有言语。
也没有动弹,似乎与外界隔绝了一般。
他身旁的陆流突然出声:“王爷不到两个时辰前才带着人去攻城,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回来?又怎么会一个护卫都不带?”
他的话让齐禄蓦然回神。
“对,王爷现在根本不可能回营……”齐禄说服了自己后,也勃然大怒,“你这老东西,竟敢冒充王爷,我要砍了你!”
随即拔出腰上的大刀,在东武王的厉斥与躲避中,狠狠地将对方的头看下来。
血溅到陆流的脸上。
他借着擦拭血迹的动作,藏住了脸上的笑意。
第148章
在东武王宣布与朝廷作对的时候, 他的任务就差不多完成了。
仅剩的作用就是用他的死来激化他手下人的矛盾。
过去的一年里,在陆流和林二秋兰的努力之下,红云教和东武王的势力内部都洗牌了好几遍。
平均每个月都要死一个叫得上名的头目。
东武王手下的将领, 甚至只有齐禄还是老人, 其他的全是后来上位的。
这些后来上位的人,一边不舍得手中的权势,一边担心自己步上前辈的后尘,每一个都拼命揽权,积累资本。
过去他们可能是为了自保,但在东武王死了之后, 他们就很难抵抗自立门户的诱惑。
关于东武王之死, 毫无疑问, 主谋是来和州“为湘州筹集过冬物资”的晏怜。
负责执行的是故意追了东武王一路的李四,以及萧云让晏怜出事了可以去联系的那一群夜国暗卫。
选择配合推动事态发展的是陆流。
以及正在州府的谢逸。
谢逸这一年的经历也算丰富多彩,他先是冒充行商, 在随郡收集红云教的信息,帮助林二和秋兰混入红云教,并快速混上小头目的位置。
然后离开随郡,为李四当了一段时间的军师。
在他的帮助下,李四才将从会州边疆募集的军队悄无声息地运到柳平县来。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后, 他又恢复了行商的身份,在州府做生意,并且在杨英蕤的帮助下, 伪装成一年内就从小商人身价翻十倍成为大商人的样子。
结交了不少想发财的权贵。
他一边答应带他们一起做生意,收走他们的投资, 一边以“需要一些时间等待收益”拖着这些人,将自己与他们的利益牢牢地绑在一起。
那些收下的钱, 一部分用于继续营造他大商人的假象,一部分用于假装收益。
大部分都被他送到太子手中了。
在不断累积的沉没成本下,那些人对谢逸的在意程度比对自己老婆还深。
所以谢逸虽然不在官府,却对官府的事情十分了解。
东武王造反的消息传来时,他就密切关注着和州官府的消息。
和州的官府,对朝廷可也称不上喜欢。
甚至对太子还有些记恨。
和州现今的刺史魏林,虽是被太子抬上的刺史之位,但也遭过太子威胁,其身后的魏氏也因为那迷信道士的魏度而遭到清洗。
当初的那一场和州官场大整顿,和州四大家族无一幸免。
在朝廷的高压下,他们会选择老实配合。
现在与他们近在咫尺的东武王造反,且在扎眼之间割据了随郡,对他们的威胁迫在眉睫的同时,也给他们提供了另外一个选择。
那就是——要不要跟着反?
“和州虽然不比会州和湘翰这些大地方,却也比坊州苍州这些地方好得多,如今天时已顺,修养几年生息,就能恢复过来,要是打仗,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缓过气来。”
“我们若是投了东武王,至少州府,浦郡历县,柳平县和随郡能够保全。那平渠县的百姓皆对太子唯命是从,我们保全不了也没办法。”
“东武王下一个就要打柳平县,那边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明白,抗不了多久就会被拿下,届时,东武王坐拥两县,历县,浦郡乃至于州府都会受到威胁。这可都是咱们的老家啊!”
“若是能割据一周,就能自募军队。当初为了救和州的天灾花费了多少粮食钱财,各位都历历在目,如今湘州水患,只会耗费更多,还没有收成,朝廷未必有能力派兵前来。”
“天子如今彻底不理朝务,却不准太子拿虎符,太子要调兵也会很难。”
“可以一试。”
在大多数人都同意之后,少部分不想上贼船的人也不能再保持沉默。
否则他们就会最先被清除异己。
谢逸抓紧时间吃了顿晚饭,刚让人把盘子收下去,就有人来邀请他上魏府做客。
在东武王造反的消息刚传过来时举办宴会是很不合时宜的。
但理论上讲,除了官府的人之外,还没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谢逸也装作寻常的模样,先是发表了受宠若惊的言论,然后整理了衣冠,坐上来接自己的马车,前去赴这场鸿门宴。
魏府的夜宴来了许多人。
各个世家的人,封邑在和州的勋贵,还有像他这样有些财力的商人。
尽管许多人的眼中都闪着莫名的光彩,但大家的表现还是与往常一样,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在宴会的氛围被烘托完之后,魏林笑着表示:“多年以来,东武王带领将士们护卫边疆,保护和州百姓,对我们都有不小的恩情。”
“然而朝廷的粮饷迟迟没有发放,年关将至,很多将士都在饿肚子,所以我们打算为他们备一批粮食作为年礼,诸君可有要随礼的?”
他这话说得很巧妙。
先是说东武王保卫边疆是在保护他们,又说东武王的兵都没粮食吃。
打出两张感情牌,才说要给东武王送一批粮食当做年礼。
若是有不知内情的,还真有可能被骗着随一些粮食。
但若是真的给东武王送了粮,在东武王造反的消息传开之后,他们将百口莫辩,成为板上钉钉的东武王支持者,不得不上贼船。
但在场的没人是傻子。
就算没那么聪明,见到身边的人陷入沉默,也会选择从众。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就有早一步入场的人开始带头说要赠多少石的粮食给东武王。
一个接一个的人说着同样的话。
被裹挟在其中的人仿佛被控制了思考一样,犹豫再三,也跟着开口。
多多少少随一点儿。
直到叶家的人突然说了句:“我们家如果要随年礼,如果随得太少让在座的各位笑话,但要是随得太多,就不是我能做主了,容我回去跟家里的长辈商量商量,如何?”
魏林的笑容一僵,温和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凉意:“当然,过年还有段时间,等你们商量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若无意,还请叶大人早些给个话。”
有叶家的人带头,之后也有不少人表示要回家商量。
也有人说“家里还有一大帮人要养活,没有余粮,可以随点治风寒的药材当年礼”。
之后的又有人从中得到了启发,纷纷表示自己随粮可能无能为力,但是家里卖的酒水布匹之类的可以随一点儿。
这些东西也不是没用,对东武王的兵多少有点作用。
但敏感程度比粮食低得多。
日后若是论起来,他们也能说是正常随礼。
魏林的笑容越来越僵,到后面近乎是面无表情。
作为一个外来的商人,谢逸在这些人中并不起眼,所以到他这儿的时候,他说“我的货里没有粮食,可能只能随点纸张给将士们写家书”,没人给他多余的眼神。
而是半催促半开玩笑地说:“你若是能将货款都收回来,赚的钱不知道能买多少粮食。”
他连连告饶,又自罚三杯。
夜宴散去,谢逸一身酒气,步履摇晃地走出去,上了马车。
却迟迟没有让人启程,而是惊恐地看着马车中多出来的人。
“你离及冠还要两年吧,阿逸。”
谢逸久未见到的二哥用斯文温和的语气说道。
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干笑着说:“但我这个身份已经及冠好几年了,别人敬酒我总不好推拒……对了,二哥你怎么来了?”
“殿下封我为兵曹参军,来和州辅助李四将军平息战事。”
谢圭微微叹息:“我出发时,殿下说我到和州之前就会收到消息,又说我到此地之后,就会发现事情没有我想得那么棘手。远隔千里,竟都让殿下料到了。”
“唔,还是有些棘手的……”
“东武王已死。”
“什么,东武王已经死了?”谢逸睁大了眼睛,掀开车帘对车夫说,“速去叶府。”
谢圭挑了挑眉:“你想做什么?”
“今夜,刺史广邀州府权贵,欲请他们一同支持东武王造反,但有些人还在犹豫观望,若是东武王已死的消息传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你要他们在那之前也造反。”
“是。”
“借此清洗和州的世家,确实是不错的主意。”
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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