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一开这种盲盒,这五年内,他不断地抓典型,挑刺头,每当群臣以为皇帝要大动干戈,都准备好群起反抗时,他又突然点到即止,将他们的心卡得七上八下。
温水煮青蛙策略百试百灵,他们的忍耐阈值越来越高,对皇帝的态度也悄然改变。有部分聪明人已经明白,陛下不可能再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了。
有人投诚,有人头铁,顾朗对后者的名单了熟于心,他们也会加入盲盒大礼包,能风光多久全看运气了。
清晖学校搬到皇宫外面后,家长们对学生的管理便弱了许多。这既方便顾朗在教学中持续扭转他们的观念,也意外促成了“清晖婚介所”。
嗯……都说了,这里是邺朝顶级权贵n代们的聚集地,在这里找对象,既是门当户对,还不用盲婚哑嫁,很受这些青少年的欢迎。
也正因如此,许多高门望族才愿意让女儿去这里读书。学校制定的严苛入学标准,反倒成了他们“相亲”前的保底值——这里各个都是好人,清晖学校都帮大家筛选过啦!
别的不说,顾琴、顾棋的驸马,顾琚的皇子妃,都是在学校里找到的。两位公主已经出降,顾琚的婚事先由圣旨定下,只等他过完二十岁生辰,便能迎正妃进门。
公主成了婚,上学时住校,放假了就回府。皇帝体谅她们读书辛苦,特意在学校附近规划出许多空地,给每个孩子都留了府邸的位置。
昭端公主府和昭齐公主府先后建成,顾琚封了“忠郡王”,从来没想过争皇位的他,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足了。
其实顾书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龄,叶婕妤委婉地问过几次,她在学校内是否有中意的对象,得到的答案都是顾书的摇头。
学校里想要追求她的人当然很多,当今陛下又不禁驸马入朝为官,反而还对大公主驸马加以重用。捷径摆在眼前,谁会不心动呢?
何况,她和昭华的关系不错,在陛下心中也还算有分量,想要把她当做登云梯的人,校内校外都数不胜数。
顾书却不想那么早出降,她去阿爹那边试探过口风,陛下根本不急。
顾朗明确表示了,无论是公主找驸马,还是皇子找正妃,都由你们自己看着来,他是不会搞包办婚姻的。
就算他们想通过婚姻的方式,结成政治联盟,顾朗也不在意。要是他的皇权有那么容易被撼动,那他这几年岂不是白干了。
诗怡更是说得明明白白,想什么时候结,就什么时候结,甚至不想结,以后养几个男人之类的,阿爹会当做不知道,她也会帮忙打掩护哒。
顾书:……
额,那倒也不必,她只是不想成亲而已。
顾棋是去年出降的,她和驸马还是蜜里调油,恩恩爱爱;顾琴是建元三年出降的,她和驸马之间,已经产生一些难以调和的矛盾了。
昭端公主驸马姓梁,出身勋贵家族,目前官任工部水部司员外郎。顾朗要修建水利工程,这个岗位能有效制衡出身世家的水部司郎中。
因此,虽然他的官阶只有从六品,但在外人眼中,他是皇帝非常信任的近臣。
只有诗怡知道,阿爹只把他当工具人而已。水利工程的真正承办方还是方维公司,他就负责盖个戳,没事给郎中添点堵,算什么心腹近臣啊?
而朝中有这样的印象,都是阿爹一手推动的。他要把驸马放在前面,让朝臣以为他宠爱公主、重用公主,是为了抬高驸马的地位,从而让驸马能够和世家叫板,分薄他们的权力,以此强化皇权。
可惜,梁驸马没有工具人的自觉,他有些飘了。
倘若他完全飘起来,犯些足够被“休夫”的大错,倒是方便诗怡和顾朗处置他,但他又没飘到那个地步。
他只是和顾琴说,我们夫妻成婚三年还无所出,为了延续祖宗香火,还请公主暂停学业,安心待产。
顾琴当然没答应,她还在争取今年能升入天班呢,哪能就此休学?
驸马面上没说什么,转头就去找自家母亲,他母亲又进宫求见贤妃。
几年过去,贤妃终于长进了,她表示两个孩子都还很年轻,子嗣的事情还是看缘分吧。
梁夫人这段时间被周围人捧着,飘得比梁驸马还厉害。她和贤妃说,那总不好叫她儿子膝下没有子嗣吧?这事传出去,是昭端公主为妇不贤。
为了不让公主背上这样的名声,不如,给驸马纳个妾?
梁夫人想的是,昭端公主不愿意生,那就让别人来生。
——如果他儿子娶的是其他贵女,儿媳妇碍于孝道,当然不敢反对。但他不是娶夫人,是尚公主,说得通俗点,是入赘给皇家了诶!
指望贤妃立刻觉醒是不可能的,但她学会了什么叫“君权大于父权”,尚公主还想纳妾?你做什么白日梦啊!
而且这梁夫人小心思可真多,她自己不敢直面昭端,就叫她这个生母来做恶人,难道她脸上写着“蠢货”二字吗?
贤妃没有马上翻脸,而是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梁夫人。等她走后,她就立刻找皇后告状,皇后又去找皇帝,碰巧诗怡也在延英殿。
诗怡目瞪口呆:“梁驸马婚前看起来那么老实,他怎么敢的啊!”
顾朗比她淡定得多,人总是会变的嘛。
他先是把梁驸马叫进宫审问,“纳妾”这事一提,差点把梁驸马当场吓死。
他框框磕头:“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
“那就是说,是你母亲自作主张?”
梁驸马冷汗直流,这个问题可不好答!慢待公主,就是“蔑视皇家威严”,他再得陛下重用,但到底昭端才是陛下的亲女儿。
苍天啊,他只是想和公主生个孩子,真没想过纳妾的事!
他结结巴巴道:“臣母与公主,素来相处愉快……想必、想必是奸人挑唆,还请陛下明鉴!”
嗯,甩锅的动作倒是干脆俐落。
诗怡愤愤道:“那你想让大姐姐休学待产,也是事实。怎么,你买不起我们方维公司新出的镜子吗?”
梁驸马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昭华公主是在骂他。
他涨红了脸,诗怡还在持续输出:
“你好大的一张脸,敢让公主休学,为你家延续香火?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血脉优势,家族有多么尊贵的血统?”
“我大姐姐膝下无子都不急,你有什么好急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皇位继承的是你梁家呢!”
这话就太过诛心了,梁驸马连声道不敢不敢,绝无此意。
顾朗让他跪了一会,才叫他起来。
他说:“昭端是朕爱女,梁卿是朕肱股之臣,朕自然是盼着你们和和美美的。”
梁驸马心中松口气,以为逃过一劫,谁知皇帝又说:
“朕不忍看你们夫妻离心,还是帮你们出个主意解决问题吧。”
“不如这样,昭端公主的孩子,将来亦随国姓,列入皇室玉牒。如此,梁卿就不必烦恼,公主何时能诞育子嗣,为你繁衍香火了。”
顾朗和诗怡都很满意,总算找到合适的突破口说这件事了,多亏梁驸马主动送上门来。
谢谢梁卿,你果然是优秀的工具人。
第49章
梁驸马万万没想到, 此事会有这样的结局。
换做往常,他还敢争取一二,但谁叫他母亲竟然提出纳妾一事,这不是摆明了要给公主和陛下找不痛快吗!
梁驸马虽然飘了, 但脑子还没彻底坏掉。昭华公主方才都说了, 昭端的血统比他尊贵, 倘若他执意计较姓氏之事,说不定就要被扣上蔑视皇家的帽子。
况且,诗怡都替他考虑好了。
“梁工部家中还有好几个兄弟,用不着担心祖宗香火的事。你既入了皇室族谱,往后专心侍奉公主便是,子嗣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陛下又不像梁夫人那么着急。”
论阴阳怪气,朝中谁不知昭华公主的厉害?
就没有她这张嘴不敢说的,偏偏陛下又格外溺爱她,什么事都纵着!
“心直口快、童言无忌”的藉口,皇帝都已经从昭华公主三岁用到九岁了!
梁驸马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灰溜溜地回了公主府。
诗怡也不怕他敢去找大姐姐的麻烦,开玩笑, 顾琴当了好几年的方维公司人力资源总监, 如今都升到副总裁了,怎么可能还拿捏不住驸马。
说不定,煽动梁夫人给驸马纳妾的侍女, 都是顾琴的人。
以退为进嘛, 梁夫人真的踩了这个坑, 就是这般结局。
诗怡盘算道:“等这个消息一出,二姐姐肯定也要效仿, 她是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事情上输给大姐姐的。嗯,有一有二……三姐姐不想那么快成亲,四姐姐好像有暧昧物件了,到时我找她说说。”
顾画今年都十七了,别说在古代,在现代都能谈恋爱啦。
有她们三个打头,到了下面的公主,就会形成“惯例”,再由上至下逐步发展。
别小看姓氏的作用,随母姓就是在挑战父权社会的权威,这种事只能由公主做表率,先披上君权的外衣借势。
梁家那边肯定意见很大,顾琴只扔下一句话,说皇家的条件就是这样,你这个驸马还能当就当,不能当就滚蛋。
她是完全不怕再找一个的——人口是经济发展的基石,本来皇帝就在鼓励女子再嫁,她这叫“政治正确”,肯定能在报纸上起到良好的正面导向。
但你们梁家,失去了她这条金大腿后,在勋贵中还排得上号吗?
没有几个勋贵会老老实实守着固定的永业田,东边占一点,西边再延伸些……顾朗这些年也随机开了不少盲盒,他们是不敢再有新动作了,那些吞得特别多的,也忍痛吐出来了点。
但这些事情只要做过,就肯定会有证据,皇帝想什么时候清算都行。按官场的潜规则,即使犯了同样的错,朝中有没有人能说的上话,帮忙从中转圜,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下场。
梁家怂了,梁驸马也不敢再飘,顾琴就对他温柔了些,两人和好如初。
——还是诗怡说得对,棍棒加甜枣,训狗(?)的方法确实好用。
梁驸马后来还小心翼翼提出,能不能让他过继个偏房子嗣?顾琴有点犹豫,但诗怡知道此事后,特意把她叫进宫来,提醒她必须要回绝。
“这不合礼法。”诗怡认真道,“你见过哪个世家贵妇,还能过继娘家的孩子随母姓的?大姐姐对驸马有怜爱之心,但也要让他恪守夫德,才不算辱没了我们顾家的名声。”
顾琴被她这话逗得想笑,难怪男人都怕昭华公主这张嘴。
顾朗见她没往心里去,就告诉她:“昭端,若你给他开过继的口子,那这个养子是不是真的养子,未来是说不准的。”
别低估男人的无耻程度,他们总能带来新的“惊喜”。
诗怡听着都震惊了,还有这种操作?
顾琴更是心下大骇——她不得不承认,如果驸马有这种想法,他是能做到的。
顾朗说,若他只是对姓氏有执念,倒还算小事,就怕他图谋更大,盯上了公主的财产和爵位。
那到时,你和你的亲生子,必定会遭到他的毒手。
就算你能识破他的手段,但万一呢?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顾琴听得眉头直跳,她本想说她生的孩子也是驸马的血脉,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是不一样的。
男人又不曾十月怀胎,不曾经历生产之痛,他最能共情的,是他的姓氏,是父权延续的基石。
诗怡感慨:“还是男人了解男人,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顾朗:……
顾琴:……
啊这,这是可以当着皇帝的面说的吗?
诗怡紧急补救:“但阿爹是例外!阿爹是圣人,不是普通男人,拿阿爹和其他人做对比,那也太掉价了。”
为了修复父女情,她赶紧凑上去帮顾朗捶背,这番狗腿谄媚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熟练(?)
顾朗轻哼声,放过了她。
诗怡赶紧转移话题:“大姐姐,清晖四月份要举行运动会,你要报哪个项目呀?”
幼稚园的项目很简单,说是比赛,实际上以趣味类游戏为主。小学部才算是有运动会的样子,跑步按赛道长短划分了四个项目,还要加上接力跑,还有跳高、跳远和实心球等,能拉得动弓的,可以参加射箭赛。
能上中学的学生基本都有八岁,马术专案安排起来。可不是骑在马上慢悠悠走,是激烈的障碍赛跑和马球赛。
顾琴笑了笑:“反正射箭和马球项目,我是肯定不会碰的,除非我俩是队友。”
诗怡每次都是降维打击,太伤害参赛选手积极性了。
还有顾芜,连续六年称霸摔跤赛场,她战胜对手是不需要考虑体重的,天生神力横着走。
“我今年不上了。”诗怡摸摸鼻子道,“虐菜也怪没意思的,我来当评委!”
听听,这倡狂的发言,作为她手下败将中的一员,顾琴听得牙痒痒。
障碍赛跑就不说了,她怎么打马球也这么灵活啊,不想和这种天生敏捷值点满的家伙玩。
诗怡神秘兮兮地说:“今年有新项目,绝地火线,大姐姐要来试试吗?”
顾朗:……
名字起得不错,以后不要再起了.jpg
前几年研发失败、威力极低、连只鸡都打不死的火铳,硬是被她开发出新用途。估计诗怡要借着运动会的东风带货,打造成青少年奢侈品玩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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