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看出他的纠结,缓言:“你想问谁?”
归尘略表歉意:“清黎也应不知不觉身为了盘中的落子。归尘有些担心,幕后之人,会不会要灭口?”
“不会。他们断定本君忘却前尘,此时也会暂放清黎一马。”
归尘又问:“那清黎在哪?”
扶桑:“刀锯地狱。”
归尘急道:“那岂不是遭受酷刑?”
扶桑白衣洁净,如琼数一枝,栽于仙气缭绕的瑶池之中,尽得天地之精华。瑶池腾起的仙雾氤氲渡上一层猜不透的屏障,素白的发带缓缓飘扬于流觞上。
“放心,清黎一切安好。”
“只怕...”
扶桑刻意收敛了声线,倏然多了几分沉冷:“只怕她无病自扰,沉重日日思解蠡而不能相见的思念。”
扶桑言语落得轻微,归尘应是从那几乎没有什么搏动的声线里,从字词之间嗅出酸气。
归尘:“清黎心中应是有神君的。”
扶桑一字一句的齐唇:“微不可计。”
想起恶鬼那日同他控诉清黎脚踩一个云,左右两个白无常和月老,背后还有一个司命仙君,头上竟然还睡了扶桑神君。
他的嗓音便如如沁入冰水一般:“脚踩云,宣扬睡了本君,每日怡笑哄着霍连徵还有谢必安,心里还要日夜念着解蠡...”
*
清黎手指无措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娇小的身躯藏在奇石之后,感觉着地面正在震风陵雨似要四分五裂一般,耳边还传来低声的嘶吼、音如击石,低沉至可怖。
她偷偷探头望了一眼,吓得立马缩了回来。
比她身形大数十倍的狰其状如赤豹,浑身赤红,五尾在后红如鲜血,身形似豹,清黎刚刚观之迅如惊雷,一爪下去,仙树拦腰而断。
它似乎是问道有股不应存在的气味,正在低头在四周来回嗅着地面,口齿之中凸出丝丝如阎罗殿中的冷气。
兽性难改,不通灵性。
“出来!”
狰已然不耐烦,五尾不停地扫荡着四周的仙树,琪花瑶草之地瞬间被它神尾荡为平地。
“小仙找神君有事相求,能否求神君见一面...小仙感激不尽...”
“神君可是你一个小辈能随意见之的?”
“我已神君曾在凡尘相识。”
狰张开血盆大口:“神君早已喝了忘泉,不记前尘事。”
清黎躲在石头后瑟瑟发抖。
“若你还在胡搅蛮缠,休怪吾不客气。神君不让吾再犯杀生,不代表吾不可以震碎你的仙骨。”
清黎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连忙为自己辩解:
狰听声辨别了方位,一抓隔扣击碎了清黎藏身的碎石。
虎身一跃,直直扑倒了清黎,一只虎爪狠狠地扼制住清黎使他动弹不得,威逼之:“居心叵测,你先暗窥神君仙身,是不是?”
清黎艰难回应:“误会了...绝无此意。”
狰不听她的辩解,断定了她是清薄妄图犯上的仙娥,不然也不会挑扶桑净身之时,跑到瑶池鬼鬼祟祟躲藏。他早已司空见惯多少个如清黎一般天高地厚的仙娥,也是如她一般行径,一般辩驳,其中有一位仙娥就是为了编写《上清流堇记》特意提前一日藏身于瑶池,好在它嗅觉灵敏,一下捉出贼人。
“招还是不招!”
那巨大的重量压的清黎局快喘不过气,五脏六腑都能感觉如万只蚂蚁转进肺腑,脸色青紫。
狰又低头嗅到清黎的身上竟然有一股清雅的沉香,那是神君身上特有的味道,她是如何沾染上的?难道她早已经进入了瑶池之中还....?
“说!你身上为何会有神君的气味?这气味非亲近之人不能沾染,归尘跟神君多年,才有一丝淡淡的沉香。你身上的气味为何如此之重?”
清黎口唇已经紫到发绀,却也紧咬牙关,绝不说出前尘事。
狰被激怒了,全然忘了扶桑教诲,张开大口准备一口了结了清黎。
清黎眼看它竟然来真的,不管不顾、脱口而出:“你不能杀我,扶桑是我夫君!!”
狰戛然而止,震惊不已:“绝..绝无可能。”
清黎感觉到它爪力微松,继续激将:“不然我身上的气息从何而来?我在凡尘曾与扶桑有过一段姻缘...”
说罢,清黎趁他打楞还未回神之际,猛地抽身从他爪中逃出,拼命往瑶池的方向奔去。狰觉得爪下空空荡荡才觉自己被戏耍了,四肢狠狠一跃而起,张开血口准备一口咬死眼前的女子。
清黎向上仰头,似乎自己在大口笼罩之中,浑身吓得颤栗,脚下也被瑶池石阶结结实实给绊了一绞,在这寂寥无声的瑶池清黎的惊吓尤为刺耳,与此同时,随着惊吓声一起响起的是一前一后倒在水池的扑通声。
微热的仙泉湿润着清黎的衣衫,比这更燥热的是,身下之人的体温还有那双紧紧单搂着腰间的手。亲昵的落水姿势,羞到脸红心跳。
不知多久未见。
那个一袭白衣胜雪,身姿颀长而挺拔,眉目清俊甚至还携着几分傲气的扶桑神君就这么结结实实被自己压在身下,一同浸在瑶池之中。
他的鬓发和衣衫完完全全浸湿在了瑶池之中,半敞开的白衣几乎是毫无遮蔽地紧贴着肌理,条纹清晰可见。
那双眼睛仿佛能看出世间万物,冷淡地扫视着犯上之人,可手掌却严丝合缝握着清黎的腰身,耳根不知何时渡上了一层绯红。
清黎声音切切地,瑟缩地极为害怕:“参见扶桑神君,小仙清黎无人冒犯神君。”
扶桑眼眉微挑,引上躲闪之人的目光:“你就是这般参见本君的?”
[1]《太平经》提到神仙分为六等:一为神人,二为真人,三为仙人,四为道人,五为圣人,六为贤人。
第63章 以下犯上(下)
九天仙境, 仙雾似缕带一般层层叠叠,飘飘渺渺, 十里桃树环绕瑶池。
远处碧波荡漾,近处...
她低眉垂眼往下瞧,水面还零零碎碎泛着涟漪,雾气朦胧。
朦胧了嫣红底的大绣袍早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在她纤细腰间显出白色的抱腹。
也朦胧了二人在落池后紧密贴合的身影,和扶桑红丝滴血的耳垂。
扶桑早知道清黎最擅长用此动人姿容撩拨他..可他总是防无所防,明明前世所有的起承转折都是由清黎一人来决定的,他在二人之间永处于被动之地,就连结束也是由她一口否决一切。
清黎沉默了须臾, 也未曾想过再次见面会落得如此尴尬的场景。
见自己衣袍大湿, 显露半晌春色, 羞意也在脸上浮了半分。
她急忙合拢湿透的对襟,再如何拉扯, 也始终浸出银色抱腹。
扶桑看着清黎笨拙地端坐在自己的腿上, 毫无避讳地当着他的面调整着衣衫,见素白三指捻着衣带,缓缓拉至一角,韶华春色隐在烟发之下, 若隐若现。
蓄意勾引。
他轻蹙着眉头并侧过脸...
又是这般美人计,又想意图以色.欲之念来撩拨, 往往运用此法便是心中有事相求, 多半不是为了自己而来。
他沉默须臾,心中噌到毫无新意。
他学的是三清之法, 讲的是冰寒千古,万物尤静。、修的是心神合一, 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更是无痴无嗔,无欲无求的教诲。
她凭什么还能认为用这毫无新意的美人计就能轻松拿捏修身大道的神君?
扶桑是这般劝导自己,可掌心、身躯都炽热非凡,此计虽毫无新意,奈何是清黎用,就百试百灵。
他只能怪仙泉太热,连带着渡上他的脸颊燥红。
终于,他忍不出出声。
“你就是这般参拜本君的吗?”
扶桑的气息微微有点急促,余燥在心中未消,可道出的音色却如此凉薄。
“起来。”
“小仙知罪....小仙该死...”
清黎经他冷然提醒才觉坐在了谁人之身上,她赶忙起身,杏眸盈盈,一口一个躬身礼着歉意。可是扶桑浑然不理,只是信手阔步地踏着玉阶走出瑶池,执起归尘叠在池边的素白衣袍,正欲穿上,却又一顿。
与此同时,清黎的话被堵住半口,头被大袖锦衣遮地完完全全,再也看不清周遭。
只听扶桑冷冷一句:“擅闯瑶池,衣衫不整,德行有失,轻视天规,还不穿上。”
清黎在不知不觉之间已被列下三条重罪,心中有些怅然,之前面对萧璟云还可以与他唇枪舌剑、巧言令色,可面对三界至尊,她只有默默认下的份,不停地说着小仙该死。
狰来回在瑶池岸上低吼,勇猛无敌,上清也鲜有仙官能制服他。可纵使是曾叱咤上清的上古凶兽也有弱点,不怕天、不怕地,唯独怕水和扶桑。清黎身在瑶池,它也只能装腔作势在岸上吓唬:“确实该死!戏弄上古凶兽,犯上神君,其心可诛,该受天罚,灰飞烟灭!”
说罢,毛绒五尾冲上天际,眉翼划出琉璃异彩,吓得刚绑上腰上活结的清黎手指一僵,衣带又再一次散开。
狰怒吼的音波还在掀动着四处平静的水面,可下一瞬却被巨大的落水声给遮盖过去,接连响起狰拼死在水中扑腾的水花声,划出的浪花太大,不停地一簇一簇呛在清黎脸上。
清黎被滋地睁不开眼睛,她不知怎么刚刚还在威风呵斥她的狰现如此狼狈地在水中挣扎。来不及细究,她才不要跟这唬的凶兽呆在一处,紧接着上了瑶池。发丝、锁间垂落的水珠滴滴答答被她抖落在萤草地上,浑身湿漉漉的,可是外批的衣袍却神奇地未粘上一滴雾气和水珠,暖和如春。
她爬上了岸,回眸望去,巨大的黄褐虎身在水中扑腾不已,五根尾巴也无助地敲打着瑶池,可怜的虎口在无数次挣扎时才能勉强露出水面妄图吸一口灵气渡入肺腑,奈何自作孽,一口灵气都未吸入,灌进虎嘴的全是尾巴和身体扑出的水光。
清黎乐得咯咯捂嘴。
狰:“你这小仙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帮助本大爷上去。不然,信不信本大爷啃了你的仙骨,连个全尸都不给你留。”
扶桑冷声制止正欲动身的清黎,霜色浮现:“冥顽不灵。”
扶桑一出声,狰便颤栗不止,连挣扎都被吓得忘了,它才忆起自己刚刚是被扶桑一袖子拂落水的,也不知犯了什么错,就被冷不丁受了责罚。
清黎隔岸观火,算是看明白了,这上古凶兽比起怕水,更怕扶桑。
瑶池水不停地灌着狰口,它含糊不清地问扶桑:“请神君明示,狰有何错?”
“起杀念。”
狰委屈巴巴:“只不过是嘴上说说,难道气头之上的言语犯禁也算吗?”
“算。”
扶桑言语没有丝毫如容情。
狰自知辩驳无望,心中很是气愤。自己挨着神君的一顿罚全拜那个小仙所赐,原本自己在瑶池外可以轻而易举一口了结了清黎,可这厮非要说些故弄玄虚的话,让自己一时懵了,错放了她进来,还惨遭落罚。
今日落罚,定也要拉此害人的小仙一同落水。
“可这小仙冒犯君上,其罪当诛,才至我生气,险起杀念。”
它吼地极为大声,坚信此言一出,君上必要降罪于那位小仙:“她竟然大放厥词,说君上是她的夫婿!谁都知君上修的是三清无情道法,心中从无男女之间的俗世情爱,怎会娶妻?此妖女简直是信口雌黄、污蔑君上!”
清黎暗暗叫苦,没想到这厮竟然要跟她鱼死网破,吓得赶忙摇手否认。
眼前之人可是...见第一面就差点用藤条勒断她腰的扶桑,是说他生来没有七情也自然无泪的扶桑,此等高高在上、不染俗念的神君怎能容小人思慕何况痴梦,此话简直是污泥来赖上白莲,妥妥的污蔑,妥妥的羞辱。
“夫君?”扶桑站在梅荫下,双手抱胸,素白衣衫粘上几瓣落梅,黑发及腰,墨色双眸难得浮出温意。
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是这么同狰说的?说我是你的夫君?”
斑驳梅荫在他一声素白的衣衫上留下错落。
清黎怎敢瞻仰扶桑,早已不假思索地直接跪在地上,热泪蓄满眼眶。
为求罪不至死,只好显得楚楚可怜。
“不是,不是。”
“小仙绝无没有说过!神君...神君绝绝绝对不可能是小仙的夫君啊...”
狰添油加醋:“撒谎。本尊亲耳听见,若你执意蒙混,别怪本君召唤出往生镜一探究竟,说与没说,一看便知真假。”
清黎只能认怂:“小仙为了..保命..就信口胡诌的,只为借神君之威让狰绕过小仙。”
甚至还怕扶桑不信,特意在皓腕在耳边起势:“就是三界的男人都死光了,神君也绝不可能是小仙的夫君啊!再说,小仙是曾有过一位夫君,只是他运气不好,早已仙逝。”
扶桑闻言转身就走,大步阔风。
清黎连忙小跑追上扶桑,可二人之间总是不咸不淡地恒定着一段距离,不远也不近,就当清黎以为快要追上之时,眼前的身影一晃拉开步子,但清黎累得气喘吁吁快追不上的时候,待她再抬头一瞧,距离竟在不知不觉之间渐渐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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