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等试卷发下来再分析。”张妍把昨晚给她打印出的例题拿给她看:“今天还是接着上节课,把高一上下册的难点过一遍。”
夏思树点头。
两节课一共四小时,中途张妍接了个电话出去一趟,夏思树接了杯水休息。
补课结束后,夏思树把习题册和错题集收到包里,斜挎在身上。
“下次来是下下周的周三晚上,对吧?”张妍问道。
夏思树点了点头。
张妍:“行,你成绩原本在那边就是全A,挺聪明的,回去好好温习一遍就差不多了。”
“嗯。”夏思树道了声谢,说完再见便转身离开。
正午时间,外头骄阳似火,大厦内静悄悄的,楼道阴凉。
夏思树有些觉得眼睛疲劳,背着包,边迈着阶梯下来边手往后,捋起一半的头发丝,用手腕上的皮筋挽了个半马尾,细碎柔顺地发丝贴在白皙的耳后。
顺着楼梯,夏思树走到一楼,站在楼梯扶手停了几秒,观察着柏油马路上的阵阵热浪。
大厦旁栽着一人多粗的梧桐树,树荫郁郁葱葱,太阳光只投射到距她脚边一米外的地方,但还是感觉到了灼人的炙热温度。
犹豫片刻,夏思树掏出手机,打算叫辆车,等车到了再出去。
她指尖按在屏幕上方,正在下单页面定位地址时,面前忽地下来一道阴影,遮挡住门口的光线,夏思树下意识抬了眼。
邹风:“......”
夏思树:“......”
夏思树忽地想起,上次也是在这个地方遇到他。
各自沉默的这一会,夏思树本以为邹风会说些什么,结果只是短暂地打了个照面,看了她两眼,便从她身边擦着过去,往楼梯的背面方向走。
夏思树上半身不自觉跟着他转过去,偏额向他望着。
几秒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忽地抬脚跟上他,边快步朝他走,边低下头把刚才下的单取消。
邹风按了电梯,看着身侧突然靠过来的人,神色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你也坐?”
夏思树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电梯是老式的拉伸门,有些锈迹,夏思树是第一次知道这座大厦还有电梯。除去三楼的补习班,她还没逛过其他楼层。
她靠在邹风的身后,嗅着电梯内轻微的机油味。
电梯三秒后抵达,邹风手抄着兜走了进去,按下十二楼的按钮。
见身边人跟进来但没动静,他侧过脸:“不按?”
夏思树站在他斜后方的位置,自然地点头:“嗯,我也去十二楼。”
“噢。”邹风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唇边弧度勾了勾。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电梯门拉开,邹风踏出电梯,夏思树走在他身后。
临转过走廊的弯,邹风倏地停住脚,顿了会儿,夏思树也跟着停住。
邹风转过身,打量地看着她,直接了当的拆穿:“还没跟够?”
夏思树握着挎包肩带,淡声道:“没跟着你。”
“是吗。”邹风抬了下眉,觉得有些好笑:“我回我自己住的地方,你是要去哪?”
夏思树:“......”
夏思树抬头观察了圈,这才注意到这一层是住户区。
横在两人中间的一户人家门口还加了扇防盗铁门,铁门和玄关门的中间堆着废弃的扁纸盒子和空水瓶。
大厦建的有些年头了,连带着里面的住户也是。
也就是说,邹风从她一进电梯门就知道她是在跟着他了。
夏思树垂了下眼:“你在外面租的房子在这?”
邹风点下头,随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直到在倒数第三间的门前停下来。
跟四周对比,这一间的门明显是新的,像是翻修过。
见夏思树还没要走的意思,他停了开门的手,侧目看向她:“怎么,你也想进来?”
“不是。”夏思树抿了下唇,有些迟疑:“昨晚被人看见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她:“是你说国际部没人,我才――”
话没说完,夏思树就看着邹风挑了下眉。
走廊不透风,也没冷气,闷热得堵在人胸口。
光是几句话的功夫,夏思树后背就出了层汗,发丝黏在脖颈,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看着他的反应,想了片刻,夏思树还是把前半句解释了下:“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解决,你应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跟你住一起?”
她顿了顿,还是问出口:“还是......你就是故意的?”
邹风:“就这个?”
夏思树:“嗯,就这个。”
邹风冷笑下,伸手将钥匙插进去,懒得再继续戏弄她一般,声线漠然:“周逾是学生会主席,已经封口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是谁告诉你,别人撞见我们俩在一起,会觉得是继兄妹?”
钥匙被插进锁芯,门锁“咔哒”一声拧开。
夏思树安静站在那。
“我们俩走一起――”
邹风看向她,无声地笑了笑:“难道不是更像情侣?”
第15章 涩口
事情在心里压了一晚上, 夏思树还是觉得诡异。
直到事情过去两天,身边的确没什么动静,她才完全安下心来。
唯一的一个变动, 就是微信里多出一个周逾。
不知道邹风是拿什么理由封口的,但就这么暂时被揭过去了。
夏思树将这几天出行的衣服和用品收拾进行李箱,直到两天后,飞机降落到西港机场。
西港这座城环海,棕榈树竖高繁茂地长在港湾旧道,夏季炎热潮湿。
江诗已经提前到了, 给她发信息,报宿舍号。
光英私立的住宿标准是两人一间,江诗提前和舍监打过申请,与夏思树同住。
江大艺术家:【A09, 别跑错咯。】
Crann:【嗯,收到了。】
回复完,夏思树坐在临靠车窗的位置, 安静地看向车外。
持续不下的高温使这个点道上的车辆屈指可数,轿车缓慢行驶。
夏京曳坐在她身旁,穿着降色裙子,给她说着:“总共就一周的时间, 来了就好好玩一玩。”
夏令营学生的集合方式是自由出行, 需要家长陪同送到, 晚六点前抵达, 所以夏京曳要跟着她过来。
外人面前, 夏京曳对自己母亲这个角色一直都处理得不错, 好比事无巨细地每天给她准备一杯温热牛奶。
“嗯,知道了。”夏思树淡声回, 细碎光影落在她的侧脸和根根分明卷翘的睫毛。
这里是近郊,卞九湾,临靠富人区,柏油大道旁生长着郁郁葱葱的绿色密林。
每年七月,光英举办的国际夏令营都在这里如期举行,身上营服也是统一的,柔软的灰色亚麻棉,搭一条深色百褶裙。
“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夏京曳还是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我跟你叔叔婚礼什么的还没办,你和你哥哥――”
话说到这里,想起夏思树的态度,还是改了口,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温声道:“你和小风多相处些,你叔叔目前就这一个儿子,家里其他人也当个宝贝,他要是不待见你跟我,咱们以后也难舒心,有点什么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着他好了。”
夏思树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垂着眼,想起来刚到澳洲那会,夏京曳也这么跟她说。
每天把她打扮得像个洋娃娃,让她遇到那家人多笑笑,这样才讨别人喜欢。
但她那个时候七八岁,十年前十年后,早不是一回事了。
夏京曳似乎转不过来。
夏思树只淡淡反问:“什么都得让?”
夏京曳听不出她的那点绵里藏针,皱了下眉:“又没什么大仇大恨,有什么事不能忍忍?”
“嗯,知道了。”她回答说,随后脸朝向车外,不再说话。
车二十分钟后开到光英私立的校门口,西港近年经济蓬勃发展,坐落着全球首屈一指的顶尖大学,教育资源也比其他城市好得多。
这会离开营时间还早,稀稀疏疏停有几辆私家车,四周都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和少女,夏京曳领着夏思树到报到处填了表,签了字。
去宿舍有基地老师领着,家长送到这,签完字就在报到处门口道别。
夏京曳:“妈妈说的话你别忘了。”
夏思树眼睫垂了下,稀松平常地“嗯”了声。
光英的宿舍靠着球场边,最边缘是一处植物园,生长着亚热带的宽叶植物和一些墨绿青绿的蕨类。
往里是一大片草坪,三处场地连接在一起,晚六点的开营晚会就在这举行。
夏思树跟着基地老师找到A09,推开门,江诗已经在那喝着酸奶眼巴巴地等着了。
她接过基地老师手里的行李箱,说了声谢,走进去。
“空调要打高一点吗?”江诗问,夏思树刚一路走过来,难免出汗,冷气吹着容易感冒。
“没事,不用。”夏思树放下行李箱。
宿舍内两张床,一张靠着窗户,一张靠着浴室。
靠着里间浴室那张扔着江诗的衣服,夏思树拉开行李箱,将里面的洗漱用品和拖鞋拿出来,放在靠窗的床位旁边。
“好饿。”江诗脸皱成一团:“离六点还有好一会儿,我想吃碗泡面了。”
“嗯。”夏思树垂着头收拾东西:“刚才好像在走廊拐角看见了热水。”
江诗起身:“那我去接点。”
简单收拾完,夏思树坐在床边,打开手机,里面躺着条新的短信。
短信是邹风发来的,一惯简洁明了:【找我什么事?】
邹风是跟着张叔过来的,邹洲没时间,两人也难心平气和地坐到一起去。
夏思树没觉得一头雾水,甚至猜到这通电话是夏京曳打到张叔那去的,找了个幌子,张叔转达,毕竟邹风跟夏京曳没有过什么直接联系。
但夏京曳在这在这事上比她想的还积极的,或者觉得她在这儿多少有点拖油瓶,要提前捋捋。不然也不会把她撂在澳洲多待一两年。
夏思树垂眼看着屏幕,发丝尖垂在手旁,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只好回了个:【嗯。】
想了两分钟后,她抿唇,有点卖关子的又发了几个字:【见面说。】
接了水,江诗咬着叉子推门进来,宿舍里瞬间漫出一股泡面香。
离饭点也近,江诗只泡了一小碗的公仔面。
“你吃不吃?”江诗问她。
夏思树弯唇,摇了摇头。
吃完泡面后,舍监老师进来查寝整理学生入住情况,江诗蹲在那整理化妆品化妆,画完眉毛后扭过头问夏思树:“现在几点?”
夏思树低头瞄了眼手机:“五点半。”
“行,我马上结束。”
日光下去大半的时候,两人出了宿舍门。
这个点出来的学生很多,身上是同样的夏令营服装,身边都是叽叽喳喳的聊天笑闹声。
夏思树不习惯化妆,偶尔气色不好的时候涂一只唇膏。但胜在底子好,浓颜五官,素面朝天站在太阳光下,皮肤也白得透亮。
“挺巧,周逾说他们也往这边过来了。”江诗说道,不用解释也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和邹风。
宿舍到草坪是直线距离,不远,几分钟就能散步散过去。
这会天还不怎么暗,远远看那边已经摆了放着点心蛋糕的长桌座椅,植物叶脉和树干上缠着彩灯,只是天还没完全暗,没点亮。
天比内陆热,吹过来的晚风都带着蒸腾的潮气。
身边过去的两个女生说着粤语,夏思树当时报这个夏令营,还有个没说的原因。
她记得小时候在西港这座城市生活过,所以这会想回来看看。
那会他们家还住在一个有院子的大房子里,有个菲佣照顾她,爸爸开的车挂着两地车牌。
要是没记错,院子里应该还有一口她喜欢的小圆井。
爸爸给她做过一个带绳子的小桶,可以自己捞水玩,怕她掉下去,特意只留了一个只供小桶下去的缺口,里面的水很清凉,凉丝丝的沁着小腿。
她有些想爸爸。
风吹过耳畔碎发,夏思树正低着头,沉浸在思绪里,没注意凤凰木那边也正低着头过来个女孩。
两边在石子路的岔路口碰上,夏思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两边肩膀相撞,对面慌慌忙忙地搂住手里的漫画书,骂了句“damn”。
“对不起。”夏思树下意识开口。
对面那女孩也抬起头来,黑卷发,小麦色的皮肤,但五官秀气,长得有点像动漫里的羚羊公主。
本来以为还要再道歉两句,谁知道等那女孩看到夏思树后,看了两秒,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急转弯,露出白色的牙齿:“哇,Pretty girl!”
夏思树愣了愣:“谢谢。”
“尤里娜?”江诗有点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啊。”尤里娜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是我。”
尤里娜也已经参加过好几次光英的夏令营。
“我以为是男生撞的我。”尤里娜不好意思地解释:“最近刚分手,脾气有点差。”
她有个分手短时间内,看见男人就烦的毛病。
“没事。”夏思树反而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不等尤里娜再说点什么,旁边传来喊她的女声,尤里娜只能边匆匆往回赶边喊了句:“pretty girl下次见!”
夏思树也摆了下手。
眼看人走远了,江诗才惺惺叹了口气:“尤里娜算是为数不多的小可爱了,她日泰混血,目前就在西港读书。”
夏思树点了头,能看出她偏东南亚的长相特征。
“但她有点花痴恋爱脑,看颜值。”江诗撇了撇嘴:“之前还喜欢过邹风。”
尤里娜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夏思树目光看着前方,睫毛眨了眨,竟然没觉得这个事情惊讶。
都是同一个夏令营基地,既然她跟江诗认识,那就大概率也和邹风认识。
况且邹风是那种第一眼觉得帅,看到第十眼也觉得帅的正儿八经帅哥,五官到肩身比头身比,都是长得好的那一款。
即便是哪天有人问夏思树,她也难说出个“丑”字。
“尤里娜追过邹风这事好多人都知道,但邹风说自己穷,没钱谈恋爱,拒绝了。”八卦到这儿,江诗没忍住笑:“这姑娘也挺理智的,知道后歇了阵子,结果那天闭营仪式结束,几个人去海鲜楼吃饭,开了瓶好酒,邹风拿着卡面无表情刷下去好几万的时候,正好被撞见了。”
江诗边笑得肚子疼边给夏思树说起这事,说后来邹风又把他妈搬出来,说他妈不给他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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