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烈日
林文斯到的时候, 聚会的氛围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与张年晚大概有半年不见,这次来看望夏思树时,顺道着也来见一见他, 没想到半道上收到张年晚一条信息,让他要不这次先别过去,或者去之前情绪先稳定一点,因为这次聚会可能对他不是很友好。
他回了个问号。
天大概是七点左右暗下来的,林文斯到的时候,二楼已经有了大概二十多个人。
这家花园西图澜娅餐厅的老板也是华人留学生, 只不过毕业后选择了在这里开了一家西图澜娅餐厅。
所以社团的人和这边联系后,老板也很好说话,将二楼的位置全部留出,甚至因为今晚没什么客人, 在后厨整理完后,换了身衣服,也加入了他们。
张年晚的那张沙发距离楼道口的位置最近, 所以林文斯一上来,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个老熟人。
“年晚。”林文斯手搭上张年晚的肩膀,微笑着喊了他一声,顺手接过恰好坐在旁边的西图澜娅餐厅老板递过来的一旁冰镇科罗娜。
“你来了啊?”张年晚回过头看他, 语气有点儿奇怪, 头发被风吹得翘了起来, 问完了这句, 迟迟不知道下面怎么接。
好在林文斯也只“嗯”了一声, 没将注意力在他身上停留多久, 喝了口啤酒后,扭过头四处看了眼, 问:“她呢?”
虽然林文斯只问了个“她”,没说名字,但张年晚知道他指的是夏思树。
他没直接答,采用了迂回战术,问:“你俩最近感情还好吗?”
林文斯似乎很有自信地扬了下眉。
靠着露台围栏的沙发,夏思树安静地坐在那,和邹风之间只相距二十厘米不到的位置,连尤里娜都已经到了其他地方坐下,主动地给两人留出一片空间。
他的衣摆灌着风,面前桌上的烟灰缸内,是抽了一半就被按灭的半支烟。
这么久没见,他见到她的下意识动作还是熄烟。
只是因为她第一次在联高礼堂见到他时,她猝不及防被礼堂内的烟味呛了两声。
邹风在这儿见到她也许意外,但对夏思树来说是一场提前的筹划安排。
她知道他在这,所以才过来,见面时的场景也有在脑海里排练过,想过不要把这个场景弄得太俗气,尽量自然一点,就像一场许久不见的朋友再次见面。
但一开口,她还是难以避免地落入俗套,有些鼻酸,望着霞晕已经消失的夜空边缘,眼眶也有些红,但却问的真诚,想知道他在美国的情况,问着:“你过得还好吗?”
几乎是没停顿的,邹风眼睫低垂,伴随着手中打火机盖“咔嚓”合上的一声,他唇角无声地勾了一下,回答她:“不好。”
风扬起她额旁的碎发,那一阵夏思树忽地开始有些后悔了,挑了一个这么热闹的场合和他见面。
哪怕是人来人往但无人在意他们的购物街边,这样她就可以多说一些,多做一些。
他们真的,已经很久没见了。
沉默间,有人在她身后喊了她一声,夏思树回过头,便见到林文斯从楼道口的方向朝她走过来,衬衫的袖口是挽着的,手里拿着半瓶结了雾气的科罗娜。
“你已经到了?”夏思树自然地朝他微笑了下。
林文斯点头,看了眼她,又打量了一眼她身旁的人,同样自然地打招呼:“阿风也在这?”
邹风靠在沙发的靠垫上,身体微往后仰,看着过来的人,目光也同样地打量着他,嘴角勾了笑,说的话很难说清是什么意思或是语气:“嗯,也在这。”
林文斯就顺其自然地在夏思树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两人的地方忽地多出来一个人,邹风并没说什么,只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转着手里边的银色打火机。
“听说你在这边已经找好房子了?”林文斯问着。
夏思树“嗯”了一声。
“那你今晚要在年晚那过夜吗?娜娜她们也会过去。”林文斯说起来:“他们在一起玩的游戏都很有意思。”
林文斯并不是第一次参加他们的聚会,每次结束后关系要好的都会在散场后各自组队继续。
他虽是新加坡人,但祖籍是西港的,家教一直严格,在他眼里,张年晚周逾他们都算得上很会玩的那类人,相处起来很开心。
“都行。”夏思树心不在焉地随口回。
邹风只在旁边看了她一眼。
露台边缘的炭烤架上的肉排和蔬菜已经炙烤得差不多了,正被戴着厨师帽的西图澜娅餐厅人员仔细地切着块,汁水流入烤盘,在上面新加入盐和南美香料,香气四溢。
较远的几个人已经被厨师喊了过来,拿着餐盘分餐,距离碳烤架较近的三人的这张沙发周围也靠拢过来了几个人,刚好打破三人坐在一起,又没话谈的沉默局面。
夏思树从座位上起身,远离了这片区域,也同样的拿了个餐盘,尤里娜给她指了指,介绍说熏肉和羊排的味道都不错,值得一试。
聚会是随意而舒适的,周逾和张年晚几个男生就站在围栏的边缘,袖口卷着,在五月天的夜晚拿着盘子和叉子靠在那食指大动,边吃着,边有谈笑声,吃着东西也不老实,不知道是谁听了什么爆料,连续不停地“靠”了好几声,哄闹声不绝于耳。
夜色愈发浓郁,远处纽约街市的灯光璀璨如白昼,这一片就靠着头顶的灯和大片类似圣诞亮串灯照明。
夏思树手上端着盘子,在晚风中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依旧单着坐在那的邹风,像在垂着眼想事情,连林文斯都已经加入了张年晚那边。
她回过头看了两眼碳烤架,只思考两秒后,就重新拿了一个盘子,夹了两块刚才尤里娜告诉她还不错的种类,端着重新往沙发那一块走,最后将那个盘子放在了邹风的面前。
邹风抬起眼看她,夏思树只低眼一言不发地将盘子往他面前又推了两厘米,用意很明显。
夏思树在以前听秦之桂提起过,邹风在童年时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周慈膝下长大的,身上也有些长辈带大的孩子的特点。
比如他虽然常常摆着公子哥的谱,但吃饭却不怎么挑食,不管是公馆内空运过来的新鲜食材还是路边的小吃摊,他都能有说有笑地坐在那好好地吃一顿,算是难得有个不难伺候的点。
送完餐,夏思树便直接转身重新回到有尤里娜的烧烤架区域,送餐这事她做得自然,但旁人看在眼里不那么觉得,尤其是周逾之前说的什么女朋友,左右也只有身边那几人,外加申心和乔安凝两个女孩听了去,一半人还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连带着林文斯,也是那一半人中的其中一个。
林文斯见着了她的举动,蹙了下眉,于是从周逾那几个人旁边走过来,靠近了夏思树这里,看了眼那边的邹风一眼,才又回过头。
“你和阿风很熟?”林文斯平常地问。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闻言夏思树垂眼勾了下唇,才“嗯”了一声。
她和邹风何止是熟,床都上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照着那人以前耍流氓时说的话,熟到他闭着眼都能把她身上的敏感点摸得门清。
“他棒球打得很好。”林文斯谈起两人之前也相处过的事情。
说完,林文斯看了眼她盘中一口没动的烤肉,有些担心:“没胃口?还是不舒服?”
夏思树只简单回:“没胃口吧。”
虽然不清楚两人订婚事情的真假,但尤里娜多少能看出来林文斯对夏思树的确有那层意思,于是不免得在心里有些怜爱,又存了些带点恶劣的幸灾乐祸。
她依偎着夏思树,叹了声气,自顾自说着:“要是有红酒就好了,一个月就破戒这一次,吃烤肉当然要喝两杯红酒。”
到了美国大学这边,尤里娜依旧在啦啦队,对身材也依旧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除去控制饮食,还有日常的塑形锻炼。
林文斯回他:“一楼应该有,下去看看?”
没等尤里娜开口,夏思树已经放下了餐盘,对着尤里娜笑了下:“我去吧。”
她刚好想下去逛逛,透透气。
说完,夏思树便穿过那从人群,往楼道口的方向过去。
因为今天没什么其他桌的客人,西图澜娅餐厅老板和服务员都在二楼的缘故,一楼只剩下一个收银台的店员,夏思树过去简单说了需求,店员给她指了下后厨,说厨师都在楼上,让她自取就好,等到聚会结束后要记得过来结账。
夏思树说了声谢谢。
西图澜娅餐厅一楼有片大堂就餐区,三面环着落地窗,而后厨的位置也宽敞,夏思树推开门进去,在带了些冷意的操作台四周看了一圈,才从储藏架上挑了瓶红酒下来,拿在手里,准备往回走。
她刚转过身,视线就对上了站在门口的那道人影,夏思树脚步顿住。
......
他是背着光站的,的确比以前瘦了些,身姿也挺拔,五官棱角都更加清晰分明,而那双眼睛还是如初见时的湖面一般,只看着,就能让人陷进去。
三年多不见,他身上最后的那点青涩也被时间打磨了干净,却也还是那副少年模样,有着恰到好处的松弛,手臂和肩颈线条都流畅,只是更沉稳,更令人难以抗拒。
“邹风。”夏思树站在那喊了他一声。
“嗯。”他应了她。
就在这对视的十几秒钟时间,邹风收回了眼,侧过身,将身后的那扇门轻微一声关合起来。
夏思树几乎是某些回忆瞬间被唤醒,后脊微麻,右手的拇指掐了下食指,才控制住地没往后退一步。
“林文斯是你的未婚夫?”邹风语气平淡地问了句。
夏思树看着他,没答。
但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因为在夏思树措辞还没想好之前,邹风已经朝她抬步走了过来,紧接着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后颈被他的手掌扣住,整个人往他身前拉了一步,一个字也没说地吻了下来。
他抽了烟,唇边带了些烟草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夏思树尝不出来。
她抽烟的时间很短,只是在澳洲独居的那段时间,试过的种类也少,第一根她记得清楚,是店内的一个客人递给她的,而等到第二次的时候,那位客人已经改成递给了她一家酒店地址。
邹风扣着她的腰,偏下头吻着她,唇瓣紧紧相贴,后厨的空间带着冷意,不锈钢架子或是操作台被清理得能映照出人影。
夏思树仰着脖颈,也逐渐开始从一种大脑麻痹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在他愈演愈烈的吻势中回着他的吻。
她的皮肤在咝咝的冷气底下忍不住出现战栗,心里却回荡出一种暖流,丝丝缕缕地传递到抓着他手臂的指尖,心里的那股担忧卸了下来,换了一种心安,也开始充斥了一种酸涩,喉咙被那股涩意堵着,直到控制不住地睫毛潮湿。
三年零四个月,她想过再见面就是物是人非,也清楚地知道夏京曳说的那些并不是没发生的可能,但她似乎没什么好办法,她只能这样了。
他要让她忘不掉他,他做到了,从身体到感情,都给了她别人再难以覆盖的感觉和记忆。
也许是因为这短暂的出神,邹风察觉到了,随后夏思树感到唇上吃痛了一下,她哼了声,皱眉,思绪也被拉回,感知重新被烟草和干净的皂香密不透风地包围,舌尖尝到了些淡淡的血腥味。
“接个吻也能出神,在想什么,你的未婚夫?”邹风说话声很低,也慢,嗓音沙哑着,垂眼看着她,手掌依旧按在她的后脑勺,两人间的距离鼻息交错。
夏思树看着他,他抬手,手掌从她的后脑勺往前,拇指重重蹭了下被他咬破皮的嘴唇,看着夏思树因为痛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他的眼睛却是带了点笑意的,问了句:“林文斯看见了会不会生气?”
他问得声音轻,像个顾忌着考虑他人的好人,但语气中一丝担忧也没有,甚至是一种暗暗期待着挑明的坏,期待着完全和林文斯从萍水相交的朋友到对立,甚至是反目,哪怕就邹风目前知道的来看,他现阶段是个介入他人的第三者。
可他一点也不介意当夏思树的第三者,他是那个先来的,甚至已经道德感薄弱地在其中找到了点不做人的乐趣。
他继续吻了她一阵,这次吻得慢,却吻得深,拉扯着她的呼吸,直到最后夏思树喘不过气,那瓶红酒险些因为窒息感从她手中滑落,邹风才终于真正地松开了她。
“阿思今晚在他们别墅那儿过夜?”邹风垂眼看着她,嘴角淡淡地勾了下,低声问,将那时听来的对话拿过来重新问了她一句。
夏思树看着他,还没等她回答,邹风又偏过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继续一点点地暗示着,诱导着:“我在那儿有间卧室,二楼,住在靠着露台的那间。”
第73章 烈日
往西尔普社区去的时候, 夏思树依旧是坐尤里娜的车。
是一辆银色的小敞篷,偏复古的设计,尤里娜从她爸爸那拿来的, 四座,但只坐了她们两个女孩子。
“你刚才消失的有点久。”尤里娜握着方向盘,在夜风和五光十色的霓虹中偏着头,装腔作势地打趣了她一句。
夏思树正靠在车门,调着面前的一块手持镜,好在纷杂的灯光中查看自己嘴角破皮的伤痕, 垂着眼,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尤里娜笑了声:“邹风也消失得有点久。”
告诉她:“林文斯脸色也难看得有点久。”
就算张年晚保持善良地没好意思说出口,但这么一场聚会下来,林文斯再迟钝也觉察出些味来了。
夏思树一副没心没肺的神情, 面上有些笑意,“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化妆镜,把自己摘得干净:“我可没让他跟过来。”
尤里娜特意开着车兜了一圈, 两人到的时候,别墅内已经热闹了起来。
张年晚和两个男生联机打着游戏,一种偏暴力的赛车追逐游戏,音效是放开的, 从屏幕旁的音箱中“轰轰隆隆”地传出来。
“周逾他们呢?”尤里娜将车钥匙扔到茶几上, 没见着人影, 随口问了句:“还没到?”
“在后面, 泳池那边。”张年晚握着手柄, 忙里抽空地回了她一声。
夏思树跟着问了句:“邹风呢?”
张年晚动作停了下, 想了两秒看她:“估计也在后面那一块。”
别墅是带前后院的结构,前面是花园, 后面有片常有人清理打扫的露天泳池。
夏思树从别墅中间穿过,路过那道旋转楼梯,申心和乔安凝正在长桌上兴致勃勃地码着深水炸弹,余光瞄见人影,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笑容收了两分。
尤里娜脚步停了停,跟夏思树打了声招呼,打算就留在长桌区,随手拿了一杯酒喝了口。
夜晚的天气要比白日凉上几分,夏思树身上的衬衫薄,被风吹着,料子在光线下折射出一种香槟色,她往前走,直到站在泳池边,见着了遮阳伞下的几个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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