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赶紧把这些年陆陆续续为阿真置办的嫁妆丢下,带着人打马飞奔。
一路紧赶慢赶,三日后的黄昏时分便进了京城。来不及梳洗打扮,径直去了杨家。
杨伟熊已经散值,正在家中,笑着将人迎进来。看他一脸风尘仆仆,一面安排客房,一面吩咐下人赶紧准备热水。
唐宏方洗过澡,又换上一身新衣,然后才对杨伟熊说:“把阿真叫出来我见见。”
不多时,阿真来了,杨氏也来了,行礼问安后,杨氏便回了内院。
阿真站着没动,笑眯眯道:“舅舅去我屋里坐坐。”
杨伟熊还没说话,唐宏方便大笑道:“好,我也去瞧瞧你住的地方。”
杨伟熊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答应了。
临走前,唐宏方看着脸色略有些失望的杨泰宁,内心暗笑,面上一本正经地说道:“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过几天就给你补上。”
杨泰宁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
虽然他内心看不起唐宏方,嫌弃他只是个充满铜臭味的商人,可谁叫人家银子多,每次送的礼都不便宜。
唐宏方呵呵笑着,一走出杨伟熊的书房,脸色就拉了下来。
直到进了阿真所住的屋子,他的脸色也没好转,一坐下就赶紧问:“阿真,你信里说的可是真的?”
阿真点了点头,亲手替他倒茶:“舅舅,先喝茶,你这一路辛苦了。”
唐宏方是个好舅舅,也是真心实意替原主打算的。只可惜原主不争气,受了委屈从不敢对舅舅说。甚至在杨伟熊的命令下,跟舅舅越来越疏远。
在原剧情里,原主被侯府退亲后,只有唐宏方一个人感到气愤,还试图去侯府讨个公道,却被杨伟熊给死死拉住了。
杨伟熊并不觉得委屈,甚至还对侯爷赔礼道歉,说这是自己的女儿没福气,怪不得任何人。
唐宏方恨他不为阿真做主,气得离开了京城。过后不久,传来阿真再次定亲的消息,他赶紧进京,打听一番得知男方并不是个良人,于是便上门想叫杨家退了这门亲,重新寻个好的。
杨伟熊自然是不肯的,唐宏方便把原主叫出来,想听听她的意见。
原主性子软弱,本就退过亲,若是再退一次,还不如死了算了,于是就说她很想嫁过去。
唐宏方拿她没办法,气得真想掉头就走。不过,临走前还是把该给的都给了,包括那三间铺子、妹妹原先的嫁妆,以及这么多年来他为侄女准备的嫁妆。
如果原主是个有成算的,手握这么多财产,哪怕丈夫再花心,自己也能在后宅衣食无忧,但她不是。
出嫁前,那三间铺子就被杨伟熊哄骗走了。剩下的那些嫁妆,也在嫁人后被丈夫骗去花得干干净净。
到最后她身无分文,身边唯一的忠仆金珠也被丈夫打死了,所以她才早早地抑郁而亡。
说实话,阿真并不同情原主,甚至还觉得她活该。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己是个包子,就别怪狗跟着。不过眼前的这个舅舅,阿真倒是很欣赏。
唐宏方一边喝茶,一边打量阿真,见她眼神清明,待人接物落落大方,不由地欣慰道:“你总算懂事了,再像以前那般的鹌鹑性子,我可真是要愁死了。”
阿真笑了笑,然后回答舅舅之前的问题,低声道:“小侯爷要悔婚,他想求娶我的手帕交顾宜容。”
“岂有此理!”唐宏方怒而拍桌。
“舅舅,别生气,你先冷静。”
唐宏方深吸一口气,慢慢坐下来,压低声音骂道:“当初主动求娶的是他们,如今要悔婚的也是他们,这是干什么?把成亲当成了儿戏?”
阿真看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打上侯府去,忙安慰道:“我原本就不想嫁,退了正好。舅舅,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小侯爷这么多年之所以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是因为他那方面不太行。”
唐宏方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往后一仰,满脸震惊地看着阿真。
既震惊于小侯爷居然有这种隐疾,又震惊阿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这是未婚姑娘该说的吗?
到底是谁在侄女面前嚼这种舌根子?快拖出去打死!
阿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道:“舅舅,别问我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我敢向你保证,此事千真万确。如果我嫁过去……”
玉镯已经被她毁了,顾宜容没有了特殊之处,不知道她将来还能不能替小侯爷生下十个儿子。
“不行!”唐宏方瞬间变脸,义正辞严道,“绝对不能嫁,那不是守活寡吗?”
有了这个理由,唐宏方很快就接受了退亲这件事。
阿真又道:“外人都不知道这事,我只告诉了舅舅一个人。现在杨家把我当成全家的希望,就等着我嫁进侯府,然后替娘家谋取福利。”
唐宏方冷笑一声。他一直都看不上杨伟熊,觉得他是个伪君子,白眼狼。
阿真:“等侯府来退亲,那时家里就热闹了。杨氏一直看我不顺眼,指不定会再把我许给谁。”
这个问题,唐宏方在来的路上就想了百八十遍了。
如今这世道,女子最好的归宿就是嫁得一个良人,然后生儿育女,和乐一生。不过按他的看法,侄女被退了亲,再嫁会被人嫌弃挑剔,还不如不嫁,他可以一直养着她。等他死了,他的儿子们接着给阿真养老送终。
“……我是这么想的。”唐宏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不过,还是要看你的意思。如果你想嫁人,我这边也有一个不错的对象。”
阿真无所谓嫁不嫁,不过想到这是舅舅的一番好意,还是顺嘴问了一句:“是谁?”
“那人名叫柳运,两年前我从河边捡来的。应当是失足掉进河里,摔得头破血流,被河水冲出去好远。幸好被我发现了,才捡回一条性命。这两年他一直在帮我做事,不仅识文断字,脑子也聪明。他既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家中就剩了他一个。”
“我观察了这么久,他的品性极好,又知恩图报。若我开口,他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你嫁给他,不用侍奉公婆,直接就当家做主了。唯一的不好便是没什么财产,不过这不要紧,还有舅舅呢。到时我给你们买间大宅子,再置办一些田地,你俩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阿真一听见这名字,顿时就笑了:“多谢舅舅为我费心,就依舅舅的。”
唐宏方也笑了:“舅舅给你介绍的人选,肯定比你那继母介绍的要好。即便我一时走眼,看错了人,到那时你只管和离,舅舅养你一辈子!”
第103章
阿真和唐宏方谈得正高兴, 杨伟熊过来了。金珠在外面守门,一见到他便立刻大声喊道:“老爷。”
屋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杨伟熊心里怪不舒服的, 就好像那两人在密谋什么似的。仔细想想, 能有什么机密事?不外乎就是嫁妆那些。
杨伟熊理了理衣袖,客气又热情地请唐宏方过去用饭。
一时饭毕,杨伟熊才问道:“大舅兄,阿真的嫁妆,你是如何打算的?嫁妆单子能不能先给我瞧瞧?万一有哪里不妥当,也好改了。”
唐宏方一声冷笑, 直接道:“我知道你瞧不上我, 嫌我们商户人家不如你当官的更有眼力。既然你这么不放心, 不如嫁妆就由你来置办?”
杨伟熊:“……”
他果然没看错他,大舅兄就是个狠人。当着家□□小的面,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
杨伟熊说不出话来, 羞得脸红耳赤。就他那点家底,哪里置办得起能够配得上侯府的嫁妆?
阿真低着头忍笑,杨泰宁气呼呼地瞪着唐宏方。杨氏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丈夫的手,暗示他要冷静。万一气跑了这个冤大头,嫁妆怎么办?
杨伟熊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只好忍气吞声,赔笑道:“我并不是那意思,就想帮着查漏补缺。”
唐宏方这才点了点头, 淡淡道:“嫁妆单子不在我身上,过两日再拿给你看。”
略坐了坐, 唐宏方起身告辞。他在京城也有宅子,而且比杨家大多了。
杨伟熊起身相送, 一直送到大门外。
次日,一大早起来,唐家在京城的几间铺子的掌柜,已经等在了书房外,个个手里都拿着账本,供东家查看。
唐宏方看完一遍,扭头看到一旁站着的柳运,于是把账本递过去:“你也看看。”
柳运接过来,仔细翻看,最后确认无误。
唐宏方默默地观察他,柳运自从来了他家,总是很少说话,但交给他的事情,他都办得极好。
掌柜们走后,唐宏方本想把柳运留下来,先跟他通个气,问问他的意思,谁知小厮突然飞奔进来禀告,说侯府的人已经去杨家退亲了。
“走!”唐宏方随手点了几个下人,往杨家而去。
他并没有带上柳运,柳运是自由身,不是杨家的下人。
赶到杨家时,正好看到侯府的管家一脸趾高气昂地走出来,然后钻进路边的轿子,飞快地走了。
跨进门槛,只见杨伟熊满脸诚惶诚恐,想来他刚才没少向侯府管家弯腰赔罪。杨氏哭得仿佛天塌了一般,脸上的妆全都花了。
阿真静静地站在旁边,杨泰宁受到的惊吓最小,最先回过神,然后就冲阿真举起了拳头:“都是你的错!”
阿真自然能躲开,但唐宏方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抓住杨泰宁的手,狠狠往旁边一甩,骂道:“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还敢打人?”
唐宏方是个成年男子,力气又大,这一甩就把年仅十三岁的杨泰宁甩了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杨泰宁气得扯着嗓子喊:“爹,娘!”
杨氏恨得直咬牙,但又不好跟一个外男计较,于是便骂阿真:“都怪你这个赔钱货、扫把星!好端端的,侯府怎么会退亲?一定是你背地里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才会被嫌弃,我们家的名声被你害惨了!”
杨氏心疼得一顿大哭。
她心疼失去了侯府亲家的身份,也心疼儿子美好的前途就这么飞走了。
“你简直是在胡言乱语!”唐宏方听不得这话,怒瞪着杨氏。
阿真缓缓走到杨氏跟前,一巴掌扇过去。声音清脆又响亮,在场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你……你……”杨氏震惊地捂着脸颊,又羞又怒,气得犯了结巴。
“你怎么能打你母亲?”杨伟熊从诚惶诚恐中回过神,顿时怒不可遏,“你这个不孝女,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说着,他就要对阿真动手,巴掌举得高高的。
阿真定定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站得直直的。
“你敢!”唐宏方一把抓住杨伟熊高举的那只手,怒瞪过去,“我这个做舅舅的在这,你敢碰她一根指头?”
两人僵持住了,杨伟熊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阿真笑了笑,缓缓道:“她的嘴巴太臭,我这一巴掌是在救她的性命,免得将来下了阴曹地府,要受拔舌之苦。”话落,迅速变脸,冷冷道,“被退亲的是我,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惹我,真逼急了我就一根绳子吊死。无缘无故退亲,还牵扯上一条人命,不知道御史会怎么弹劾侯府了。”
唐宏方先是一惊,接着就明白了阿真的意思,跟着道:“如果阿真有个好歹,哪怕我散尽家财,也绝不叫他好过!”
杨伟熊眼皮子一跳,他相信大舅兄这种狠人绝对做得出玉石俱焚的事情,那岂不是跟侯府做对?到时自己也要沾一身腥。
想到这,杨伟熊连忙收了手上的力道,赔笑道:“大舅兄别恼,我是阿真的父亲,怎会不心疼她?我也是一时气急了,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否则传出去,对阿真的名声多不好啊。”
话落,他转过头,当众教训杨氏道:“你也是。说话前要三思,别什么混话都往外说。阿真的名声坏了,难道你脸上就好看?她可是你从小教养大的!”
杨氏低着头认错,做足了温顺的样子。
唐宏方冲着他俩冷哼一声,将抓着杨伟熊的那只手狠狠一甩,杨伟熊顿时觉得肩膀仿佛要脱臼了,疼得好一阵龇牙咧嘴。
唐宏方看向阿真:“杨家乱糟糟的,没有一个人心疼你这个最大的苦主,你收拾收拾,去我那宅子里住上一段日子。”
阿真自有考量,婉拒道:“多谢舅舅的一番好意,过些天再说吧。”
唐宏方想到她刚才打杨氏那一巴掌,打得干脆利落,显然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于是点了点头:“也行,回头我送两个婆子来,你身边就一个丫头,哪里够使唤。”
这是他的爱护之心,怕阿真对上杨氏会吃亏。送两个婆子来,既能伺候阿真,万一有什么事,也能迅速通知他。
阿真没有拒绝,点头应下。
唐宏方走后,杨伟熊原本想冲阿真发火,一想到大舅兄还没离京,只好忍耐下来,甩袖去了书房,还顺便带走了儿子。
张婆子把杨氏扶了起来,杨氏眼睛红红的,半边脸颊又红又肿。她恨得直咬牙,看向阿真的目光里仿佛淬了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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