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黎忙推给傅简:“不不不,傅官自小跟在殿下身旁,最懂殿下。你去吧!”
她早已累得腰肢酸软,只想过来送个药,不愿再忙活一场,何况还是上药这种费时劳神的力气活。
“不不不,太子妃去....”
“不不不,那还请傅官...”
“不不不.....”
“不!....”
一来一回的争执中,清黎和傅简越来越急眼,双方都咬紧了后槽牙,将手中的药瓶推来推去。最后还是逵叔额头青筋跳动,大呵一声,指着傅简大骂:“殿下衣衫上还有着血污,未来得及更换,你还在这里争执!还不快帮殿下褪去脏衣,让太子妃好上药。”
逵叔转而态度亲和,拱手奉承清黎。
果真,东宫逵叔一出手,安排地明明白白的。
傅简藏不住笑容,赶快溜进去了,捣鼓了一阵又合上屋门退了出来,侧身恭恭敬敬请清黎进去:“真是牢烦太子妃了,水盆、面纱、还有一应药酒皆以备好,还有殿下身上的衣服我也尽数褪去。”
清黎自认倒霉,拿来药瓶,推门而进。
已至戌时,殿内烛火微亮,清黎撩起挡脸的轻纱走入侧殿。
屋内很深,入眼便是一张桦木床,纹理层层如山峦重叠,更在床唯刻着槐树苍劲的案样,只不过精美雕刻上方被叠地如豆腐一样的白衫遮挡,看似新衣。清黎扫眼向下望去,更不对劲,绡罗帐下堆染着血衣的水墨袍,沿着床沿半搭!扫眼向上,萧璟云依旧剑眉冷眸,宽肩薄背,里衣已被褪去在腰下。腰际以下仅有一丝松松垮垮的青衫盖着最后羞人的体面,欲系不系的样子,藏着勾引的隐喻。晚风微微一过,如枯叶般摇摇欲坠的青衫就半供出一个山状,半遮半掩着隐匿之处,又似羞人地落下,贴着行云之处描绘出绝妙轮廓。
俊淡漠的眉眼肃着条条清规,言着禁/欲无情,可...这副销魂的肉骨,明明十分唱嚣着难以言说的魅惑。
清黎被这衣不遮/体的一幕怔住了,再回味傅简刚才说的一句,才品出尽数褪去是何种意义!她又羞又愤,看着是血脉喷张。傅简这厮!傻缺!萧璟云只是左臂上有伤,只需脱个袖子就行,他脱得那么□□干什么!
这倒好了,岌岌可危,怕是风劲要是再大一点,就能尽数吹脱。
轩窗大开,大凉风袭入,清黎暗感不妙,赶紧阖上。可惜人算还是不如天算,那趁虚而入的斜风一路扫荡,吹散了布满乌木桌案的信纸,也吹散了二人之间最后的体面。
细微的乌木沉香冲人肺腑,清黎僵在原地往床榻上望去。如她所料,萧璟云上身无任何遮羞,精/赤着全身。平日靠着衣衫裁剪合体,显得身姿清雅显瘦,风光霁月。可褪去了衣物,却第一次让清黎觉着圣人衣装之下,藏着狼性。腰身线条如流水一般行云起伏,条理清晰而刚硬,肌理分明的腹肌,再加上那略显夸张的...
床榻与清黎所站之处不远,一切都比原先看得更清楚、更细,加上她天生五感俱佳,细微地连浅浅的皮褶、隐在那皮肉之下的青筋尽收眼底。
如狼如虎。
呵,这萧璟云,好一个表里不一。
她不知是否是被映的红烛蒙上了一层红光,以手遮住眼睛,手忙脚乱地抓起榻上垫地方正的新衣,向那副年轻且有力量的身躯遮去,不偏不倚盖住了理想地方,只留上半身□□在外。
清黎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摇摇欲坠的道心和血脉喷涌的大脑,撰着药瓶的指尖止不住的发颤,心中战栗如鼓鸣,又心如羽挠。
若真的有一天要行房,怕是不妙...这哪是行欢,简直是施虐啊!
怪不得忘川那群色鬼男人最后叫得欢,而往往压在身/下的女子哪个不是双眼红肿,哭腔哽咽,说着求求你放过我...不要....
清黎凭着自己在忘川听到百年百年艳事的经验,心中警铃大作,绝绝绝...不能有这一天!她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怨怼之气想撒在萧璟云的身上,不是有意针对萧璟云,而是天底下的臭男人!
她将手中的药瓶掷在他的身上,自己则倚着床坐在地上,掰着手指头,恼自己有些不争气:清黎啊,你不早就见怪不怪了吗?你可是在忘川呆了百年,每年那么多扒光了衣服淹在河里的亡魂!还有也曾在铜柱地狱修习过,那么多恶鬼还是你亲自扒光衣服,压他们上铜柱受刑的。怎么来了凡间,脸皮子随凡人一样还讲究身上这层皮囊和锦衣起来?
她不停地安抚着自己的心悸,一遍遍劝说自己上了药就赶紧溜。起身寻药,才发觉那药瓶已经滚至床的另一头的床缝里,清黎尝试站在床沿旁无视身下之人俯身去够,散在肩前的青丝无意触及到萧璟云的腹壁,指尖恰到好处触及瓶身。
无奈她只好再降低自己的重心,下颌差点贴上腹壁,鼻息喷洒在冷白的肌肤上,竟让那处灼了热,犯了红,湿热出了一个红圈,发丝也在在纵壑之中绕了个弯,指关节勉强覆及半个平身,清黎只差这最后轻轻一勾,便可以滚来药瓶。
暗感不妙,这个位置离得更近,稍稍侧头就可以顺着那流畅的腰线、人鱼股沟望进那薄如蝉翼的里衣,清黎只怪那处皇室贴身里衣都是由天上雪蚕的丝编制而成,夏凉如席,贴身舒适又轻薄,可如今这上好材质也只能欲盖弥彰,不如棉褥,但清黎也挺感谢隔了层纱,微掩那不似面容冷白的肤色。
她偷偷张望那个熟悉到在熟悉不过的面容,上神,她所生生世世皆要跪拜之人,近在眼前,就在身下,双眼闭合少了往日的凌厉,少了最能传神的华眸,可清黎还是能从不然的红尘的脸庞窥出不容忽视的矜持和清冷,与世独立的洁净。而此时的她仿佛如小人一般覆在他的身上,‘欲行不轨’般做贼心虚,抵着床沿的骨节泛白。
清黎深深吸气,只想快速结束这场考验仙品的试炼。闭上了双眼,再降弯下腰身,形成一个折角弧度。一点点下腰,先是下颌微微借力倚着那紧绷的腹肌,两截关节盖过平身,指关节僵在原地。只能再降,棱角一点点倾椅那比她脸还要炙热许多的腹壁之上,烫地她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侧脸指腹终于整个勾住了药瓶。就差轻轻一推,便可大功告成...
胜利在望,清黎不再与内心煎熬,脸庞整个贴了上去,与那处触及的皮肤亲密无间,互相渡着热气,墨发也完全散在他的身上,关节推了推瓶身,那药瓶如愿咕噜地沿着倾斜滚了过来,停在了萧璟云的腰旁。
“清黎。”
一声唤似从喉咙之中呼出,粗重,怒意,压住了一声喘息,尾音还有些颤动...
清黎被吼地一僵,对上了寒星凤眸,亦如扶桑神君般冷意的眼神,凤尾还带着些红意,神情不再亲疏冷冷淡,眉头紧蹙。
萧璟云欲起身,强忍着浑身像是抽筋断骨的酸软和左臂的剧痛,下颌连至锁骨崩成了一道清扬的弧线,眉头紧抿,流畅、干脆、性感,喉结滚动攒着压抑的痛楚。
他额间落下几缕汗湿的碎发(此段已删,为了过审)
眼前的画面不断地冲刺、摧毁、重建着自学的所有礼教。克己复礼以为礼,克制自己私欲,所行每件事都归于“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显然清黎毫无这个概念。
萧璟云一贯矜持,遵守古礼,平时穿戴井然有序,上着衣,下着裳,里为澜衫,刀,剑,印,玉,佩,囊,符也细细悬挂在腰带上,严整衣装,连尾角的一丝褶皱也要熨平,还需沐浴焚香,以沉木香熏衣。
衣如其人,看得不是金丝纹饰,而是衣着是否得体。
他自认为清正,直到现在□□地在女子面前,羞愤被心底的激浪一阵盖过一阵,耻字如烙印刻在眉心,引以为首的矜持和历劫在清黎面前土崩瓦解,磨得粉碎。
他耳根烧地绯红,是因为知羞。他凤眼晕红,是被礼辱红。
所有的桀骜如身上这层层堆积的衣衫一样,褶皱,拧巴...
萧璟云侧过脸,几缕发丝垂落,他几乎是压制自己所有陌生的情绪,喉结攒动:“转过去。”
清黎见他不敢与自己对视,猜他羞人,还多为体贴地帮地上那件污衣丢在他的身上,转过身去解释起了前因后果。
“殿下别激动,小心左臂的伤口裂开了。”
“殿下在云台殿被别有用心之人给暗伤了,我特意找来药膏帮殿下上药、包扎。”
“至于你的衣服...”
萧璟云目光变得深谙,指尖颤抖,穿上衣衫、慌乱地系上里衣,又急忙起身去穿那置于乌木桌案的冰蓝色窄袖长衫。
清黎见到走动,正欲上去搀扶他:“你不宜此下地,此伤不比寻常...”
萧璟云却故意侧身,躲了清黎的好意,还语带冷意:“别看我。”
清黎支吾着,又侧过脸。她是瞧着萧璟云穿戴已正,这才匆忙阻止他下地,谁哪里想他还要多加一件,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仿佛多加一件衣物,就能拾起一点在她面前不堪的尊严。
清黎出声:“其实..不必害羞...你要是觉得在我面前没了面子,大不了,我也脱给你看?这样就两清了!”
正在披衣的萧璟云身形一僵,胸中的情绪在如暗潮一般鼓动,把他所有的耐心和理智燃烧殆尽。他神色瞬间猛沉,对着清黎质问道:
“在你心里,还有没有哪怕一点礼义廉耻!”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难以教化。”
清黎懵了,这还是头一次在萧璟云脸上看见明显的愠色,慌了神。又想到自己一步一步把他从云台殿抗回来,还问他要点好处,他还嗔怪起自己上药的好奇。
关键是,即使被他人冤害、下狱、受刑,也从未动怒,而今夜却斥责她没有礼义廉耻。
对她一人。
仿佛在他眼里,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手上拿的是毒药,而那些衣服是她图谋不轨一样。
那怒音虽不大,但落在她的耳里却格外掷地有声、低沉、含着他压抑的怒火,清黎鼻子凝起酸涩的情绪,这股酸意又被自己极力的压下去,眼眶微红。
清黎将手中的药瓶狠狠仍在萧璟云的脸上:
“狼心狗肺!”
“薄情寡义!”
“萧璟云!你混蛋!”
砸了个正着,落出大片红印子,可萧璟云依旧理着自己的衣衫,凤目斜扬。
清黎只听到他语气生冷。
“出去。”
第37章 边冷战边查案
逵叔仰头阖目守在殿外, 看着正在贴着门扉附耳倾听的傅简,怅然地叹了口气:“傅官, 跟了殿下多年,怎还会行如此鬼祟之事,简直有失...”
傅简示意嘘声,立耳:“殿下好像醒了。”
又良久从齿缝中吐出:“殿下好像动怒了...”
逵叔闻言,笑着拍着傅简的肩:“真是说笑,臣跟随殿下也有十年了,虽不如傅官久远,但殿下的秉性还是熟知的。”
“人世七情,殿下怕是最不会的就是动怒了, 再者殿下怎会与女子计较, 更何况还是...”
更可况还是不讲理、胡搅蛮缠的太子妃, 话到嘴边,逵叔到底还是把这后半段掩了去。
霎然间门扉被猛地一拉开, 通着丝丝冷风, 傅简和逵叔就见着一个怨气比怨鬼还重的脸,清黎红着脖子,还有些殷红了双眸,胸口上下起伏。
随之, 一声响彻整个东宫的怒骂在此爆开。
“萧璟云!你薄情寡义、狼心狗肺、枉为人夫!”
再添一句:萧璟云!你混蛋!
接着,清黎走路带风, 怒气冲冲离去。此举傅简和逵叔面面相觑, 苦思不得其解。
“傅简。”
傅简忽得意识到是萧璟云在唤他,提着心叼着胆, 畏畏缩缩地来到殿下面前,不敢抬头打量神情。
桌案上只有一灯点燃, 光晕圈着半侧书籍,萧璟云修长两指慢慢揉着正愁地跳动的太阳穴,稍显燥意地移开身前的经书,无意还推倒了几本散落在地上。
傅简正欲弯身去捡,萧璟云却言:“不管它。”
他云里雾里,今夜的殿下有些不同寻常,平时里视经文如神佛一般礼敬,珍爱备至,连最易弯折的页脚都出奇地平整,而此时任其染尘也浑然不顾。
他还是撩袍蹲身拾起经卷,小心地归纳在木架上,开口道:“殿下是与太子妃吵架了吗?臣还从未听过殿下说过如此重话,语速急促,还带着些重音。”
小心翼翼确定着那从来未有过的猜测:“殿下,可是动怒了?”
萧璟云笔尖点墨,腕压白纸,誊抄着书上的清心咒。浓墨下笔: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写到不能为者,一时慌神脑中浮现起清黎似哭非哭的脸颊,黑墨沿着笔少落下,墨迹迅速晕开,染黑了纸上的‘六欲不生’。
他曾认为不需要的七情,而今肆意地生长,似咒中的三毒使他心境拂乱,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心不似以往澄也。遇到清黎以后,他心中生出偏移正轨的杂念,那是世人口中的贪念。是爱、是憎、是爱欲,越排斥,越肆意随影播种。
萧璟云眉头轻晒,越抄,心绪反倒更乱。
他只好转移:“我左臂的伤哪来的?”
话题有意避之,傅简只好接着言道:“太子妃没和殿下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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