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那可是宫里拈酸吃醋第一人。
傅蓉微心里砰砰直跳,回到房间后久久缓不下来,因为她心里已有了一个计划的萌芽,假如一切顺利她便可成功落选,摆脱进宫的命运。
傅蓉微捂着脸笑了,天无绝人之路,她一定会好好把握今晚送上门的机缘。
行宫次日清晨出了件大事,有人在外面的河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裹在黑色的布袋中,泡得发白,形容可怖。
抛尸的地方距离傅家住的地方很近。
傅家三姐妹耐不住好奇心,到外面看了一眼,回家止不住的吐。
张氏便骂。
傅蓉微作夜里睡得稍晚了些,清晨也迷糊了一会,在张氏的骂声中逐渐清醒。
外面聚集了那么多的官兵,她早有心理准备,并未惊讶。
蓉琅泪涟涟道:“三姐姐,外面杀人了。”
傅蓉微淡淡的应了一声,想起上次在郡主府两人经历过的事,她说:“你胆小,别去看。”
蓉琅:“……我已经看过了。”
看完后一口饭都吃不下,姐妹几个只有傅蓉微还能用的下粥。
听着外面认尸结果出来了,是昨夜里皇上宠幸过的一个歌姬,仵作推算时间,恐怕是她刚从皇上的寝宫里出来就遇害了。
四座皆惊。
傅家的房间里静悄悄的。
蓉琅最先打破了沉默:“宫里娘娘们……这么可怕啊?”
蓉珠用帕子一遮嘴,不着痕迹地笑了。
傅蓉微看了过去。
蓉珠回敬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蓉珍到现在还在捧着痰盂吐,她也没办法,一停下来就忍不住去想,一想就忍不住想吐。
傅蓉微用完了粥把碗推开丫头,起身道:“你们都去看了,那我也去瞧瞧。”
蓉琅伸手抓了她一下想拦,但没拦住。
傅蓉微走出门,扫了一眼,看见了那尸体用黑布盖着,停在河边。
她走过去。
途中又有人拦了一下:“三姑娘别看。”
姜煦也在。
他拦在傅蓉微面前,示意她退后。
傅蓉微朝他福了个礼:“少将军,听说出事了。”
姜煦见她不肯后退,皱眉道:“出了一桩命案,好了,停在这里,停,别再靠近了。”
傅蓉微被他一步一拦,没办法,只能停下,无奈地笑:“好吧,我不看了,少将军别恼。”
姜煦的眉头松开了些,解释了一句:“我没恼。”
傅蓉微低声说:“想必皇上恼了吧。”
姜煦眼神露出异样,傅蓉微便知自己猜对了。
皇上或许能容忍后宫里一滩浑水静悄悄的闹,但绝不会纵容那群女人们将笑话闹到朝臣面前。
这件案子要么彻查,要么直接问罪整个后宫。
皇后失德,恐怕要难过几天了。
傅蓉微一个念头在脑子里能拐过百八十个弯。
姜煦歪头打量她的神色,道:“三姑娘这般聪颖,也会觉得伤脑筋吗?”
傅蓉微指了指自己的头:“人长了脑袋可不是当摆设的,总要适当用一用。”
步摇上的一颗珍珠随着她的动作,折现出莹润的光华。
姜煦点头,比起第一次见时,她现在的吃穿用度确实好多了。
可心情……倒是看不出好坏。
停在河边的尸体被仵作抬走了。
办案的、凑热闹的,三三两两都散了,傅蓉微发现没什么逗留的理由了,身后廊子上又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又福了个礼,与姜煦告别,回到了房中。
张氏正在嘱咐女儿呆在家里,这段日子别出门惹祸。
紧接着,早膳后,柳家夫人那边传来了口信,但话里话外打听的都是傅家的大姑娘,蓉珠。
柳夫人把话说得很委婉,没讲二姑娘的不好,只说儿子资质平庸,配不上嫡出的二小姐,倒是看大姑娘是个好性情的人,希望回馠都后再聊。
蓉珍胸无城府,喝着茶,笑道:“是啊,他们家那儿子一点都看不出是个读书人,身上沾一股子马粪的味,还挺有自知之明。”
张氏:“别那么刻薄。”
蓉珠喝着茶,笑了一笑。
傅蓉微没从蓉珠的脸上看出不满,她似乎还挺满意。
张氏喝着茶,忽然烦心地把杯子一扔,别过身去抚住额角。
蓉珠贴心道:“母亲又头痛了,左右没什么事,再歇歇吧。”
张氏心情一言难尽,说句实话,她也觉得柳家的门第低了,觉得这桩亲事委屈她嫡亲的女儿,但柳夫人这口风一传出来,她又觉得心里不舒服,谁家会放着嫡女不要特意点名要庶女的?说白了,就是没相中她的嫡女儿呗。
张氏头疼得厉害,又回屋躺下了。
行宫里他们傅家一共只分了一间院子,傅蓉微不大想和她们姐妹一处,可又没得选,躲院子里也能听到窗内的笑闹声。
出了命案,各府的家眷都减少了走动,可午后一锅,忽然一个大消息砸了下来,像是平静的湖面落下一块巨石,各家的后院都翻腾了。
——皇帝下旨,禁足了全部后妃,包括皇后。
皇帝这些年自从病了之后,在政务上的手段也缓和了许多,像这样的雷霆之怒已经很少见了。
朝臣们不敢作声,内宅更是静悄悄。
不料,皇上的下一道旨意紧随而来,其中两个意思,一是彻查命案,二是春狩照常进行。
彻查命案的旨意一下,外面河沟又被围起来了。
傅蓉微从柜子里报了纸和笔。
趁着府里人午睡时,简单画了两张。
傅家住的院子距离河沟最近,负责此案的官员很快登门拜访,询问线索。
深夜正是睡熟的时候,府上没一个人能交代出个所以然。
可到了傅蓉微这里,傅蓉微取出了两张画,交到了他们手上。
负责此案的官员展开一看,竟是两张人像,严肃问道:“三小姐,这什么意思?”
傅蓉微道:“回大人的话,昨天夜里,大约卯时,我眠浅,听到了很清晰的落水声,也看到了有两个人从廊上经过,希望能对此案有用。”
办案子的人满意离开。
蓉珠旁听了一切,眼神逐渐不可思议:“你疯了,三妹妹,夏末初秋选秀,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你得罪宫里的贵人干什么?”
傅蓉微挑了下眉:“大姐姐,我想问问你,一条人命在你心里值几斤几两?”
蓉珠道:“那得看是跟什么比,如果跟我的前程的比,那就不值一提。”
傅蓉微点头赞许:“不错。”
她上辈子也是这么一句话贯穿了一生。
犹记得淑妃死的时候,爬伏在她的脚下,声嘶力竭地骂她毒妇。
淑妃是皇后最后一个棋子,她死了皇后便折尽了双翼,傅蓉微则扶摇直上鹏程万里。
傅蓉微摇了摇头,将那些隔世的画面甩出脑子,见蓉珠还在盯着她等回复,傅蓉微想了想,道:“大姐姐,你见过赌徒吗?”
蓉珠:“我上哪见去?”
傅蓉微却道:“我见过……有一句佛偈,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可我觉得那都是骗人的,人只要一步走错了,接下来只会步步错,回不了头,回了头也看不见岸。”
蓉珠皱眉:“你在说什么东西……”
话音尚未落,窗外冷然传来一个声音:“此话怎讲?傅三姑娘做了什么事回不了头了?”
傅蓉微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猛一回头,轩窗前站着一个挺拔的人影。
那人一转脸,傅蓉微呼吸一窒。
那张脸是熟悉的,可那神色太陌生了。
傅蓉微还从没见过这样严肃的姜煦。
蓉珠:“姜少将军?”
傅蓉微:“姜少将军,怎么来了?”
姜煦道:“皇上命我协助办案,我看了你那两张画像,想详细了解一下三姑娘见过的那二人。”
傅蓉微望着他,点头说:“好。”
第33章
“你是在这里看到那二人从廊下经过的?”
姜煦把傅蓉微钉在窗口询问当时的情况。
傅蓉微如实回答:“是。”
姜煦含着两指吹声口哨, 廊子里立刻有两个人出现。
他们盯着那二人走了个来回。
姜煦道:“不对,这个位置和距离看不清脸。”
他还真是不好糊弄。
傅蓉微只好继续交代:“我追出去了。”
姜煦反应略微有点大:“你追出去了?!”
傅蓉微轻咳一声,道:“我这人好奇心重, 看不清那两人的脸恐怕我睡不着觉。”
姜煦:“胆真大……追到什么位置,走的哪条路,带我去看。”
傅蓉微走在前, 姜煦跟在后。傅蓉微顺着那天夜里的路线,慢慢地走过去, 停在了漆柱后面。
“就在这里。”她说:“那天月色不错, 这个位置足够我就看清楚他们的脸。”
姜煦又叫来那两个人, 一前一后走了一遍。
这回确实看清了脸。
姜煦挥手让他们撤了。
傅蓉微回头看了他一眼, 道:“馠都里的官员办事没有像你这样的魄力和果决, 他们遇事喜欢先把水搅浑。”
姜煦垂眸望着她, 脸上没有了笑, 只剩下一片公事公办的漠然,道:“三姑娘在此前应该没有机会解除馠都的官员, 倒是对他们的办事手段了如指掌。”
傅蓉微笑了:“深宅后院不是监牢,相反后院里的消息传的一点都不慢,她们不懂外院的事,不是因为脑子里缺根筋,而是她们根本不想去掺和。”
姜煦问:“怎么你就想掺和呢?”
傅蓉微对他摇头,说:“这个问题与现在的案子无关, 我不回答。”
姜煦也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抬手撑住了漆柱, 她当然会掺和, 不然怎么能当场皇后、皇太后。
他口气软了几分:“罢了,不该问多余的, 刚才你家姐妹有句话说的很对,你交出了那两张画,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可能有人盯上你,选秀一事,变故就多了。”
傅蓉微平静道:“我知道。”
姜煦:“你进不了宫,在家里的处境只会更不好。”
傅蓉微点了点头:“我知道。”
姜煦:“你不在乎?还是有别的考量?”
他说话和办事的手段都太尖锐了,傅蓉微很欣赏,但是不习惯,总觉得心里难受,说到底,她也是馠都里那群擅长搅浑水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有点残忍,但却是事实。
姜煦打量着她的神情,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被她发间的那颗珍珠吸引。
傅蓉微:“你这个问题也与案子无关,所以我……”
姜煦不等她说完,果决道:“好吧,我直接问最后一件事。宫里选秀虽然是皇上的家事,但在亲近的人面前,皇上常常会多提两句。假如皇上问起我,傅三姑娘想我如何作答?”
傅蓉微道:“嘴长在你身上,怎么连一句话你都要来问我。”
姜煦道:“我在关外战场上,每一个军令都要再三思量,我们随便说句话简单,但下面的兵可能要用命去填。馠都的事我不懂,宫里的事我更不懂,我不想做错事情,请三姑娘明示,我该怎么说?”
傅蓉微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心里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怎么可能呢?
她与姜煦才认识几天?接触几天?
也无非是比陌生人多熟悉一点而已。
傅蓉微退后几步,说:“请少将军实话实说。”
姜煦:“明白了。”
他至此终于可以确定,傅蓉微确实不愿进宫。
姜煦带着画和证据去向皇帝复命。
傅蓉微回到房间,平阳侯已经回来了,正等在门前。傅蓉微刚一进门,直觉面前掠过一道风,脸颊上便挨了一巴掌,狠辣辣的痛。
“跪下。”平阳侯冷了脸吩咐。
傅蓉微二话不说,跪在了平阳侯的脚下。
张氏喝了口茶:“一个人什么命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没有那个富贵命,就算给她金山银山也守不住,小娘养的,没眼界啊。”
平阳侯回头呵斥:“你闭嘴,你又有什么眼界,让你给珍儿谈一桩婚事,路都给你铺到眼前了,你都办不好,你倒是一家主母,你看看这个家被你管的!”
张氏被骂愣了,费了好半天时间才缓过神儿,端茶的手便开始止不住的抖。张氏撒泼向来不问缘由、不分场合,她深呼了一口气,将茶杯一掷,吼道:“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管家管的不好吗?”
平阳侯反问:“不然呢,我难道还能夸你一句贤妻良母吗?”
张氏指着自己:“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后宅的大小事情全靠我撑着,你有问过一句吗?”
平阳侯:“后院你撑着?你撑什么了?撑了一院子的女儿?我傅家要绝后了!你一家主母?你贤妻良母?”
张氏瞬间哑口无言。
一提到子嗣,她从气势上就先输了。
傅家三姐妹原本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但蓉珍忽然不管不问冲了出来,大声道:“父亲,原来您竟是想把我嫁给柳家?父亲,女儿不愿意!”
平阳侯:“你不愿意?柳家还不愿意呢!”
张氏发疯:“柳家凭什么不满意,祖上寒门出身,顶了天就是个四品官,儿子还没有出息,我千娇万宠的女儿嫁过去,还是他们家捡了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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