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风“嗯”了声,正微弯着腰,手肘搭膝地坐在那回信息,回夏思树十分钟给他发的一条“恭喜”。
花了两秒钟回完,他收起手机,给周逾示意了下礼堂后台,嗓音挺淡:“我过去换个衣服。”
周逾从手机上抬头,“嗯”了声:“行,你去吧,我待会也去换。”
刚比赛完,衣服上的汗还没干,待会也没时间去更衣室。
见邹风拿上上训练包走了,往后台过道的方向过去,周逾从舞台前面收回视线。
这边也和体育馆距离不远,都在操场旁边挨着,没两分钟的工夫,江诗和夏思树就到了。
“就你一人在这?”江诗推开门,环顾礼堂一周,觉得这儿冷气打得极低,但没见着第二个人。
“没。”周逾往后指了下:“邹风在后台那儿呢。”
“哦。”江诗朝那边望了眼,点头。
没管这边的两人在聊什么,夏思树站在一旁,看了眼邹风回过来的消息,总共就一个字:【哦。】
“……”
垂着眼看了几秒,夏思树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跟江诗打了声招呼,随后抬步,直接改往周逾刚才说的,后台的方向过去。
虽然只来过这礼堂一次,但她记得后台的大概位置。
礼堂没上次时昏暗,灯之前就被来这儿的棒球队开了,也能瞧见整个礼堂的布局。
从舞台旁边的几层阶梯上去,路过控音室,再往后就是礼堂后台,一般活动候场和化妆都在那儿。
夏思树挑开最外层那道门帘到的时候,邹风正倚在那套着一件白t。
后台没开灯,他后背朝着她,倚在那懒而不散,身上肌肉线条流畅干净,带着刚比赛结束不久的蓬勃朝气。
听见脚步声,邹风回过神,边回身,边慢慢悠悠地将刚套上的T恤往下拉,直到盖住裤腰以上的腹肌。
见是夏思树,邹风倚在长桌前,扬了下眉:“你怎么来了?”
“当面恭喜啊。”夏思树嗓音有些淡,语气随意着,边环顾了一眼四周,边往他跟前走。
邹风当然不信,哼了声,别有深意地打量了她一眼:“是吗?”
“嗯。”夏思树点头。
几句话的来回,人已经走到跟前来,两人距离贴近。
邹风垂着眼看她,刚才在体育馆那点旁若无人,又似有若无的暧昧氛围似乎还在。
也就两秒。
他瞥见,然后忽地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偏了下头,往她侧脸看过去,紧接着皮笑肉不笑地,拇指在那块轻轻磨了磨:“想说什么直接说,这会来找我,是怕晚上回去时巴掌印已经消了,我看不着?”
“……”
“嗯。”夏思树没说话,只维持着微仰头的姿势静静看着他。
直到几秒后,她点头,也不狡辩,直接说道:“我今天被一个女生堵在器材室了,因为你。”
邹风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就差明晃晃的写着“好大一口锅”几个字。
“她好像喜欢你。”夏思树直截了当地轻声说着,褐色的眼睛直接看向他:“也知道我们俩继兄妹的关系。”
邹风捏在她下颌的手松了松。
夏思树抿了下唇:“她说我们恶心。”
两人一个仗着身高优势地倚着长桌,一个就淡然站在那,他背着光,她朝着窗外的太阳,光影在她的眼睫下投下淡淡阴翳。
夏思树抱着臂,慢声解释着:“因为她觉得,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妹,但又是背地里在一起的关系。”
.......
室内落针可闻。
邹风缓缓嗤笑了声,打算继续听她说:“然后?”
“没什么然后。”夏思树口吻平常,垂着眼仔细想了想,间隔几秒,才开口:“只是有个问题,想了一个比赛也没想通。”
身前的人听着,没反应,只是淡淡地收回了那只手。
夏思树依旧垂着眼,长翘的睫毛微动:“第一次去颐和公馆的时候,我在后院听见邹姨打电话,聊到最后,说我妈是那样的方式跟你爸在一起,要是万一我跟你再有点什么,你们家就真要被戳脊梁骨了。”
“邹风,你觉得呢?”夏思树忽地喊他,笑了笑,褐色的眼睛被水洗过一般,明亮又澄澈,像是能穿透人灵魂般,那样看着他:“妹妹和哥哥在一起,真的恶心吗?”
......
后台只有尽头的两扇窗户,静悄悄地,透着点光进来。
邹风看着她没说话,也没给她确切的答案。
几步之遥,外面是即将结束的盛夏天。
就在这种静默的僵持下,夏思树眼睫低垂,视线又被他衣服下摆,垂着的的休闲裤系带吸引过去。
不知道是就原本就这样的穿搭方式,还是她进来的突然,邹风还没来得及系。
而她自然地抬手,像最亲密无间的家人一样,想帮他系好。
也不管会不会因为这个动作,道德伦理和暧昧的那条线而更加岌岌可危。
手刚碰上,手腕就被人忽地攥住。
夏思树抬起眼。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邹风紧盯着她,一字一句:“但在我这,你别把自己玩过火了。”
第25章 触碰
外面树上蝉鸣嘶哑, 拼命消耗着生命中最后一点光阴。
他们之间的距离呼吸可闻,连着彼此身上的气息。
其实夏思树也想过,要是真有邹风这样的哥哥, 其实也不错。
但有些东西,有些缘分,一步错步步错,即便想更正也无可奈何。
她垂着眼,一言不发,也不挣扎, 清瘦的手腕还被他攥在手心,温度灼热。
直到几秒后,邹风一言不发地松开她的手。
他默然转回身,拉起撂在长桌上训练包的拉链, 指骨修长分明,静谧的空间内是拉锁划过链条的“哗啦”一声。
直到见他拎了包要走,夏思树这才从刚才的思绪中抽身, 身体下意识的动作先于大脑,喊了他一声――“邹风!”
邹风脚步顿了顿,但没回头,好像是察觉到她那点情绪, 几秒笑了笑, 突然问道:“夏思树, 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
看着他站在那的背影, 位置比刚才还要靠里, 大半个肩头都匿在昏暗里。
夏思树攥了攥手边的裙摆, 褐色的眼眸盯着他一动不动,开口:“嗯, 好。”
比公馆内,所有人都要好。
但他明明是最不该对她好的那个人。
“既然这样,那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对你好?”邹风手抄着兜转过来,隔着两米的距离,两米的光线跌宕交错:“是有所图?”
他的眼睛看着她:“绕这么多弯子,不如干脆直接点,问我和你,我们俩,在一起恶不恶心?”
夏思树站在那静静看他。
“正好我也想问,都被戳脊梁骨了。”邹风就这么笑了声:“你是想让我回答恶心呢,还是不恶心呢?”
他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她。
看着她濒临撕破窗前的沉默不语,邹风撂了最后一句:“我不管这乱七八糟的家里有谁你是信的,但我这,机会也就一次,我没那么多善心,你要是不要,想按你的跟我玩,可以,但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
很多事情上她都不是邹风对手,连带着演技都显得拙劣。
那天过后的一整个下午,连出去逛街,夏思树都有些心事重重。
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假期结束后,夏思树照旧还是两点一线地上学上课。
只是之后的那段时间,两人极少见面,夏思树有意避开了他,邹风似乎也能感觉得到。
一直到棒球联赛结束,日子过到八月下旬,邹风终于有了点时间。
联高不出意外地拿下了最后的MVP,结束比赛当天是周六下午,棒球队的人约出去吃饭庆祝,有周逾的那层关系,江诗问夏思树去不去,夏思树摇了头,说有些痛经,想早点回去休息。
“行吧,最后两节课自习,我有假条,那等会他们过来,我就自己去了哦。”江诗捧着脸,一脸可惜地看着她。
夏思树弯唇,只专心看着自己面前的题,乌发柔软地散在肩头,“嗯”了一声。
这会正是大课间,窗外飘着点小雨,室内外温差大,玻璃上蒸出一层水雾。
直到几分钟后,夏思树将手上的题目写完,把那本笔记合起来,站起身,绕过教室后两排,递还给陈景。
因为数学进步不错,所以新的学年,数学老师还是把她和陈景划分为同一个学习小组。
“写出来了?”陈景偏过头看她。
夏思树点了下头,随后把自己的那份也递给他。
“嗯。”看了一遍没发现问题,陈景把笔记重新还给夏思树,道:“老师让我们放学前,有空去一趟办公室。”
夏思树垂眼想了想:“这会行吗?”
陈景:“可以。”
夏思树点了头,随后陈景起身,两人一道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过去。
省份沿海,加上这两天台风靠近的原因,所以天气降温,这两天一直淅淅沥沥地刮着风下着雨,时大时小,雨停了也是个雾霭阴天。
市内下个月有个数学竞赛,数学老师喊陈景去是填报名表,随后交代完,才递给夏思树一张高二年级刚考完的月考卷。
这张试卷上面的经典题很多,这一届去年的时候已经做过了,夏思树那个时候还没回来。
数学老师握着支钢笔看着她:“后面两题难度有些高,你先自己想一想,实在不会的再考虑问课代表。”
“嗯。”夏思树点头,拿了试卷说了句“谢谢”。
两件事情各自交代完,数学老师就让他们回去了。
这儿是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连廊,风口,刚推开办公室门,教学楼中间就灌过来一阵风,夏思树拿着试卷,忍不住脖子缩了缩。
天气冷,她在衬衫外加了外套,所以还算保暖,只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睫毛,神情恹恹的,边垂眼看着试卷边穿过走廊。
走廊上的学生来往经过,鞋子踩着沾了雨水的走廊地面,微微发出摩擦的声响。
“小心!”陈景忽地皱眉拽了她一下,夏思树下意识抬起头,刚好看见擦着她腿边跑过去的一个小男孩,方向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
看上去是办公室里某位老师的孩子,她再往前一步就撞上去了。
“没事吧?”陈景偏过头看她。
夏思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意识有些飘,随后指了指刚才数学老师指的那两道题,给他看第一道:“这一题辅助线加在这里吗?”
陈景靠过去看,风大,试卷也扑簌簌地两人身前微响。
“可以,但步骤要繁琐些。”陈景看了眼,随后给她指了下另一种解决方法:“在这里做要简单些,你待会可以两种都试一下。”
“噢。”夏思树点了下头。
风吹着制服短裙,把这两题大致看完,夏思树这将试卷折好,她重新地抬起头,而后意外地对上前方,正从走廊另一侧过来的一道目光。
走廊转角处,细雨还在飘,风将前面人的短发吹得扬起,邹风眼神淡漠,穿着一身黑色防风衣,正和周逾从那边拎着包过来,刚好走到七班门口,看着她和陈景从相反方向过来。
因为学生会主席和江诗的原因,周逾某一阵子来这边来得频繁,只有邹风,算是正儿八经的稀客。
站在走廊透气的人,趋之若鹜般地好奇把目光放在那道人影上。
“你和邹风很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陈景看着几米之外的身影,忽地笑着问。
她跟邹风认识在年级里不是秘密,只是每次同框出现,中间总隔着江诗和周逾这样的纽带。
夏思树抿唇思考了几秒,还是回:“不熟。”
总共就两间教室的距离,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室跟前,听见夏思树回答,周逾幸灾乐祸地看了眼邹风。
邹风就站那儿,突然勾唇笑了笑,不怕事一样,忽地直接一把拉住了要进教室的夏思树,伸手,熟悉无比地从她右口袋里拿了根糖出来。
上课预备铃已经打响,走廊上还逗留着些同学,甚至不少是隔壁班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思树这段时间的避而不见而故意唱反调,邹风拿得自然,直接给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总共就两秒的时间,连夏思树也是在周逾的那声“哟”声中才回过神,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就一招,两人段位高低立见。
那句“不熟”,忽然就显得是在欲掩弥彰。
但其余还在观望的人只能看见邹风是从夏思树那拿了什么的东西,但没听见对话,就没能明白那种暗流涌动。
只有陈景愣了愣,几秒后用手抬了下眼镜,神色才恢复自然。
周逾是来找江诗的,邹风顺道跟着,一块去吃饭庆祝。
等到放学,夏思树照例选择自己乘坐公交回到颐和公馆。
联高距离公馆不近,需要转一趟公交,各自坐个七八站。
这段时间不想早回去碰上邹风的时候,夏思树都选择坐公交,走路去站台加上等车乘车,基本要花上一个小时。
等到公交到站,夏思树下了车,站在路边撑起伞,沿着路往颐和公馆的方向过去。
已经立秋,加上雨天,热意比前段时间消退不少。
张叔的车还停在罗汉松框景那,杜宾在捉一只沾了雨翅膀飞不起来的蜻蜓。
几秒后,夏思树从那只狗身上收回视线,收起伞,放在檐廊下的雨伞收纳架里,带着雨天的潮湿,走进去礼貌地和客厅沙发上的人打了声招呼。
今天夏京曳在,邹鸢也在。
快要到开学时间,邹鸢从京北回来把两个孩子带回去,顺便看望一下老爷子老太太。
“小树回来了?”邹鸢坐在沙发上扭过身,看着她。
“嗯。”夏思树点了下头,喊了声“邹姨”。
两个孩子正趴在地上玩玩具汽车,在这待了一个暑假,夏思树也没把他们的名字分辨清楚。
还是和刚搬进来一样,个子高的是哥哥,矮一点的是弟弟,平时家里的阿姨也都用“哥哥”“弟弟”的来喊他们。
见只有她一人,邹鸢站起来,往她身后看了眼:“不是说今天棒球联赛结束,小风呢?”
移门没关,如丝的风雨微微飘进客厅门前的那块地毯上。
夏思树手插在制服外套的兜里,目光随着她往自己身后看了眼,才状似无意地轻声回:“哥哥今天刚比赛完,应该要和队员们聚会庆祝。”
“噢,是这样?”邹鸢视线从她身后收回,转而落在她身上,皱了下眉:“他去哪儿没跟你说?”
“嗯。”夏思树抿下唇,又看了眼夏京曳,怕他们起疑心似的,补充了句:“我和他关系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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