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你虽得臣心,可那些手上无实权都无实权,都多就能再为你去扎昭和殿跪一夜罢了。要是庆帝真的恼了,把他们都杀了,也不过是史官一笔带过的一行字罢了。”
“而我背后是三代佐政的宋家,四家之一。宋家若在朝中公开支持,你的处境便不会如此被动。”
里面茶水咕噜冒泡,茶水分三沸,一沸如木鱼微有声;二沸边缘如泉涌连珠;三沸腾泼鼓浪。
萧璟云淡淡道:“不急。茶水未到三沸,就不能品到好茶。”
“现才二沸。”
宋毅看不去,拿着蒲扇疯狂煽风,木炭被烧的通红。
“那也没你这般袖手不管的,还能气定神闲地在此喝茶。不过好在十三司的司治之位今日陛下迟迟没有决断,你说陛下到底在顾虑什么?”
萧璟云垂着眼帘,鸦羽长睫投落暗影:“父帝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十三司是天子手中的利剑,怎可随意交给他人?辰王和林元正举荐的人,他皆不会用。”
“我让你明哲保身也是这个道理。”
“你与我明面上无联系,也不是辰王亦不是林元正举荐的人,正是父帝想要之人,这就是我今日在朝一言不发的原因。八九不离十,这十三司的司治之位非你莫属。”
宋毅闻言,唇线抿地很直:“你想借我之手翻案?觀山案的卷宗找到了吗?”
“不知道。”
“但若你当上了司治,就可以调动所有的卷宗,也有正当理由让薛斌交出。”
宋毅正欲继续追问,却被推门声打断,转身看见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子端着几盏茶水缓缓走来,将木盘小心搁在桌案上,并捏着兰花指将盘中的茶递给二人。
微微颔首,宋毅略带俯视的角度能将她半截如天鹅般的脖颈和白玉精致的下巴一览无遗。
潭湘儿朱唇还笑,声音软绵绵的:“公子,请。”
“这是露雨轩最出名的雾里青,春风三月,新茶溢香。”
宋毅微微起了兴趣,接过她手中的一茶,一饮而尽:“你倒是有些胆量,我们二人正在议事,你直接推门而入,不怕我们责罚?”
“奴相信二位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唤什么名字?”
“潭湘儿。”
“倒是和茶的名字,很配。”
“公子,觉得雾里青品味如何?”
宋毅砸吧嘴,瞄了对面的萧璟云:“和这位公子煮的茶,不相上下。”
潭湘儿迟疑了一瞬,轻声道:“怎能与这位公子的茶艺相提并论,不知奴可否有幸喝到公子所煮的茶?”
萧璟云轻点,撩着衣袍,将一杯还散着热气的茶盏递至她面前。
她连忙捧着,吹着热气,先深吸几口,再轻抿一口。
茶香在唇齿之间流转,清香在味蕾蔓延:“公子可是用晨露烹茶!煮的可是墨江云针,当真玄妙。”
宋毅颇为赞许:“能品出璟的茶不多人不多,璟今日也算是找到知音了。”
“奴愚笨,不敢与这位公子相提并论。”
潭湘儿又将雾里春直直递至萧璟云的面前,手腕上露出蝴蝶样式的银饰,一闪一闪在阳光下散着金光,夺了萧璟云的注意,他望着这条手链出了神。
她柔声道:“公子,请用茶。”
潭湘儿见他并未见过,反而一直低头打量着自己,心中狂喜。脸上的脂粉也比先前更红润了一些,青黛的柳叶眉弯如皓月,再次柔声道:“公子,请用茶。”
看着萧璟云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宋毅调侃道:“怎么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姑娘看?瞧这位姑娘脸已经臊红了,你要是喜欢,就带回府邸去呗。”
萧璟云这才回神,点头微谢:“放着吧。”
长时间肢势僵持,潭湘儿书双手已经微微发抖,却依旧不肯放下,双眸含着一汪春水:“小女子原是罪臣之后,得陛下饶恕才能以官妓的身份苟活于世,还请公子可怜小女子。”
宋毅吱吱咂嘴看戏:“璟啊,俗话说人世万千,知音难觅。”
潭湘儿楚楚动人,薄袖将她脊背上的陈旧鞭伤清晰可见,皮肤白皙却被鞭伤缩累,伤口上的血痂和身上的布料粘合在一起,连宋毅都不经动了恻隐之心。官妓只是叫得好听,说来也是奴,没有丝毫人权可言,都是贵族随意欺辱的玩物。若是正巧碰上的贵客心情不好,挨一顿鞭子也算是轻的。
萧璟云再次扫了一眼,眼底有丝怜惜不经意地划过:“疼吗?”
他所想的是清黎满身的烧伤,他还未来得及问过她,也为关心过十里长街她背着自己累不累。那日所说的话语如芒刺背,知错,却不知该怎么让清黎消气...
清黎的气性,此消彼长,如同绵延山火...他不经意之间,就会轻易点燃,而他也不知这风缘何?
潭湘儿好久未听见如此温柔的关切,眼泪不经意地从眼角滑落:“不疼不疼,得公子关心,再痛的伤也变不那么痛了。”
“只是这不人不鬼的生活,奴不想在此再过了..还请公子可怜奴婢..”
萧璟云将腰上的吊坠摘下,递给潭湘儿:“替自己赎身吧,再跟我回府。”
宋毅上身倾斜,凑头闻着萧璟云:“你...要不要给你家中的..那位事先报备一下?我听傅简和逵叔说,难搞哦...”
“不必?”萧璟云垂下眼眸:“清黎正在气头上,不会搭理我。”
宋毅眼睛鼓出一大一小,给着身边的勇士竖了大拇指,赞他勇气非凡。怕是下次茶中丢的不再是干瘪的蜈蚣,直接丢个蟑螂也有可能,甚至更甚。
潭湘儿看着那翔龙纹饰,眼神一亮,慢慢抬头再望着萧璟云,连带着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她也曾是官家小姐,怎会不知这个龙纹谁才能用?
她又惊又喜,双手紧紧地合上玉佩,声音悲切:“谢谢公子,不,殿下。”
萧璟云添着茶,又叮嘱道:“再去买些银饰吧。”
潭湘儿指尖拨嗦着手腕上的蝴蝶银链,激动地说不话,前半生的不幸,皆是为了后半生遇到殿下吗?她哀叹自己的遭遇,可如今也觉得值得。
她连忙答谢:“妾一定好好伺候殿下,此生绝不会有二志。”
“妾?”萧璟云疑声道。
“啊...”潭湘儿懵了:“殿下替我赎身,不是允了我入府门吗?做一房的妾室吗?”
“我不缺妾室,也无意。”
潭湘儿忙说:“奴身份卑微,是奴妄想!殿下是何等身份,才能和罪奴有染。”
“奴一定守着本心,好生地作为一个婢子伺候殿下,帮殿下添笔磨墨、添物更衣还有烹茶。只求殿下怜惜奴婢,让奴能跟着殿下一辈子。”
那带着抽泣的声音绵柔,听得宋毅心都要揪起。
萧璟云却冷声再降一击:“我也不缺婢女,也不需他人伺候。”
宋毅猜不透萧璟云的心思,急切追问:“那你招她入府,是为什么?既不纳妾,也不无人让她贴身伺候?”
“清黎需要。东宫都是侍卫,也没有婢女,多有不便。今日正好帮她寻一位。”
“殿下..这..伺候太子妃???”
潭湘儿千算万算也想不出竟是这个目的,欲哭无泪,双眸瞬间失神,瘫坐在地上。
萧璟云还以为她被清黎臭名昭著的名号吓到了,将跪在地上的潭湘儿扶起,声音放缓:“放心,清黎性子虽有些乖张,但为人心善。”
宋毅os:当真???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美人,双眸被这坠楼似的失意失了刚进门的华彩,忙安慰道:“没事,至少还可以去花钱买些好看的首饰。”
萧璟云冷声再道:“再帮我送与太子妃,多谢。”
这!杀人诛心!
潭湘儿一下子气火攻心,晕了过去。
第39章 青楼查案
清黎甩着腰间装着艾香的香囊在大街上散漫地闲逛, 看见街角拐弯有一股奇异的飘香。大锅炉之中煮着色徐昂味俱全的螺蛳粉,上撒着酸笋、豆干、腐竹, 红红的汤油之上还飘着勾人食欲的花生米。
“来一碗!”
“掌柜,再来一碗!”
“再来两碗!”
清黎美美地狂炫几碗,小肚子已经心满意足地鼓出山形。
掌柜接二连三端着螺蛳粉递到桌子上,看着瓷碗已经堆积成山,心中甚美想着今日出摊能狠狠地赚上一笔。他喜笑颜开、脸上堆满皱纹,双手平摊呈在女客面前,谁料那女客竟然说走就走、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不是明摆地吃霸王餐吗!!
他赶忙丢下手中掌勺,抓着女客的手腕不放,手指在她脸上指指点点:“走!跟我去见官!吃了我十三碗螺蛳粉, 钱也不给就无视我走了?”
清黎这才意识到, 还未付钱。赶忙掏出自己的荷包, 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才只有三文钱。
“够了吗?”
掌柜怒发冲冠:“走!跟我去见官!”
“别别别!掌柜, 你别急, 待回趟东宫拿点钱就还你。”
“你这妮子,梦得很美啊,还去东宫拿钱!你咋不直接去晟宫里面找天子要钱呢?!”掌柜一路强拖着清黎走在官道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掌柜!别冲动!”清黎接着从发髻上摘下一只银钗子, 慌乱地塞在掌柜手中:“你看看,这只簪子可有钱了, 保证值十三碗螺蛳粉。”
掌柜揪着眉毛, 端详半天:“好啊!你,你怎么会有官家的东西!说, 是不是从哪里偷得!”
“走跟我去见官!必须去见官!!好你个偷子,被我揪着了。”
清黎和掌柜拉拉扯扯, 人群迅速拥着二人,不少人领着菜篮子驻足看戏,一起有吆喝着报官。
“嫂嫂。”
清黎面前突然晃过了一个玄衣人影,连忙怀中掏出一锭金子丢给早已乐得合不拢嘴的掌柜,萧延年一下甩开手中折扇,将清黎护在自己身后:“我嫂嫂欠的钱,我替她还了。”
掌柜乐呵呵地刚捧着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清黎冷脸往街上走,萧延年在后一路狂追不止。
“嫂嫂!”
“谁是你嫂子?”
“嫂嫂要去哪里?”
“别管我。”
“诶嫂嫂为何不理我...等等我啊”
清黎突然脑中一闪觀山案,驻足问道:“你在晟宫那么多年,可有见过山河表里图?”
“嫂嫂问这副刺绣干什么?这是西域朝贡的刺绣。我啊,只会吃喝玩乐,没上过朝,自然不曾见过。”
萧延年附耳轻声说:“皇嫂,可以去问皇兄呀。皇兄定然见过,何必问我。”
清黎气得哼哼:“你皇兄是谁?我认识吗?”
萧延年一手甩开折扇,眼尾显出调侃之色:“跟我皇兄吵架了?哎,皇兄就是这般无趣,不懂风情,皇嫂莫怪。”
“俗话说,哥哥债我作为弟弟的理应偿还,嫂嫂且跟我走。”
萧延年一路上神神秘秘的领着清黎来到一条柳巷,牌匾写着极乐坊,楼层高耸入云,玉兰绕砌,八角各有长相各异的金辉面兽,金碧相射,红绸交辉。
还未进入,便闻到一股浓浓的烟粉起,三五个娼妓还有一名男妓在楼上兜着手中的绣帕:“极乐楼,极乐门。入了此楼,享受人间极乐。”
早就听说萧延年风流成性,今日一观果然和传闻一样。清黎压着声音疑道:“你胆子挺大啊,还敢带我来这种寻花问柳之地,不怕萧璟云知道?”
萧延年一听皇兄的名号立马做贼心虚,嘘声道:“嫂嫂,话不能乱说,我也许久未来此处了。”
“我两肋插刀不都是为了嫂嫂,不然我怎敢带你来这啊。要是被皇兄知道了,那我就惨了...”
清黎抽动着嘴角,和他哥一个德行:“呵,此话怎讲?”
“有些时候并不用亲眼瞧见山河表里图,也许只需要找到亲自绣此图之人从她口里打探情报,不就好了?”
“可是绣此图的喀什王后早已病死,你还有何妙招?难不成招魂吗?”
“嫂嫂,我哪有那么邪门的秘法啊?喀什王后死了,又不代表她的女儿死了。”
清黎难以置信:“一个部落王后之女竟会沦落至此?”
萧延年叹道:“征南将军出征刚攻下喀什部落,男子成为战俘,女子沦为...”
“嫂嫂今日来的真是时候,今日各路群聚啊,就是为了一睹那倾国倾城的喀什公主,听说长得倾国倾城。极乐楼早已放出消息,今夜价高者得。”
“嫂嫂何不与我同去?”
清黎望着灯火阑珊的极乐楼,难以想象这里面的花花绿绿。寇口群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欢迎来玩自己在忘川就早已从色鬼口中听了极乐楼的名号,听闻舞艺绝,酒绝,人更妙。不去,岂不是可惜?咳咳,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查案之名。
她朝着楼上还在搔首弄姿的男妓问道:“可有好酒喝?”
男妓妞妞捏捏,将一只手特意扶靠在栏上,凹出那迷人的锁骨线:“女客要啥有啥~清酒有、薄酒有、青梅酒有,包括那种酒也有,就不知女客要啥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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