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洄盯着床顶:“我要喝水,你喂我。”
姬然无奈耸了耸肩,端了水来,将人轻轻扶起,往他口中喂。
他双手扒住她的手,眼睫轻垂着,小口小口抿着水,手不慎一用力,晃出几滴溅在眼睫上。
“你慢点儿。”姬然叮嘱一句,语气忍不住柔和下来,“大夫说了,你把肠胃吃坏了,这几天得少食多餐吃点儿清淡的。”
他轻轻应了一声,撑着褥子缓缓躺下。
姬然给他盖好被子:“你要睡了吗?侍女们在外面守着,你要有什么事儿喊一声她们就来了。”
他耷拉着的眼皮立即睁开:“你去哪儿?”
“我去……”
哎?她去哪儿干嘛要跟他汇报?
“我要你守着,你不要走远了。”
姬然眼睁睁看着他闭上眼睛,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算了,看在快要死了的份儿上,暂且忍这一时,但要她一直守着那是不可能的!
“等会儿他喊你们了,你们喊我一声。”
她朝侍女吩咐一句,大摇大摆走出房门,钻进花房里,喝着花茶,吃着零嘴,侧卧在躺椅上,举着话本,津津有味看起来。
这个时代没有在她所学过的历史上出现过,再说她高中没读完就出去打工了,就算真学到了,她也记不清楚。
总之,这个朝代还不错,吃的喝的口味比较丰富,话本戏剧也很有意思。
穿过来一年多,没人来找她出去玩时,她就会躺在家里看话本,一看能看到天黑。
天一暗下来,侍女会准时来请她吃饭。
“殿下,驸马还未醒,要不要去叫醒他?”
她恍然从话本世界挣出来,收了书,大步往正房走:“你们先将饭菜端去偏厅,我去看看。”
自从听大夫那样说后,她总是忍不住担心,怕小少爷突然就死了。
小少爷要是真死了,她估计也陪葬,她不想被关在棺材里活活闷死。
她快步进屋,见人没醒,先伸手探探人额头。
还好,体温正常。
“晏洄?晏洄?”她轻轻推了推他。
睡梦中的少年缓缓睁开眼,一派懵懂,甚至还有点儿可爱?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狠狠摇了摇头,清醒了点儿,继续道:“天黑了,要吃晚饭了。”
“噢。”少年揉了揉眼,慢慢撑坐起身,张开双臂,“你给我穿衣裳。”
……
真是一点儿不客气。
姬然撇了撇嘴,拿了衣裳来给他穿好,忍不住牢骚两句:“穿衣裳这样的小事儿,你以后还是得自己来。”
“你嫌弃我。”少年语气肯定。
“没……”对方是个残疾小孩,她真没办法做到那么狠心去伤人自尊心,“我就是觉得你自己能行。”
晏洄没说话,自己弯身穿好了靴子,摸索着起身往外走。
姬然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儿,跟在他身后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哎,要跨门槛儿了,你走慢点儿,抬腿。”
也不知少年是不是领了她的情,脚步放慢了一些。
她跟上去,和人并排:“你晚上少吃一些,要是饿了,再吃夜宵也行,可别又撑着了。”
晏洄嗯了一声,进了门,坐了下来,她也坐下。
侍女见他们都坐下,便要上前服侍晏洄用膳,却不料,他突然开口:“不要你们,要殿下。”
姬然刚往嘴里送了口菜,还没咽下呢,差点儿噎死。
她赶紧喝了两口水,含糊不清道:“这不是都是一样的嘛,她们用的都是公筷,不影响什么的。”
“我只要殿下……”
姬然实在不想听到这么有歧义的话了,拖着凳子快速挪去他身边,夹了一大筷子菜塞进碗里,低声催促企图堵住他的嘴:“快吃快吃!”
有了吃的,他安静许多。
但他吃得慢,姬然快速扒完饭,也只能陪在旁边。
看他放下碗筷,姬然如蒙大赦,腾一下就站起身,带得凳子哐当一响:“天不早了,该休息了,你早些睡,我先走了。”
“你要出门吗?”他抬头。
“啊?不出啊,我去厢房睡。”
他眨了眨眼,一脸不解:“为何?”
姬然挠挠头:“咱们睡在一起不合适吧?”
“可我们昨夜不就睡在一起吗?”
第4章
“呃……”姬然噎住。
“你就在正房睡。”如同命令的一句,他说完起身扶着桌椅慢慢往外去,不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姬然差点儿就要跟上去了,恍然清醒:“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不用你管。”
少年回眸,静静望她,一个字儿都没说,她自己先投降了。
“行行行,不就是睡一块儿吗?”她大步朝前走,越过人,跨过门,“不过我可先给你说好了啊,我睡相不好,要是晚上吵着你了,你可别生气。”
晏洄没说话,跟在后面,挪进了正房。
姬然也不理他,拿着衣裳,哼着小曲儿进了耳房。
她自顾自洗完澡,一出门,瞧见人坐在床边发呆,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叫人来伺候你洗漱?”
少年缓缓抬眼:“你来。”
姬然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其实我觉得天不热,今天不洗也没事儿。”
“我怕熏着你。”
“哈……没事儿,我不介意。”
少年垂下眼,神色落寞:“我知晓了,你嫌弃我,你不愿意。无碍,我自己去洗就好。”
他扶着拔步床缓缓起身,往外一步步挪,磕磕绊绊,不知道哪一步就会摔倒,看着可怜极了。
算了!
姬然深吸了口气,上前扶住他,嘀咕一句:“洗就洗,谁怕谁。”
他听得清清楚楚,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姬然也不在乎他听见没有,将他扶进耳房,要给他脱衣裳,他却挡住了。
“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啊?”姬然一脸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刚要她进来的是他吧?
晏洄眼睫飞颤,藏在袖子下的手指战栗,舌头也打了结:“你、你出去,我自己可以。”
姬然奇怪看他一眼,懒得理他。
不洗就不洗,她还不想洗呢。
她又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了出去,裹进被子里睡着了,连身旁人是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一觉睡到天亮,她打着哈欠,要跨过人下床,被抓住了脚腕。
“你去哪儿?”
姬然瞥他一眼:“天亮了,起床啊。”
晏洄收了手:“噢。”
姬然穿好衣裳,趿拉着鞋子去洗漱,随口问一句:“你要起吗?”
“嗯。”晏洄也起身,跟在她身后。
她往后瞥了一眼,让出个位置,随手拿了个新帕子递出去:“在这儿洗。”
晏洄挪近一点儿,擦了擦脸,摸索着将帕子放好。
姬然又给他递漱口水,刚递过去,瞧见他眼角未洗漱干净。
“眼屎都没洗干净。”
听着像是埋怨的话,晏洄手都抓紧了袖子,可下一刻,温热的帕子触碰到了他的眼角,是身前的人在给他擦拭。
“好了好了,洗漱完了就去吃饭吧。”姬然放下帕子,随手抓了抓头发,往门外去。
晏洄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好久,她却没放在心里。
她上辈子打工时,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擦个脸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转头就能吃得香得不得了。
吃罢饭,侍女笑着进来通传:“孟家的小少爷来了,邀殿下出去玩儿,正在前面候着呢。”
姬然眼睛一亮,语气欣喜:“好好好,我这就出去。”
“你要……”晏洄话还没说完,就听人跑远了。
他讪讪闭嘴,心中有些沉。
姬然什么也不知道,一路小跑去前厅,要与人汇合时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位少爷,又转头与人吩咐:“你们几个务必看好他,千万别让他出什么事儿。”
“是。”侍女们应声。
“别让他暴饮暴食,也别让他去水边……总之,只要不危害到他性命的,都随他去,要危害到他性命的,就拦着他。”
她又叮嘱两句,觉得没问题了,转头往孟家的小公子走去。
孟家的小公子是她姑奶奶的女儿的儿子,她算了半天也没算出该叫什么,反正是半个亲戚就对了。
“参见殿下。”孟昭远上前行了个礼。
“起来起来。”她摆摆手,往外走,“今天又要去哪儿玩?”
孟昭远笑着起身,跟在她身后:“前日出了那事,昨日又听闻国公来过,今日知晓长公主府暂安,他们都想知晓事情到底如何了。”
到了乐馆,满屋子的人在等她,全是她平时那帮狐朋狗友。
这些人有的确实坏,有的也还好,前日之事也不全怨他们,还是怪她自己喝多了。
她坐下,看到面前的酒壶,立即推远。
“我再不喝酒了。”
众人皆笑:“可是因前日的事儿?不是已解决了吗?”
姬然重重呼出一口气:“是解决了,国公不怪罪了,但他要皇上给我和那小少爷指婚。”
“啊?”众人异口同声,唯有孟昭远倒茶的手一顿,没出声儿。
“谁知道那小少爷怎么想的,非赖在我这儿,要和我结婚。”她接过孟昭远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有人点点头,又问:“你前日和他真那什么了?他看着那么弱不禁风的,真能成?”
“噗——”姬然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立即接过孟昭远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红着脸解释,“没!什么都没有!那晚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都怪你们非要让我喝酒,我以后再不喝了。”
孟昭远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成个亲罢了,想必也不用搬去国公府,往后大家还是能出来一同游玩的。”
“可……”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快叫人弄些好吃好喝的来,咱们看听曲儿看戏。”
“是是是……”
几人一阵应和,室内又笑开来。
一直玩到晚上天黑了,聚在一起吃过饭才散席,又是孟昭远送她回府。
“我自己能回去的,你这样接我又送我,实在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只是顺路而已。”
她也就那么一说,根本没往心里去,下了马车,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又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回了院子。
房中灯已熄了,窗子也关着,昏暗幽静。
往床上一坐,感觉屁股下压了个人,她才恍然想起还有个人在家里。
她腾得让开,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床上的少年缓缓起身,盖在身上的褥子随之滑落。
“你睡你的,我去厢房睡就行。”她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要走。
少年忽然开口:“你就在这儿睡。”
她停下脚步,又走回去,坐在床边脱鞋脱衣裳。
反正这人也看不见,她也没啥可担心的。
“那你睡吧,我先去洗漱了,我不会再吵醒你。”
少年没说话,躺了回去。
她也没理会,以为人睡着了,洗完澡轻手轻脚爬上床,准备美美睡觉。
下一秒,少年问:“你去哪儿了?”
她刚要睡着,突然被吵醒,脑子还有些懵,又听他问:“为何这样晚回来?”
“我……”她坐起身要回答,少年突然凑过来,垂落着的长发在她胳膊上扫来扫去,温热的呼吸也在她脖颈环绕。
“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啊?”姬然抬臂左闻右闻,除了一股澡豆味儿,什么也没有。
晏洄上下打量她几回,躺了回去:“往后不许再这样晚回来,也不许再和别的男人走得这样近。”
“不是?大哥你谁啊?”她觉得好笑,“我爱几时回就几时回,爱和别人走多近就走多近,你管得着吗?”
晏洄心中有些堵得慌,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语气哽咽:“是你要将我带回来的。”
她一下没话说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她的错,她不是那种又当又立的人,是她做出来的事,她认。
况且对方还是个残疾人,她做得真的还挺过分的。
她也躺下去,侧卧对着他的后背,隔着褥子戳了戳他的肩:“那个,你别生气了,刚才就当我没说,早点儿回就早点儿回呗,我其实也不怎么出门的。”
少年不说话。
她又道:“而且我也没和什么男人走得很近啊,那都是亲戚。”
晏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躺了回去。
这样应该就是不生气了吧?
姬然松了口气,也躺回去,嘟囔一声早点儿睡吧,便昏昏沉沉闭上眼。
她也说不出来他们现在是个什么关系,总觉得怪怪的。
说是夫妻吧,也没什么感情,说是朋友吧,哪有朋友躺在一张床上还管这管那的,她怎么好像不知不觉就被拿捏住了呢?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及时行乐吧,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又挂了呢。
她咂咂嘴,陷入梦乡。
又是睡到日上三竿,外面声音将她吵醒。
“殿下殿下,圣旨来了!”
“噢。”她坐起身,回了回神,急忙穿衣梳洗,“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晏洄也醒了:“什么圣旨?”
她急匆匆束好头发,往外跑去,只留下一句:“指婚的吧。”
跑出内院,见来人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她松了口气。
自他们姬家被架空后,皇帝身边的侍卫宫女后妃根本不知道都是谁的人,这个小安子还能暂且相信,也是国公根本不怕一个小太监能翻了什么花来。
小安子自小和皇帝一起长大,既然是小安子前来,要么是指婚要么是让她进宫,不会有别的。
她笑着走过去,低声询问:“是不是指婚的事儿?”
“正是。”小安子也面带笑意,同样压低了声音,从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纸包,“还有一事,陛下嘱托,请殿下将此物放入驸马的饭食中。”
第5章
“啊?”姬然一愣,不用多想,这样隐蔽,这纸包里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安子的笑慢慢褪去:“殿下不愿意?难道殿下真爱上了那个残废不成?”
姬然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这是个误会,我那天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了才和他搅到了一起。我和陛下是亲姐弟,我对陛下绝对没有不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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