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并不在意袁睦是否是因为受到郭品的指使,而想要促使她与其对上,更没有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除了好笑之外, 她并无宽恕郭品的意思。
这人贪了这么多年, 积累的财富都够她打好几场仗了。
从前她还嘲笑皇帝没事儿喜欢抄别人家。
现在理解成为超越。
嗯, 至少她在抄家之前会给出一个对方死一万遍都不够的罪名。
袁睦见她似乎完全没将郭品放在心上,猜到太子多半对郭品早有安排,提起的心缓缓放下, 开始以结交为目的跟二人交谈。
他说话很是风趣,不像晏怜那样毫无攻击性且过分的体贴,偶尔调侃,但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给人一种阅历极多的感觉。
“姑娘说笑, 在翰州,十三岁的秀才可不算神童。据我所知,乔氏的乔骄乔临十二岁就中了秀才, 林氏的林曲十一岁就考了秀才。”
萧云:“你在说起他们的时候,都说的是乔氏的某某。是想说对大族的人来说, 考秀才就跟玩闹啊一样么?”
一般世家的人并不会走科举的路子。
但要是有想考着玩,并且只考些童生秀才之类的, 考官瞧见了,也会意思意思地通过一下,给个还算不错的名次。
袁睦摊了摊手:“可不敢这么说,只是想说,我那个远房的堂弟不算出奇,让姑娘你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毕竟像忠勇侯世子那样年少成才的人很少,我那堂弟书都读得艰难。”
他并不想让那个孩子过早地牵扯进政治斗争中。
像他们这样的出身,即使处处小心,也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萧云虽说一直出身良好,但也明白出身不佳的人对风险的对抗能力很差,以至于会最大限度地回避风险。
她笑了笑说:“我并非是替殿下询问的,而是替我家弟弟问的。”
然后张口就编起了故事。
在她的口中,夜无明是一个身世有异,孤僻自卑,不敢与同龄人交流,孤独到跟猫说话的十三岁小男孩,表面拒绝全世界,心里却很渴望与人交流。
他曾与谢氏的五公子谢衡有过短暂的相处,并建立起深厚的友谊。
但对她找来的其他同龄人都不感冒。
经过她的长期观察,发现这孩子只喜欢跟非常优秀的同龄人来往,并有极为严重的厌蠢症。
所以她计划为这位难搞的弟弟寻找一位聪慧的伴读。
当萧云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很沉默。
袁睦:“嗯,姑娘与令弟的感情令人动容,身为独生子的在下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哈哈。”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简单地提及了堂弟的一些事情。
“说起来,我那族弟的祖父还是我们家族三代以来出过的最大的官。但性子刚强又为官清廉,不肯为家族中的其他人提供便利和帮助,族中就渐渐孤立疏远了他们家。”
“叔公年过五十才得一子,儿子还一直病殃殃的,为治族叔的病,他们家所剩不多的家底也被耗得七七八八,所剩的不过是些田地。”
“但说来让二位见笑,就是这个田地,族中也有人想尽办法要侵占,害得他只能自耕为生,到考上秀才之后才好些。”
袁睦颇为羞愧地掩面说:“我见不得这样的事情,又在族里说不上话,便干脆出门游学至今。为人画像,也是想积积德。”
萧云对男配的身世表示同情,又问:“所以他如今是在县学中读书?”
“应当是的。”
萧云:“我为弟弟聘了京畿孟数为师,劳烦袁公子问问他愿不愿意去跟着学习。远离族人,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是么?”
袁睦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所以表示自己回了翰州之后会替她去问一问。
某人解决了一件心事,心情很好地问:“袁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对袁睦是有一点招揽心思的,但谢攸在边上看着,中间又隔着郭品的撺掇,还是不要太热情的好。
袁睦很清楚她的顾虑,所以只说:“之前有考过举人,再学习两年就去京城赴试。”
“那便祝公子金榜题名。”
萧云火速拉着恋人离开,继续两人的约会,并且坚决不看别的男人一眼。
过了几天,郭品那边突然自爆贪污了。
六千七百八十九万白银。
一个令人震撼的天文数字,这还只是利用职务贪污的,没算受贿。
都不用搜集其他方面的证据,仅这一项就能判他的死罪。
忙活了好些日子,搜集他罪证的一群暗卫都惊呆了。
他们互相看了眼,很想去问谢大公子有没有什么头绪,但没敢问。
萧云也没深入审问郭品(背后牵扯的人太多并且必然有皇帝),麻利地判了罪,抄了家。
最后抄家获得的东西,价值加起来过亿。
单位是两。
以此时的米价与现代的米价换算一下,就是近千亿。
好大一个贪官。
她都懒得留人过夜,直接在湘州就砍了。
然后将跟郭品来往密切的官员全部记在小本本上,严加监视。
要是发现贪污的情况,就也给砍了。
将这件事解决没多久,陆氏就给她送了一份年礼。
分量很重的年礼。
有一件带有特殊意味的青铜鼎。
并且还有一批粮食,说是受了潮,不宜久放,他们又吃不完,让太子转赠给有需要的地方。
其实是料到太子在准备镇压和州的即将出现的叛乱,直接给她当军粮。
又吃到大户的太子流下感动的泪水。
之后柳菲菲的家人也来州府将她认领回去,在湘州的事情彻底告一段落。
临近年关,谢攸得回去安排族中事务,率先告别。
萧云也收拾收拾准备回京。
上官迟回归队伍的时候是空着手,啥也没拿,让暗戳戳期待了许久的她很是失望。
他们走到半道,东武王联合红云教造反的消息才传过来。
东武王可能觉得湘州因水灾损失严重,国库空虚,太子又不在京城,正是他一直等待的造反机会。
也不知道他听说太子抄了郭品的家,又得到陆氏支持之后是个什么感想。
第147章
不怪东武王选的时间不好。
实在是信息的时间差太大了。
湘州在盛国的最西边, 和州在盛国的最东边,他还是负责镇守边疆的,隔得就更远了。
两州之间隔着山脉众多的苍州, 以及同州的一部分地区。
湘州的消息要传到东武王的耳中, 比京城的消息传过去都费劲儿。
一去一回,得要个把月。
他决定造反的时候,是听到了二皇子受困澄县,太子带人前去营救的消息。
这谁听了不觉得湘州和朝廷都乱成一锅粥了?
东武王直接大喜,举起“天子失德,触犯天颜, 需另立新君”的大旗, 当场造反。
结果太子到湘州之后, 走到哪儿哪儿就晴天。
刚到澄县就将二皇子救出来,连续晴了段时间,洪水就宣告结束。
萧云在湘州拢共待了一个月。
她半路上收到消息的时候, 东武王已经完成了“哀民生艰难,对朝廷失望,被部下劝说起兵,犹豫再三决定向朝廷要个交代”等一系列流程。
到了不得不反的地步。
他只能一咬牙,直接起兵, 一夜间夺下红云教盘踞的随郡,紧接着又向附近人口流失严重的柳平县发动奇袭。
刚开始还非常顺利。
结果他前脚带着人闯进柳平县的县城,后脚城门就关了。
那据说在会州的边疆准备对抗夜国军队的李四竟然一直在城中等他, 只待他带着人冲进来,就对他动手。
李四骑在红色大马上, 嘲笑他:“当初和州那么乱的时候,你不反, 现在都过了一年了,你才反应过来想造反,怎么想的?觉得殿下猜不到你想造反?”
东武王阴沉地看着他,未曾言语。
李四“嘿”了一声,继续道:“你的心思也蛮好猜的,那时候觉得和州太穷了,搜刮不出什么好处,又害怕张将军的军队,只好当缩头乌龟。”
“等和州在太子殿下的治理之下恢复元气,又为湘州忙碌,你才想着出来摘桃子。”
“好一个奸诈小人,好令人作呕的做派!”
“你说得都是什么胡言乱语。”东武王似乎是怒极,振臂一挥,就带着先锋队伍跟他们打起来。
等两边人群对冲之时,他又猛然调转马头,在属下的护卫中,朝着不远处的巷子直奔而去。
李四在他的身后边追边大骂他是懦夫。
东武王充耳不闻,一心观察着前路,寻找逃掉的可能。
他此刻心里无比后悔自己带着人率先入城的决定。
放在以往,他是不会这么莽撞的。
但实在是这一年里,手底下的人内斗太过严重,对他的某些决断也频繁质疑,导致他的威信不如以往。
他很需要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武王爷。
一年过去了,柳平县依然很荒芜很穷困,就是县城里都没什么人,完全没能力抵抗他带人攻打,是和州五个郡县里最软的柿子。
本该是如此的!
所以他才带着自己最信任,最强的一千精兵一马当先地冲进县城。
结果这一千人还没全部冲进来,城门就被突然被关。
那么重的城门,一眨眼就关上了。
他们为了将他困在城中,居然专门为城门做了新式的机关。
东武王心中恨极,窜进追兵的盲区中,将身上的铠甲用力扒下来,丢给下属,然后跟对方换了马,又选了一条相反的路线继续逃窜。
结果李四完全没有被他骗到,一边追着他,一边大喊:“你瞅瞅你那满头的白发,谁还能认错你不成!”
东武王闻言,摘了束发的头巾,掏出随身的短刀,就将头上的几缕白发,在发根处狠狠割断。
奔跑的马十分颠簸,以至于他的手有些不稳。
刀刮破头皮,有血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滑落。
他顾不上这些,压低身子,对马猛抽一鞭子,朝前继续狂奔。
李四见状也抽鞭紧追,边追边喊:“别让那个散着头发的人跑了!”
东武王闻言一惊,从身侧兵将的头上拽下来头盔,转而顶到自己的身上。
李四不停更新着他的特征,不断有流矢朝着他的方向射来,他也不停地换着打扮。
精神高度紧张,等发现护在身侧的兵越来越少时,他几乎要走入死胡同了。
他站在巷口,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树和墙。
在他的左侧,右侧,和后侧,都有追兵的马蹄声在迅速靠近。
却突然听到身边仅剩的属下说:“王爷,那里好像有个洞!”
在矮树和树旁枯萎的杂草掩映之下,有一个只能容人匍匐进入的洞。
俗称,狗洞。
东武王漆黑的脸又涨得通红。
可他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叮嘱了句“我过去后你将此洞遮掩起来”,就贴着墙朝里面挤。
要是死在这里,什么都没意义了!
最后的护卫慎重点头,说:“属下必然不会让他们发现您。”
然后去另一边的草丛中扯枯草朝这边抱。
不大的洞口很快被遮掩。
在东武王钻进去后,更是被严严实实地遮住。
护卫看着洞口的方向,忽然没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换了视死如归的表情,转身纵马,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去。
东武王通过狗洞爬进这户人家之后,意外发现他们家就住在城墙脚下。
为了分散追兵的注意力,他们是朝着内城的方向冲,在城中又左拐右拐,慌不择路地跑了一阵,之后有意识地朝着另一处城门的方向赶。
但没想到会这么近。
他环顾一圈,觉得这户人家的家底还算殷实,对城内应当十分了解。
便提着刀进了主卧。
奇袭的时间选在五更,此刻刚刚破晓。
但在冬日总是很难早起的,所以当他走进主卧的时候,屋主才刚刚穿上中衣。
见到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脸上满是灰和血,头发上还沾着几根杂草的东武王,他下意识地皱眉,想要喊人将他赶出去。
但在东武王提着刀向他靠近的时候,他一下子跪到地上,喊着“好汉饶命”。
东武王的心情极度糟糕,没有耐心安抚他,直接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这里可有什么快速出城的办法?”
屋主神色微顿,随即摇头:“这个时间,城门都还没开,哪有办法出去?”
“你肯定有办法。”东武王直接将他的脖子割出一条血线,“快说,不然我就要拿不稳刀了。”
屋主奋力地将头偏开,但收效甚微,哭丧着叫喊:“我说我说,其实我家里有地道,能通向隔壁的张家,张家也有地道,能够出城!”
出城的地道。
东武王一喜,但还是谨慎地问:“你怎么知道那地道能出城?”
“隔壁张大是个卖肉的,养个老婆跟天仙似得,却总是在外头跟人谈生意不着家。我馋他老婆,又怕他发现后把我剁碎了,所以我常跟张大的老婆一起从地道偷跑去城外厮混,然后各自回来。”
做肉类生意的大多有人脉,脾气也带着三分匪气。
买到带密道的屋子,又吓得邻居不敢光明正大地跟自己老婆来往,都不令人意外。
122/135 首页 上一页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