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小仙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清黎喘着大气,一身红妆赛过十里桃花:“神君,您只是不记得凡尘事,那历劫之前的事情应该记得!神君可否还记得一位明叫月黎的女子?她曾爬上清阳峰哀求过神君,求您在凡间为月老洗冤?”
扶桑不答,转而拐进梅林。
“神君是最后一个见到月黎的女子,还往神君告知她到底有没有死?”
清黎见距离愈发拉开,若是错过此次机会,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见上一面求得答案。
“神君您不知道,小仙为了见你吃了多少苦...扫大殿、差点一口被狰吃掉....”她语带哭腔:“小仙好苦啊..神君要是不告诉我..小仙就一头撞死在这颗桃树上..”
扶桑脚步一顿,清黎差点撞在他的背上。
“月黎?”
清黎见扶桑有意详谈,杏眸冷不丁落下两滴眼泪,恰好落在她的绣鞋之上:“月黎曾是这世界上带我唯一好的人,可惜当时是我不懂事,我因为一些事情与她生冤。她待我这般好,我都没来及叫她一身阿姐,所以还忘神君告知,希望小仙还能有就会再见到阿姐。”
“你是为了月黎才来找本尊的?”
清黎轻轻啜泣,似猫儿般楚楚可怜。
扶桑听着声,便心中已软了一大半,不再执念于答案。
“没死。”
“月黎虽枉顾天规,可她半身不全一路从忘川苦求至清阳峰,罪已还清,本君有理由保她一条命。”
话音旁落。
清黎惨白的脸上已经眉目舒朗,鬼使神差之下她竟抓住了扶桑的衣袖。
情之所动,让她恨不已想要抱住扶桑。可念及身份悬殊,加之眼前之人并非萧璟云,让她心中生却,明白二人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天沟,下意识只敢小心翼翼抓住扶桑的衣袖:“谢谢你,扶桑。”
“那月黎在哪?”
“清黎。”
还未等到答案,急促之声不合时宜地绕了二人的私会,落梅随风一卷,解蠡站在廊下入二人之眼。清黎赶紧收回自己越礼的皓腕,未看到扶桑眸底闪过的失落之色。
解蠡本在司命殿修着凡人命簿,殿下突然飞入仙鹤通传司命相赴瑶池,说是神君有要事相伤。自扶桑飞升之后,他和神君之间已经再无交集,今日不知为何得到幸昭?
原先摇摇欲坠的心,在见到清黎安然无事的一刻,喜地连一向固守的礼法也望了,快步迎了上去:“清黎,你没事?太好了!”
还以为她会一直被困在刀锯地狱受着酷刑。
就差一尺距离就可以抓住清黎之时,突然浑身酸软无力,使不上任何力道,双膝重重地跌在地上,双掌仿佛是被无形的藤蔓固在地上,身躯恭呈跪拜大礼。
扶桑冷眼看着解蠡:“司命,忘了体统?什么时候见到本君,可以不行跪礼了?”
扶桑自降世以来受过众仙三跪九叩的大礼,便再无要求诸仙行过如此大礼。清黎甚至听过容璇仙子赞过神君气度,一位仙娥无意在玉清塔中洒扫中巧遇在阁中翻阅上古秘籍的扶桑,不知当下是否太过于意外和惊吓,仙娥竟然一时忘了行跪礼,甚至来手中的簸箕都握不稳,倒在了青台上。
声响不大,在这空寂的阁中却尤为响亮,只见扶桑只是冷冷抬眸扫了一眼呆站在远处的洒扫仙娥,一眼后,再次回归于手中的书卷之上。那位仙娥也是反映呆到了极致,就在神君面前傻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从未行礼,连声悔罪也没明说,直至扶桑走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职。
谈及此事,容璇仙子夸扶桑不讲虚理,看似冷言冷脸,可甚少有人学到他心中的众生平等。
可今日,清黎都有点不太认识眼前之人了,不像熟知的萧璟云,也不像众人口中的神君,也不是之前初见的扶桑....
解蠡口中腥甜无比,咬着牙关,垂头朝地:“神君恕罪,一时欣喜见到了旧人,忘了天规。”
扶桑一脚迈在在他的双掌之间,俯下身躯,居高临下地说道:“九叩。”
第64章 露馅
扶桑一句九叩如凌迟寒刃架在解蠡的脖子旁, 让他感到了此生莫大的羞辱和人格的侵犯。羞辱之余,心中的不屈让他全身血液在快速沸腾, 可天权之下,也只能逼迫着自己高扬的头颅狠狠地栽入尘土里,在扶桑面前俯首、称臣,认下那不可逾矩的鸿沟。
他是神,而自己只是仙。
触到湿润尘土的那一刻,解蠡的心倏然一阵颤栗,落泥染上他洁白的额间和鼻尖,微凉的触感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自己,他, 解蠡, 亦或是人脉口中的司命仙君, 始终是一个卑贱之人,就如他苟且的出生一般, 得道仙途也只不过是因仙乐那日心情大悦随手的点化, 罢了。
自己终不过是那些高人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玩物。
第一磕,他极为沉闷地磕在尘泥里。
接下来几翻叩首,携着天道不公的愤怒, 每一重磕都像把自己全身的骨血全部砸在扶桑的脚旁、融入大地,那般疯狂, 那般波涛。
解蠡缓缓抬头, 额间渗出的血液静静流淌在他清俊的面容之下,双眼已经变得异常赤红阴狠。看着眼前玉洁松贞的扶桑, 他才恍然明白什么叫世道。
皆是高谈阔论,皆是圣人笔下的满纸荒唐。
众生平等?
生来就有三六九等。
有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日月相捧,仙鹤环绕。
有人生来就卑如蝼蚁,任人践踏,如清黎,也如自己。
解蠡的阴戾已尽数显露显然于面,嘴角沾血,扯出一抹不羁的笑容,不愿再叩。
蹩脚的伎俩在扶桑眼下一览无遗。
扶桑单手提起自己膝下的衣摆不忍让它沾染污泥,慢慢蹲身下去,目光寸寸游走在解蠡的脸上,眼睛深邃幽暗,宛如寒潭,声音更具压迫:“司命,还差三叩。”
解蠡笑得轻狂:“一礼未行,便足以让修得三请法的扶桑神君为小仙毁了心境,生了怒气,若此事在上清宣扬出去,小仙也真的能算得上出人头地了。”
“真不知道是否只是因为一虚礼?还是小仙无意中做出了那些惹神君不快的错事?”
他言辞挑衅道:“还望神君提点。”
扶桑微微挑眉,听出他言语中的激将之法,既想借众仙之口堵了责罚,又想以此借机试探他是否还有前世的记忆,满腹的谋算,满嘴藏刀,他还是如凡尘一般,丝毫未变。
清黎前世差点被解蠡活活烧死的情形浮现在他的眼前,额前的烟发遮挡了微扬的眉角,宽大的掌心金扼着解蠡整个后脑。
趁清黎眨眼之际,扶桑面如表情将那不屈的眼神和头颅狠狠压进尘泥之间。于此同时,脚下的土地开始出现一条条发散性的裂痕,携着一声爆裂性的巨响,裂痕迅猛往下深陷,不过顷刻,山崩地裂,十里桃李的花瓣群集而落,就连瑶池里取之不尽的归墟水也似水龙一般席卷上天。
清黎睁眼之际错愕地看见扶桑的手背利落分明地悬在尘泥之上,隐约还能看见那皮肤之下攒动的青筋。而他的掌下只剩一缕烟黑的发尾未全埋进血泥,而除了头以外所有身躯还安然无恙地留在地上。
!!!
清黎错愕不已,目瞪口呆。
始作俑者扶桑此刻却静地令人发慌。
吐息之间,他手掌悬着距离将解蠡那惨不忍睹的脸再次重见天日,再度对上解蠡的视线。
此刻解蠡的双眸中再无不屈的傲气,神情空洞且散漫,或许他从未想过会落得如此下场,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扶桑狠狠践踏于脚下。
扶桑脸上依旧不见丝毫愠色,薄唇微启:“还差两叩。”
说罢,他微微扬起俊冷的下颌正欲再行惩戒,手腕却覆上一层滑腻温润的触感,扫眼下去,是一双素白的玉手,紧接着清黎跌跌撞撞闯入他的眼帘中,观她双颊被吓得染上落樱之潮红,双目浑浊地喊他住手。
“扶桑...神君,别!”
“还望高抬贵手。”
他心如浸苦水:“清黎,你要本君高抬贵手?”
清黎抬眸,二人的视线不期而遇,眼神似有茫然。
扶桑又问:“清黎,你要为他求情?”
清黎听出他言辞中的不耐这才回神,垂下头,点头亦又摇头:“是也不是。”
扶桑喉结浅浅滑动,沉默片刻,四分五裂的地面似时空倒转回归先前完好如初的状态,落樱也纷纷点缀在树枝上,归墟水也在瑶池中静静流淌。
转瞬,他将目光流离至清黎握着他的一双皓腕之上。
清黎也注意到自己的失举,倏然收回双手,松手之际,眼前的扶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解蠡眉梢和发丝粘上淤泥和鲜血,胡乱在一起。脸上青紫交替,四肢瘫软无力地平躺在地上,伸出血肉模糊地手握住清黎一双柔荑:“清黎,我知你的心中还是有我一席之地的,我们之间一切都重新来过,好不好?之前是我对我不住你,今后我会用毕生补偿你。”
他拖着身躯的身体起身,郑重承诺:“我爱你,我会比扶桑更爱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清黎。”
清黎携着笑意,转而握住解蠡的指尖,看着他盛满爱意的双眸。
转瞬,一声清脆响动和脱口而出的吃痛声接踵而至,清黎就这般‘柔情’掰断了解蠡的五指,又颇为珍惜地捧起解蠡另一只完好的左手。
萧璟云曾经自断十指,今日清黎也想让司命常常十指连心的痛楚。
“司命,你又想多了。”
趁着他虚乏之际,五指压弯,又一声骨节分离的清脆声:“我劝扶桑高抬贵手放了你,只是怕他遭众仙非议,仅此而已。”
清黎勾起解蠡的下颌,他额间痛出的冷汗滑落在她指尖:“扶桑才不值得为你这种人动怒搭上自己的声誉。同时,我亦不值得。”
“我对你曾经是知己之交,是有点化之恩,现在我只当之前的司命已经仙逝。”
“解蠡,现在你的,让我无比恶心!”
解蠡看着清黎转瞬踏着落花离去,连一个回眸垂帘也不值得施舍自己,给那个刚刚勇气所有勇气将自己一番真情献出去的自己。他趴在疯了一样仰天长啸,口角呃出浓浓鲜血,笑着自己心底最后一丝希翼被阴翳所盖:“扶桑辱我,今日你又负我,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向你们尽数讨回来!”
*
樱如云似锦,微风吹拂,便簌簌而落一场花瓣语。
一人一虎形禅坐于树下,狰庞然大躯卧于树下,以身护着扶桑,似通有人性看穿了他的心思时不时轻蹭君上的手背,可这并不足以让君上眉目舒展。素白的云锦袍呈着几瓣落樱,扶桑倚着树干闭目冥想,可内心波动不已,始终未能达到致臻致善、毫无杂念的无上心境。
他本应冥想地应是三苍。
可他无法忽视心中的波澜,心境之中是清黎一双柔荑握与他执手,口中在为司命求情。
扶桑知晓,今日是他言行有失,为了私欲重罚了司命。
可是清黎,就当真这般维护解蠡吗,连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可以尽数原谅?还有自己为何对她一忍再忍,明知她的蓄意接近皆是另有用意,可还是任她一个低眉、一滴落泪,就可以轻轻松松由她拿捏自己。
他既已选择在假装所有人前‘忘却’前尘,其中也应包括清黎,回归了无七情的自己。
不该再对她一人优待。
狰看他眉头轻蹙,口中吐出白雾,问道:“君上,在想什么?”
本以为不喜言辞的君上定像往日再无回应,可现却闻他一句:“在思己过。”
“什么过错?”
“不应再失去道心,不应再有喜怒私.欲,不应再纵容一人。”
“扶桑神君不再纵容哪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仙呀?”
声音如涓涓流水出谷,纯中携着三分柔、七分媚,再次紊乱了扶桑的心境,他冷然睁开双眸,果不其然那个天高地厚之人就出现在他的眼下,距离之近,只需微微一低头,便可以落吻在她额间。
又来这一招....
此招绝不会再百试百灵。
清黎青丝如瀑,逶迤铺下,淡淡的胭脂气息有些黏腻了周围的空气。
见扶桑不答,她轻眨着羽睫,眉眼漫上媚态:“神君要不再纵容哪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仙呀,需不需要小仙代为效力呢?”
狰实在是不知道这小仙是从哪冒出来的,按理说它之前都能轻松在百里之外嗅出她的气息,抢先一步发现她的藏身之地。可现在忽然那么大一个活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一个上古凶兽和一个高位神君硬是没有发现她的气息,难道说他们的思绪中潜移默化可以任凭她近身?
它怎能容得自身的失误,一口准备卸下此女子的胳膊,未料到清黎迅速溜至扶桑的身后,挽着君上的臂膀,可怜兮兮地露出一双蓄着热泪的杏眸,吴侬软语地求着神君庇护。
...
狰傻眼了,活了上万年从来没想过如此矫揉造作之人,还特别喜欢撩君上。
“神君,小仙好怕,它要吃了我。”
清黎假意擦着虚无的泪珠,借机玉容贴在扶桑的臂膀上。
细腻温润的触感,在他肌肤之上渐渐蔓延开来,他不动声色打量着清黎。心中生疑,清黎先前在瑶池与他再见之时还是胆战心惊的、对他颇为恭敬,从不刻意接触,为何现在就敢如此放肆...对他乱摸..乱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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