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丝毫不在意,神情自若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杨氏被搀扶着回到正房,丫头婆子们忙着打水给她洗脸,又拿煮好的鸡蛋在红肿的地方滚了几圈。
杨氏疼得直吸气,一把推开伺候的下人,拍桌骂道:“小贱人!一个被侯府退亲的贱货,居然也敢打我?”
杨氏今天出了个大丑,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因此格外愤怒,恨不能生吃了阿真的肉。
张婆子是懂她的,连忙跟着骂:“被侯府退了亲,以后谁还敢要?夫人消消气,你拿捏着她的亲事,将来嫁猪嫁狗还不是你说了算?”
“哼!我一定会好好给她选一门亲事,才不枉我今日受的这一巴掌!”杨氏想到这,脸颊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吩咐道,“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看有哪些人家正要娶媳妇。记住,一定要合我心意。”
张婆子自然明白她的心意是什么,赶忙应下。
豆豆仗着身形小,早就窜进了正房,把这番话听得真真的,然后它掉头就往西厢房跑。
张婆子无意中看见它往外飞窜的背影,当即大叫起来:“哪来的老鼠?”
大丫头道:“最近家里是有老鼠,厨娘抱怨说厨房的干货少了许多。”
飞奔中的豆豆听见这话,脚下不停,心里呸了一声:【什么少了许多,它明明只啃了两朵干蘑菇!】
老鼠已经跑得没影了,丫头婆子便没有去追,杨氏恨声道:“回头买些老鼠|药回来,全都给我药死!”
她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仿佛这药不止是喂给老鼠的。豆豆听见了,又是一声呸。
回到阿真的屋子,豆豆把事情讲了一遍,阿真大吃一惊,连忙关切地问:【你认识老鼠药吗?千万别吃下去了。】
豆豆笑嘻嘻道:【我又不是真的动物,药对我不管用,再说我也不傻。阿真,黑心肝的杨氏打算把你嫁进虎狼窝呢!】
阿真不以为意,笑道:【有舅舅在,她的算盘响不了。】
豆豆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转头又抱怨起厨娘:【明明我只吃了两朵干蘑菇,就尝了个味儿,居然说我吃了许多!今晚等她们睡下,我要去厨房大干一场,不能白白担了这名声,要吃给她们看!】
阿真想了想:【一定是厨娘手脚不干净,借着老鼠的幌子来平账。我不关心这个,哪怕厨娘把杨家掏空,也跟我无关。你也别去闹了,免得被人嘴上惦记着。回头我叫金珠出去一趟,给你买最好的干果回来。】
【那也行吧。】豆豆点了点头。
唐宏方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两个婆子就送来了。
她俩生得膀大腰圆,面相一看就很不好惹,但对阿真却十分恭敬:“给姑娘请安。以后有什么事,姑娘只管吩咐。”
阿真给了她们两人一人一个荷包,叫金珠先带她俩下去安置。虽然杨家宅子不大,幸好之前走了一个银珠,倒也还安顿得下。
第104章
想到银珠, 阿真便笑了。
没有用处的人,小侯爷才不会管她的死活。小侯爷所有的温柔与体贴尽在顾宜容一人身上,甚至连老侯爷夫妻俩都得靠后。被阿真赶走的银珠, 下场可想而知。
也许她还在做梦被小侯爷赎身呢, 就让她慢慢梦着吧。
如此一来,阿真又想到了顾宜容,不由地微微皱眉。
这也是她暂时不愿离开杨家的缘故。按顾宜容的品性以及小侯爷的为人,只怕这两人还会缠着阿真。
阿真不愿把这种麻烦带给舅舅,所以才想在杨家多住几日,等一切都解决了再搬出去也不迟。
当天午后, 阿真午睡醒来, 出门买干果的金珠回来时脸色煞白:“姑娘, 我听人说侯府去顾家提亲了。”
阿真只告诉她自己与侯府的亲事多半不会成,但没说侯府又看上了谁。这个消息吓得金珠全身发抖,顾家, 顾宜容可是自家姑娘的手帕交啊!
“他们怎么能这样?”金珠眼泪流了下来,替自家姑娘心疼,“刚退亲,转头就去顾家提亲,连片刻功夫都等不得。如此急切, 说他俩背地里没什么,谁会信呢?”
“好了,别哭。”阿真笑着安慰她, “我早就知道的事,没什么可伤心难过的。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哭, 不值得。”
金珠还是哭得停不下来,阿真故意逗她:“好吧, 我猜到你的心思了。买的干果很多,你拿一些去吃。吃着东西,可就别再哭了啊。”
“姑娘。”金珠顿时哭笑不得,想到自己哭得脸都花了,于是赶紧下去洗脸。
金珠刚下去,杨氏就来了。
杨氏自然也听说了侯府去顾家提亲的事,心里又恨又气,专门过来说风凉话的。
“你跟顾宜容不是好姐妹吗?她抢走了你的未婚夫,你怎么不打上门去?只会在家里横,真让人瞧不起!我要是你,早就羞得一根绳子吊死了。侯府跟谁提亲不好,偏偏是顾家!你真应该出去走走,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看你的笑话呢!顾宜容那个贱蹄子,抢好姐妹的未婚夫,你看你交的是什么朋友。还是说你俩其实是一路人,所以才能成为手帕交?”
杨氏的运气实在不好,阿真还没来得及怼她,顾宜容恰好进来了。
她如今是新出炉的小侯爷未婚妻,谁敢不给她面子?她到了杨家,杨家的门房压根不敢拦,一路赔着笑把她请进来。
顾宜容常来杨家,也不需要人领路,径直就来了阿真的住处,正好听见杨氏的这番话。
“杨夫人,请你嘴上积德!”顾宜容黑了脸。
杨氏吓了一大跳,转身一看,竟然是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一边暗骂门房,一边自打嘴巴,赔罪道:“我睡迷糊了,开玩笑呢。你跟阿真聊吧,我还有事。”说完,落荒而逃。
“阿真。”顾宜容小心翼翼地喊道,只见她双眼红肿,显然来之前就已经狠狠哭过一场了。
阿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阿真。”顾宜容心里一沉,越发感到难过,眼泪汹涌而出,“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是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这绝非我的本意。我和你情同姐妹,相处多年,我宁愿自己过得不好,也不愿见你受半点委屈。”
“姑娘,别再哭了。”顾宜容带来的丫头劝道。
阿真看这个丫头有些面生,以前从未见过,便知这应当是小侯爷穆景康特意安排到顾宜容身边的。
顾宜容不理会丫头的劝解,继续向阿真表明自己的态度:“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千万别不理我。只要你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她上前一步,抓住阿真的手,哀求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姐妹,阿真,你原谅我好不好?要不,我把小侯爷还给你。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姑娘。”她身边的丫头有些急了。
阿真闻言一笑。她看得出来,顾宜容此时的歉疚是真心实意的,并没有做戏夸张的成分。可是,谁规定她一定就要原谅对方?
阿真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你在开玩笑呢,什么让不让的,我又不稀罕。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顾宜容的眼泪落得更凶了,简直哭成了一个泪人。
“杨姑娘,做人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个丫头开口道,语气严厉,看阿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识抬举的该死的人。
阿真知道她代表的是小侯爷,丝毫不惧,笑道:“你是哪根葱,跑来教我做事?”
话落,她看向顾宜容,语气比那丫头的还要更加严厉:“带着你的人赶紧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顾宜容知道是自己的丫头说错了话,惹恼了阿真,忙推了推她,要她赶紧向阿真认错道歉。
那丫头显然十分听顾宜容的话,正想磕头认错,阿真已经不耐烦了,摆摆手道:“赶紧走吧,别冲我磕头,我不稀罕。顾宜容,如果你还顾念我俩以前的情份,今后就别再来了。我多看你一眼,心里就越发难受。你明白了吗?”
顾宜容深受打击。她带着满腔的愧疚来的,没想到阿真一点也不领情。
她捂着嘴,失声痛哭,整个人摇摇欲坠。
阿真一点也不心软,淡淡道:“收起你的眼泪,别在我面前哭。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哪怕你哭晕在我面前,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说完,阿真进了内室。
顾宜容被晾在那里,眼见着就要晕倒了,唐宏方送来的两个婆子派上了用场,她俩一左一右扶着顾宜容往外走,嘴里道:“顾姑娘赶紧回家去吧。”
不多时,两个婆子回来复命:“姑娘,已经把人送走了。”
“好。”阿真点了点头。
顾宜容的性格,在阿真看来是很奇怪的。做都做了,还非要苦主原谅她,不然就好像洗不掉身上这个污点似的。
阿真没兴趣替别人洗东西,只要今后不来纠缠她就行,所以才在顾宜容面前表现得冷血无情,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从杨家回去后,顾宜容哭倒在床上。她实在无法接受曾经那么好的一对姐妹,如今却因为一个男人而闹翻。
她哭得不能自已,手帕都打湿了好几条,嗓子也沙哑了。
穆景康偷偷闯进她的闺房,见到这一幕,顿时心疼得就好像他被万箭穿心了似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当即就要上前把人搂进怀里。哪知顾宜容哭归哭,反应还是很快的。她伸手指着穆景康,厉声道:“站住,不许再靠近了!”
穆景康一面感慨于她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记着要跟自己保持适当的距离,一面又只能乖乖依从,否则她就要用自尽来威胁了。
“好好,我不靠近,我就站在这里。你告诉我,是谁惹你生气了?”
提起这个,顾宜容就气得不行,哭着骂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话没说完,又趴在被子上一顿呜呜直哭,嘴里只道,“你快走,我不想再看见你,快走快走!”
她哭得穆景康心都快碎了,知道问不出什么,于是便走出去,问守在门口的丫头。
那丫头是他的人,当即一五一十全说了。
穆景康恨得拳头都捏紧了,回头看了一眼室内,吩咐道:“好好伺候着,她若少了一根头发,你也不必活着了。”
丫头连忙跪下应是。
穆景康深深看了顾宜容一眼,然后一个助力攀上院墙,外边有侍卫接着,回侯府去了。
进了书房,穆景康越想越气,叫来两名侍卫,低声吩咐了一通,两人领命而去。
侯夫人带着一串丫头过来了,穆景康听见下人禀告,赶紧出门迎接。
“娘,你怎么来了?”
“你整日忙忙碌碌的,眼瞅着就要成亲了,我来送些汤水给你。”
侯夫人今年四十多岁,锦衣华服,珠翠环绕。乍一看,保养得很好,仔细一瞧,眼尾早就有了几道细纹,精神也有些不足。
进屋坐下后,下人将汤药放在桌上,侯夫人摆摆手,下人便齐齐退下,屋里只剩下母子俩。
侯夫人亲手揭开盅盖,看着腾腾升起的热雾,叹息道:“大师说了,你应该娶阿真,只有她的八字才是最适合你的。偏偏你不听话,亲事都定下来了,又突然反悔,死活闹着要退亲改娶顾家女,甚至不惜绝食。若不是这样,我和侯爷又怎么会同意?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和侯爷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儿女都是债啊!”
穆景康有些羞愧。可若不绝食,爹娘又怎会轻易松口?
“娘,我保证,这次绝对不是胡闹。”穆景康跪在侯夫人面前,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找到了此生挚爱的珍宝,“大师算错了,我曾去瞧过阿真。在我看来,她和别的女人并没什么不同。但宜容不一样,我只是碰了碰她,就……就……”
哪怕对着亲娘,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穆景康原本不想说出来的,可是看母亲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只能把事情挑明。
侯夫人见他一脸羞涩,立刻就懂了,惊喜地问:“当真?”
穆景康重重点头:“真的,我自己的身子难道我还不清楚么?”
候夫人蹭地站起来,灰败的面容一扫而空,整个人仿佛重新焕发出生机。
她来回走了几步,大喜道:“阿弥陀佛,祖宗保佑,我们家不至于绝后了!”
侯夫人高兴了一阵,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皱眉道:“这姑娘也太不矜持了,明知你已经定亲,居然还跟你拉拉扯扯,还允许你碰她。”
穆景康怎么能允许他的心上人被母亲误解,忙解释了一番,特别强调道:“我现在每次去见她,她都不允许我靠近。娘,你就心疼心疼我,尽快安排婚期,你也好早点抱上孙子。”
侯夫人心中再也没有顾虑了,喜笑颜开道:“回头我跟侯爷商量下,选个最近的好日子。”
她儿子都二十五了,好不容易有个姑娘能让他像个正常男人,婚期自然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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