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美人如今想来才一阵后怕,忙挽上澜昭仪的手:“好姐姐,今日恩情无以回报。”
她望着蓝天之下一飞而过的鸿雁,心中愁绪万千,只能换来一声叹息:“深宫之中,哪分黑白、分对错,都是一群一副皇权的无心人罢了。”
“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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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乐御所,草长莺飞,香气袅袅。海棠花娇艳欲滴,团团密密结在指头,树下有两根红绳支起一个秋千架子。林晚笙坐在秋千上,纤纤玉手吹着手中的玉萧,萧声婉转悠扬,流浪忘返。微风吹过,花瓣簌簌而落,为这清雅女子下了一场落花雨,纯白点在青丝发髻。
清黎原本想着就此离开,却还是被人间难得几回闻的萧声所吸引。
一曲完毕,她的褶裙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一手握着萧柄,一手爱抚着萧身,眼眸流转之中多了一份柔情和少女的娇羞。林晚笙朱唇轻念:“曲有误,周郎顾。”
清黎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握着秋千绳:“安和郡主今日为何要救一个与你没有任何私交的奴婢呢?”
林晚笙笑了,眉眼舒展:“我并不是救你,只是怕你损了璟的颜面。”
璟?如此亲昵的爱称,清黎听得眉头一挑。
看来自己的身份已经在林晚笙面前暴露无遗,清黎也不在伪装,提着裙摆一角跨过秋千,与她同坐于一块红木上。她有些随意地盘起二郎腿,还有些恣意地打量着林晚笙。
林晚笙好歹也是个世家出身的姑娘,从小到大就看着熟稔的姐妹也未曾如此亲昵地同坐一凳,况且她们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林晚笙面上处变不惊,可身子的方寸还是微微偏了一些,克制着距离。
清黎轻笑一声,卸下盘着双侧丫鬟髻的翠绿珠花,言语之间带着调侃:“璟?萧璟云这个冷面冷心的木头有什么好的?怎么一个个抢着要?”
还未等林晚笙做出回复,清黎又接着追问:“你喜欢萧璟云?你和他怎么认识的?那他知不知道你的心意,有没有什么表示?”
林晚笙握着萧的手渐渐缩紧,带了几分将门女子的威严:“你是真心喜欢璟哥哥吗?为何什么还能如此欢愉,不应该有些患得患失...”她的眼神渐渐转冷,话语也随着回忆渐渐轻微:“在得知你们成婚之时,我在闺房里对着月色吹了一夜的萧,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将心意赋予任何人,却还是担心..万一你们日久生情,那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清黎忆起昨夜萧璟云勾起唇角,笑得温润,心中有些暗杵,是不是说明彼岸花在他的心中一惊微微发芽,已经开始渐渐懂得情爱。若是在此时,有个突然闯入他眼帘之中的女子或者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青梅是不是多少可以让他动心?谁都可以成为让萧璟云心中情花绽开的女子?谁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挚爱。
清黎应该高兴,她确实心中也是满着喜悦的,代表着动情了的萧璟云也许能受林晚笙的影响,落下眼泪。所以,她才会如此欣喜地打探着二人的秘事。可是这喜悦之余,也有一丝伤感。清黎如今再次为人,多有了一些多愁伤感傍身。她生性为女子,也极其信仰一生一世一双人,万接受不得丈夫三妻四妾,无论二人是否两心相悦。
思绪万千之下,终究是喜悦和职责占了上风。
林晚笙低垂眼眸,手中抚萧,爱不释手:“从前在这烟雨阁,璟总是懂我萧中的情感。我吹箫,他抚琴为我作伴,琴瑟和鸣,余响入霜钟,不知时日已晚。书斋之中,我以烟墨画梅数,他以红染花。我们之间的羁绊和流水相伴,抵不过庆帝的一句指婚。”
她身上衣袖上的梅花印子绚丽夺目,声音柔和:“我并不介意璟三妻四妾,因为他本就是帝王之命。我所求也是想成为他伸手时,我是所有女子中能离她最近的一个,成为他的助力。”
清黎双脚蹬地,荡起了秋千:“所以你要的是这太子妃之位?是我的位置?”
“是。”
清黎苦思冥想,用尽魅惑和手段,也才换来一个浅浅的一笑,离哭这种情绪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多一人助力,想来也是好的。
她停下秋千,故意挑起争端:“安和郡主,既然想要,就要靠自己的本事来夺。可惜萧璟云曾经在大殿之下说此生唯娶我一人,好像并没有你位子呀。”
林晚笙不咸不淡地看向清黎:“世事多变,你就这么笃定我没有机会吗?璟对任何女子都不曾动心,中秋晚宴上娶你也是因为庆帝忌惮联姻的势力才指你们二人成婚。他不曾对任何女子动心,我也会让他知道谁才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她忽的站起来,拿着萧指着清黎:“你根本配不上他,即使他对你无意,可就是连个太子妃的头衔,连祭司时站他身侧的资格都是万万没有的。”
“此话怎讲?”
林晚笙眸光碾成碎影:“情蛊之事是有人特意借你的身份给璟下套,终究是你害了璟遭了十三司一事,受尽刑罚,你说你有何用?”
林晚笙从怀中掏出璟昨夜亲自所写的罪书,将纸页缓缓摊开正对着正午,不一会儿纸上的墨字慢慢转淡而后消失的毫无踪影:“另外,今日三司会审,三朝元老暨苏亲自也要到场坐镇。你自诩聪慧在墨中掺杂白溟,可你却把执掌十三司多年的薛斌想得太简单了,你觉得他会看不穿你的小把戏吗?”
“你想知道这封罪书我是从哪里截胡的吗?”
清黎不解。
“晟国宫道,就差一步差点落在了庆帝手中。薛斌装作没察觉你的小伎俩,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连夜查人送到陛下手中,这样即便罪书上的字迹在明日午时之前消失殆尽,也有了陛下这个人证,璟就会罪加一等。”
恍然间,守在远处的婢女急匆匆赶到林晚笙跟前,低声耳语了几句。谁料林晚笙听后只是道了一句我随后就来,便让婢女先行退下。
清黎依然荡着秋千,满是惬意:“怎么了?”
林晚笙望着远处:“三司会审马上就要开始了,清黎姑娘不去看看吗?”
“去看看我为璟云哥哥所解的棋局?希望你能明白谁才是最适合留在他身边的人?”
第30章 三司会审—交易
清黎见四下无人溜进云台殿, 轩窗上已经结上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满是灰尘飞扬, 冰凉的手指抚上红漆有些掉落的台柱子,抬眸看见横梁之上还挂着一块只剩一角的红衣破布。
阴风阵阵,清黎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地上以五芒星的形状刻画着咒文,一阵飞沙忽然卷起飘零的落叶飘进了她的双眼这种,害得她睁不开眼睛。
“我还以为你会跟林晚笙一道去内庭呢?”
清黎在地上圈圈画画,头也不抬,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郡主确实聪慧过人,既然她想在萧璟云面前刷好感度,那我还要跟着去, 岂不是自讨没趣?再说了, 我留在云台殿还有要事要做, 今夜阴时最好,机会难得。”
谢必安双手抱胸, 双指夹下从空中缓缓飘下的落叶:“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倘若林晚笙真的能让萧璟云心中的情花开花, 你当真会开心?会不会有一点点失落他情窦初开后喜欢的人不是你?”
清黎淡淡地回了一句:“不会。我现在留在他的身边也只是为了帮他查清觀山案,完成月黎的心愿,以及我的使命。无论让萧璟云心动的人是谁,我都不会伤心。”
谢必安摸着撩起耳旁的碎发, 扶着头上有些松动的珠钗,言语中带着些调侃:“也不知昨夜是谁, 还在吃着一些无名的非醋。”接着故作娇羞, 美目盼兮,伸出一截白润的手臂:“萧璟云, 想让我帮你查案就吻我! 你主动吻我,我就不生气~”
模仿的惟妙惟肖, 言语间还带着对情郎的羞意听得清黎手中的树枝“咔嚓”一声折断,脸颊上染上绯红:“我我我...我只是看看不惯他在意容貌,是个虚伪的人!也接受不了刚结婚就有可能被带绿帽罢了!”
“七爷,你下次不许在听墙角!”
谢必安拾起地上段成两截的树枝,用仙法重新粘合在一起:“全身上下,嘴最硬!”
“谢必安!!!”清黎一瞬间热度扩散到脸颊,也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气的。
“好啦!你好歹也是一个百岁小仙了,怎么这么经不住调侃。”谢必安挥着衣袖,施法变出五根白蜡烛放在各个角落,瞧着脸色还有些红润的清黎,笑了笑:“子时来,借东风,点蜡烛,旧人思,魂魄至。”
“清黎,宋清衍回魂只有一次机会,可千万不能出差错,祝你今晚一夜太平。”谢必安眼珠子望着那幽深漆黑的殿内,嘱咐了清黎一句:“不如先将宋清衍的尸体放在殿内,等子时再取出。”
清黎应下,期待此夜风平浪静。
谢必安卧躺在石阶上,手枕在颈后,啃着手中刚刚顺来的蟠桃。看见清黎已经画完整个阵法,便将嘴里的核仁一吐,匆匆捏着指法换了行头,拉着清黎就往外头走。
清黎摸不清七爷的想法,奈何他力道又极大,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七爷去哪啊?”
“现在正午未到,我们在这里干等子时也是无聊,我带你且去内庭看戏。”
清黎连忙摆手:“不去,不去。”
“由不得你拒绝,就当是陪我看戏。”
瞬息之间,谢必安换上了一胜白无常的行头,眼睛弯弯眯成了两个月牙。揽着清黎的腰就纵身跃起跳到了龙寅殿顶上,清黎被他单手携在腰旁勒地快喘不过气,连忙喊道:“七爷!七爷!”
谢必安这才发觉清黎面色都憋地青紫,连忙道歉,手上一松,清黎就像个物件一样就被这样重重地扔在了琉璃顶上。
清黎吃痛着扶着腰,却忽得殿内传来震耳欲聋的鼓声,激昂之声犹如雷声,接着传来薛斌尖锐的声音:“三朝元老在上、群臣皆在,臣..有事禀报。”
谢必安也蹲下来,掀开一砖块,以此彻彻底底窥见殿内全部场景。
清黎口中发出一阵嘘声:“司命带我可是隐去了身形正大光明地看,怎么到了七爷这里便要像做贼一样,趴在这殿上看。”
谢必安一脸坏笑:“你就贫吧。司命是上清的人,自然秉持着上清的做派。我们阴府之人,可都是见不得光的,此等作风大方都是自成一派。你若有异议,下次便不带你在顶上看,带你遁地,打出一个小洞,让你从洞里瞄一只眼睛出来。”
比小人品行,阴府一个比一个手段卑劣,夸他们小人在他们认知中可等同于赞美。
清黎举双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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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飞檐青瓦、盘结交错。
整个宫殿以云顶檀木为顶,沉香木作四周八方的梁柱。清一色的黄梨木,飘散着一股秀雅的芳香,只不过这股芳香可解不开这沉闷的气氛。
今日庆帝未来,皇位之上空缺。皇位旁边左右各有一把黄花梨椅子,左右把头雕刻着玄鸟,气派威严。左侧坐着三朝元老,右侧的贵客还迟迟未至。
头发早已花白的暨苏拄着拐杖坐在左侧,看着殿内一站二跪的三人,率先朝着跪地之人发难:“薛斌,今日鸣鼓,所为何事?”
李太傅在学生的搀扶下起身,高扬起声音:“昨日薛司治寻来的巫女说殿下身中情蛊,被太子妃所操控,殿下为了替自己伸冤特请进十三司自领刑罚,意在还自己一个清白。”
“老臣倒是想问薛司治查的如何?殿下是否改口了?”
李太傅人虽老去,声音却孔武有力,带着如沙石磨砂过的质感,摩挲着在场所有心中各怀鬼之人。
薛斌低垂着头,沉默不语,此等情景让清黎心生怪异。
而跪在薛斌身边的女子却早已经伏跪在地,裙摆悬挂的银铃清脆作响:“民女该死,民女该死,冒充温氏巫女,故意以此来栽赃太子。”
满座哗然,特别是李太傅更是被人搀扶着快速走到这女子跟前,面露凶色,指着女子:“你再说一遍!”
女子早已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不敢对视李太傅:“民女该死,没有情蛊一事,南陵也根本没有这种莫须有的蛊虫,而民女也只是来自清水县的一个普通人家,并非南陵人。”
群臣激愤:“那又是谁指使你污蔑太子?”
女子支支吾吾,余光看来一眼紧皱着眉头的薛斌,全身汗毛都在战栗,不知该如何作答。
李太傅大呵道:“快说!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你担待不起。”
女子瑟瑟发抖,像一只惊恐的小鹿:“是!是蔺宽世子!他在中秋宴上设计陷害太子殿下反被识破,后受罪被剥去爵位所以怀恨在心,找到民女设计了这一出戏码!”
清黎有些看不清局势和其中奥妙,不懂女子为何突然反水,但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是林家的手笔。唯有权势滔天的林家,才能让薛斌缄口,只是不知道他们用了何种手段。
李太傅心血上涌,又指着薛斌细数着罪状:“薛斌!那日可是你在东宫门前亲口说的,是你亲自从南陵寻得此女,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又害的殿下亲自去这十三司一趟,你们十三司是否暗藏有不臣之心呢?”
薛斌开始为自己开脱:“下官也是被此女所蒙蔽,轻信小人,是下官的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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