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军当即拔刀:“是你陷害先皇?!”
晏洄不慌不忙道:“你觉得我有何理由陷害先皇?父亲若在世,这皇位仍旧是我和我儿子的,我何必费此周折。只是我不信那贼妇贼女,留了一手罢了。”
周将军自然知晓这贼妇贼女说的是皇后和四公主,又将刀塞了回去:“是臣不对,不该如此妄议殿下。”
“你对父亲也是衷心一片。”晏洄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好看着幼帝,静候时机。”
“是。”
其余人等也无话可说了,默认了这个结果。
晏洄往前陪着人走了一段,折返去了姬然从前居住的宫殿,这里早换成了他们的人,只为了这一日。
他吃了两颗药,略洗漱一遍,先一步躺去了床上。
没过多久,姬然抱着孩子进了门。
今日看似是王家人在把控一切,可实际上把控一切的人是她。姬荀的令牌给了她,侍卫见令牌行事,朝中应和的孟家、赵家以及王家等人是为了维护她,孩子也是她一直在掌控着的。
“睡着了吗?”她问了一声。
“没。”晏洄轻笑出声。
她走过去,将孩子放在床上,埋怨一句:“抱得手酸,我去点灯。”
晏洄坐起身,小心翼翼抱起孩子,在怀里轻轻晃晃:“不点了,不晚了,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应付他们。”
姬然没去点灯,只劝:“你别将他摇醒了。”
话音刚落,怀里的孩子呀呀一声。
“真醒了。”晏洄嗓音里带着笑意,垂首轻轻在孩子的小脸上贴了贴,轻声问,“还认不认得爹爹?”
小和没哭,咿咿呀呀地乱叫,不知在说什么。
姬然凑过去,笑着戳戳他的脸蛋,解释:“没哭就证明还是记得的。”
“叫爹爹,小和,叫爹爹……”晏洄轻声哄。
“还没这样快呢。让奶娘抱去喂奶吧,一会儿饿哭了不好哄。”
“好。”晏洄又在孩子脸上贴贴,将孩子递了出去。
姬然给孩子包好小毯子,抱去给了丹彤,回到房间,脱了衣裳也躺进被子里。
晏洄转身抱住她:“想你。”
她也搂住他的脖子,也道:“我也想你。”
“你这几日在家里做什么?”
“看了看书,还给孩子画了一个虎头帽,过两日拿去让她们做。”
“我也想要。”
姬然摸摸他的脸:“那个你戴着有点儿幼稚了。”
“可我就是想要。”
“好吧,那让她们给你做一个大一点儿的。”姬然道,“你这几天还好不好?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明天让大夫来看看吧。”
“没有哪儿不舒服,只是休息得太少,有些想睡觉。”
姬然给他掖了掖被子:“那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想要掌权哪儿是那么容易的,还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天不亮便要起身开始收拾,孩子还没醒,但也得抱去上早朝,丹彤随侍。
大殿上的朝臣看着他们两一前一后从大殿后出来,总有些恍惚,不知这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
新换的太监高呼一声陛下驾到,大臣们照旧叩拜,高呼万岁。
襁褓里的婴儿被这声音吵醒,哇哇大哭起来,气氛有一丝诡异的荒诞。
姬然收起脸上的胆怯,微微扬了扬头,神情庄严肃穆:“丹彤,将陛下抱下去。”
“是。”丹彤抱着孩子去了屏风后面,由奶娘哄着。
殿上终于安静了,可以正常讨论政事。
短短几日,接连换了两个皇帝,人心急需安抚,朝中的事务也要安排下去,保证有条不紊的运行。
如此闹腾了一番,人员也不宜有太大的变动了,只是将尤其不合适的给换下去,又补了几个新人上来,攒在一起的重要政务奏折也当众辩论暂定下来。
朝会开了一整日,大多数事是理清了,只是全程坐在两旁的长公主和齐王没有正面吵过一次,更让人觉得奇怪了,下了朝后都忍不住聚在一起议论往后是该何去何从。
姬然也累了一日了,进了后殿整个人便松懈下来:“这要规规矩矩坐着就是不舒服,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来,哥哥给你捏捏。”晏洄坐在罗汉椅上,朝她招招手。
她往他怀里一倒,丝毫不客气,一旁上茶水的侍女躬身过来,又躬身退下,不敢抬眼半分。
吃了点心,喝了茶水,她感觉活过来一点儿了,又问:“陛下呢?”
“奶娘刚喂过奶,正在睡着。”丹彤答,又问一句,“大夫在殿外候着了,要叫大夫来吗?”
“叫进来。”她坐起身,整理整理衣裳。
宫中虽有太医,可他们能完全信任的还是只有家里的何大夫。
不多时,大夫提着药箱躬身进门,正要搭脉时,外面的小太监忽然跑进来:“殿下,小孟大人求见。”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看晏洄一眼。
“见吧,我去内室。”晏洄起身,往里走去,吩咐一声,“将陛下抱回寝殿。”
隔着一扇门,看不见里面有人,孟昭远进门,朝她行礼:“见过大长公主。”
第54章
“起吧。”她坐在上位, 面无表情。
孟昭远起身,并未看她:“这几日见殿下如此威仪, 已能独当一面,臣有些心慌,不知殿下是否还是从前的殿下,殿下从前许诺过的话是否还作数。”
她顿了顿,道:“你为我忙前走后许多,若不是你私下说服几个保皇党,他们不会轻易同意让我来做这个代表。我心里清楚也很感激,你有能力,也有衷心, 以后你的仕途会比旁人顺畅。”
沉默一会儿, 没等到下话, 孟昭远扯了扯嘴角:“仅此而已?”
她垂下眼:“旁的我给不了你。”
“你根本没有怀孕是不是?他那种性子如何能忍得了你落了他的孩子。”孟昭远缓缓抬眸直视她,“那皇位上坐着的, 才是你们的孩子对不对?否则他怎会如此轻易让新帝登基?我在为你忙前走后时, 你在为他孕育孩子……是他教你的吧?你便如此相信他?”
她心里有些慌,但抬起的下颌未收起,强装镇定:“你有何证据?”
孟昭远低低讽笑出声:“他敢亲手弑父,将来未必不敢亲手弑妻弑子。”
“所以你现下来寻我是要做什么呢?威胁我吗?”她双手藏在袖中, 紧紧握起,“你又何必这样呢?我跟你保证孟家以后会是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这样可好?”
“可你明知我要的不是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我吗?我实在不懂你的感情是从何而来?我对你很好吗?还是其它的?怎么就非我不可了?你不觉得说出来很荒谬吗?”
她越说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越说越有底气,下了台阶朝他走去。
“你要是真那么喜欢我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等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了才肯开口, 我只能跟你说,是你来晚了。先前是我利用你, 我跟你道歉,但你不也给我下过药?我们算是两清,以后就这样吧。”
“你是打算狡兔死走狗烹?”孟昭远紧紧盯着她,低声质问。
她有些无可奈何:“我说了要杀你吗?我也没对你动手,只是不想再纠缠了,你自己问问自己,为什么和我相处一年多都不开口,我觉得这事不是我的错。
噢,对,你先前问我的,我现在能回答了,不能,我自始至终只把你当朋友,别的一点儿也没有了。”
孟昭远越来越失望,握紧双拳,冷声道:“你最好别放我活着出这道门,否则总有一日,我会得尝所愿。”
姬然也有些生气:“那你说,你为何不早说?不就是怕我们在一起连累到你和你家里人吗?如果没有他,你会跟我表白吗?会向世人承认你喜欢长公主吗?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吧?
你怎么就不愿承认你也没多喜欢我呢?你是在为我奔走,可不也是在为你家里谋前程吗?说白了不过互相利用而已。
你问我为什么选他,因为我和他从不是利益结合,我对他甩过无数次脸,甚至连死了也不用他管这种话都说了,他仍旧不记恨我,还要对我好,就这么简单。
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们这里的人谈什么感情,我知道即使有了长公主这个壳子,我也不过还是那棵烂泥里的野草而已。我习惯不了你们这些贵族的生活,也学不会你们这里家族礼仪那一套。
我问你,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了,我们有一个孩子了,你家里的人会不会想要这个孩子当皇帝。”
孟昭远张了张口,又合上,沉默好半晌才问:“为何不能是我们的孩子?”
“你搞错了,是为了要我活下来才有了这个孩子,而不是为了皇位才有这个孩子。”
她完全没被带进悲伤的氛围,甚至还上前拍了拍孟昭远的肩膀,低声安慰:
“我没有怪你不够爱我,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不一样,只是我和他刚好对上了,你也应该去找一个能和你对上的。”
孟昭远说不出来一句话了,默默垂下眼。
“你回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事对你心存芥蒂,也不会卸磨杀驴,咱们还是利益共同体。”
他没再说话,垂着头退下了。
听着木门吱呀一声,姬然松了口气,推开内室的门。
“还想过和他有孩子?”晏洄将她搂住。
“你怎么不出声?”她惊呼一声,抚了抚心口,将人推开,“没想过,就那么一说。”
晏洄笑着又从身后将她抱住:“为何将话说得那样绝情?我看他人不错,不如留着,等我死了,你改嫁给他也好。”
“我看也不用等你死,现在就把人叫回来也行。”
“你敢!”晏洄一口咬在她肩上,“我还没死呢!”
她反手推开肩上的脑袋:“那你总这么犯贱干嘛?”
惯得这臭毛病。
“走了,去寝殿看孩子。”
她牵住他往外走,要出门时手又松开,直至进了寝殿,又坐在了一块儿。
大夫刚给孩子诊过,提着药箱过来又给晏洄诊脉。
她紧紧盯着,眼睛一眨不眨:“怎么样?”
“还好,先扎针吧。”大夫不太会说谎,只能少说少错,“殿下是在此处施针还是?”
“去床上吧。”姬然指了指,牵着晏洄起来,引人至龙床边坐下,将孩子轻轻抱出来,放在小床上,转身守着。
前段时日不算太忙时也是日日要施针,这会儿不过是继续施针,她倒不是很担忧,还坐在一旁和人说话:“折子明天看算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晏洄摇了摇头:“你让人将奏疏抱过来,你先将不重要的挑出来。”
她也知道处理政务的重要,不敢再推脱,叫人搬了个小桌放在床边,放了奏折上去。
很多政务她不会处理,但要分清哪些是不重要的,她还是能行的。
比如一些请安的折子,便是不重要的,不过也不多,几封而已。
“这些不重要的,你看着批。”
“我?”她指了指自己,有些犹豫,“不好吧……”
晏洄摸索着握住她的手:“这些折子不重要,但由你来批,便证明了你的权力。你看着批,或写个阅字或画个圈都行。”
她抿了抿唇,硬着头皮点了头,在折子上歪歪扭扭画了个圈,有些颓丧道:“我还是练练字吧。”
从前她硬笔写得还可以的,但毛笔是沾也没沾过,她都不敢下笔写字。
晏洄笑了笑:“慢慢来不着急。”
她叹了口气,要了张草稿纸,多练习几遍,直到那个圆没那么扁了,她才敢往奏折上画。
画完,针灸得差不多了,大夫卸针,她也放下笔,又问:“要喝药吗?”
“得喝药的。”大夫收起药箱。
“好,那你先退下,让丹枫盯着煮药吧。”她吩咐一声,又叫人送吃的来。
晏洄起身穿好衣裳,缓缓往桌边走:“其它的奏疏也得看,不仅如此,往后得改制,让更多人可以上奏疏。你坐,给我念念奏疏上的内容。”
这房中之人已是她与晏洄的心腹,但还是不能全然信任。
她往殿中看了一圈,淡淡吩咐:“其余人退下,留丹彤在此便好。”
“是。”侍女太监接连躬身退出。
丹彤有一瞬的怔愣,接着又继续看着小床上的幼帝。
姬然放心一些,翻开奏折轻声念出内容。晏洄听过一遍,大致了解后,一句句跟她讲。
上奏折的是谁,职位负责什么,讲这句话的意思,为什么会上报这些内容,如何判断真假,该怎么处理……事无巨细。
她边听边记录下来,比以前上学还要认真。
说完一个,饭菜送来,稍用一些,又继续往下看,看完好几个后,晏洄不讲了,让她来理解奏折的含义,说出该怎么处理。
她对官员制度还记不太清,不过没太多影响,主要是让她先学会处理政务。
又看过几个,孩子醒了,哭起来。
晏洄放下奏折,将茶壶拎过来:“喝些水,今日先不看了,去看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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