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对扶桑道:“所以这一切果真如你所料。你找我商议此事之时我还心存疑惑,结果一切都如你与本座所讲一样,解蠡真的会率天兵压境。”
清黎听不懂阎王的哑谜,目光流转于二人之间。
阎王扶额:“清黎,你难道还看不出解蠡的真正目的吗?”
“不是惩戒我和扶桑吗?”
扶桑强撑起身,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冷声道:“不是。”
“那是什么?”
阎王慢慢凑近清黎身旁,语气陡然降了几度:“自是为统御三界而来。”
“如何统御?”
阎王的手心慢慢摊开,一团青黑的煞气从他指缝中四散溢出:“清黎你难道忘了你在登峰塔的发现么?”
扶桑敛眸,眸色阴冷。
良久向清黎解释到:“用煞气,仙者堕道,恶鬼入魔,所有人为他所用。”
“自此,颠覆三界。”
第76章 大结局(下)
恶鬼终是灵力低微, 在得道之人面前不堪一击,仙者的弹指一挥间便能烟消云散。
可纵使躯体被仙术捏碎成末成渣, 又在触地之后须臾又恢复为原状。列在前的数位大仙左右被恶鬼前后夹击,然是再高明的仙法也经不起无时无刻的防守、进攻。
四灵位列星宿四方,灵力四溢将忘川染成四色神光,护佑一番周全。
青龙列阵在北方,一览大局,承扶桑授道多年的他深知奈何恶鬼本质为超然六道之外,只能被压于烈狱之下永世不得超然,不能灭之。先前合众仙之力逆转忘川只为引出烈狱熔浆但也忽视了将十八地狱上下颠倒、让恶鬼趁机逃出,这才有了今日的混战。
这场混战已经不知厮杀了多久, 天际剑影交错, 五光十色的仙峰每一招式都在想着置人于死地, 阵阵腥臭的气息令人恶臭,两阵的人血交流在一起, 分不清来源, 汇聚成血河。
再持续这场大战只怕会两败俱伤,局势不容片刻犹豫,他立马传音给诸位:“局势不利,苦战无益, 先暂回上清休整生息。”
身处于混战中诸仙有些犹豫,无人敢应声只听青龙一人之言。
大战在即, 不怕敌强, 只怕军心不稳、无攻自破。
解蠡看着众仙的心智有些动摇,立马以仙职封了青龙之口, 立马驳斥道:“扶桑今日能瞒着众人和阎王联手打诸位一个措手不及,若今日不能灭了忘川、毁了他的神骨, 明日他就会联合六道之力颠覆上清。”
扶桑也在清黎的搀扶下勉强起身,目光如炬,唇齿碰撞的微词此刻落地有声震于每个人的心头。
“三苍在上,六道存善,为仙者为何忘了?”
倏然。
又闻扶桑低沉一句:“为仙者皆要修妙法莲华经文,诸位不可能不通读,经文有云:若言处处受生,故名众生者。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一切有情众生都在三世六道中轮回,何苦自相残杀招感苦乐染净之果?”
日曜通谙经文,更是每日晨起净身而后捧读经文不下万次,断念扶桑混淆视听、搬弄是非,歪曲六道之意。驳斥道:“六道众生为阿修罗、人、天、地狱、饿鬼、畜。”
他余光瞥下清黎,眼神森然如十世仇恨,道:“饿鬼道。”
指着狐妖落入忘川的鬼晓生,道:“畜生道。”
转向身后十八地狱的恶鬼们,怒道:“恶鬼道!”
日曜展开双臂环视众人,衣袍猎猎作响,声音如雷霆咆哮:“扶桑你莫非忘了,唯何分六道?唯何分上清、人、地府三界?”
“那皆是因为世祖二神经文所指,阿修罗、人、天是善道,地狱、饿鬼、畜生是恶道。”
“你本是上清最至高无上的神君,却被鬼道蛊惑、自甘堕落,放弃神途生出七情,将自己葬送在这个每日承受忘川水寒、地狱烈火、恶鬼永不超生的地府。我道存善念乃是斩妖除魔、守护苍生,而非你与恶道为伍,不惜散尽修为也要救地、饿鬼三道?”
“如今你还在指责众仙,果真执迷不悟!”
六道之言清黎早有听闻,世祖二神就是因三道而建立忘川、十八地狱,上清为了更好地管制这些无求无止的恶念,来回派了许多小仙下来担任阴官、建立属于一番的阴府规则。
孟婆熬汤渡化不屈亡灵,黑白无常索命恶人,阎王审判有罪之人,十八地狱专压恶鬼,他们将一切有罪之人关押地府,好让三界太平。
清黎受不了这样妄言,不顾一切吼道:“你们这群榆木脑袋,谁规定的忘川之人皆是恶?”
日曜对吼:“忘川哪个人不是身负罪孽?有罪便是恶。”
清黎随便从忘川河中抓起一个受沉河百年之罚的水鬼,水鬼百年皮肤被泡得发烂,皮肤惨白地不成样,露出水面之时这是一遍遍在诉说着自己有罪。
日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掐指算出他身负杀孽,此为大罪:“杀孽,重罚,恶者。”
“恶者?仙君答案也给得太快了吧?”清黎指尖凝出水鬼眼角的一泪,清波涟漪,眼泪滴入忘川河,亡魂来世的回忆如史记长卷一幕幕摊开展现在众人面前,她一旁解说道:“莲此前为人,一日过河不幸见河下有人落水,心有善念的他毫无犹豫地脱衣跳入河中救人。”
忘川水上流淌着回忆。
跳河的青衣男子便是莲,入河之后才发现落水之人为青面水鬼,拼尽全力渴望挣脱束缚上岸,可鬼手却将他一点点向下拉扯,湖面水圈一点点归于平静,片刻之后,取而代之喘气露出水面是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子。
莲也是命苦,好意救人却脱自己下水,成了非人非鬼之物。为水鬼者十年期限,如果没有在十年间骗人下河,取□□替代之便要永生为水鬼,困在孽河下。
恰逢画卷又摊开一页,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掩面而哭。只见湖镜之上一位老妇人穿着缝缝补补的碎衣,划着个小舟静静地漂泊在湖上,清河之下莲双眼如狼紧紧盯着最后的猎物。
此为十年期限的最后一日。
先前最为心善的他不愿让陌路人也平白无故遭上此罪,所以放人过河,可结局是他日复一日地长满鳞片、青面獠牙,若今日最后期限一过,他便永世都要沦为水鬼。
莲不愿。
他又何错之有?今日的老妇一看也时日无多,若代替他,也算是功德一件。
清黎声音细细的,温凉如水,脆生生响在忘川河上:“莲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学着原先水鬼的方法,伪装落水之人骗老妇拉他上岸。老妇如他所愿伸出了手,他也如自己所意料的那样握住了那双手。”
“可在感受那手掌的细纹上、感受到久违的温度时他动摇了,他还是心有不忍,赫然松开了那双手。可从未想过那老妇人竟然反抓着他的手,毅然跳入湖中。”
日曜疑惑道:“那他没有犯杀孽?为何判他坠入忘川?”
莲嚎啕大哭,湿发沁入湖中,崩溃道:“我犯了。”
“老妇自动落河之中,才发现她是我年迈的老母,我想送她上岸。可她捧着我的脸,眼含泪光地摇头,指着湖面让我上去,手指摆一。”
清黎道:“她确实如你之前所料寿终将寝,只剩一日寿命。她原想随着风俗入舟水葬,却意外在水下发现了你。想着自己时日无多,不惜慢慢沉河送你上岸。”
镜面水光波澜。
莲一游三回头望着暗处的老母,可她永远都是笑容满面摆手示意他快些游上岸,送走满眼含泪的莲,平静的水面上涌出一位年少二十的小伙,他没有死后复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哭声伴随着他生后的日日夜夜。
清黎无惧走向日曜面前,娓娓道来:“仙君,有罪之人堕地府无错,可你们错了万物有情、有情之人为万物,是非对错不能因罪一概言之。”
“有罪之人,可能从无恶念。我们因罪发配忘川,不代表我们就是生性恶念之人。我们的丑态品行登不上大雅之堂,亦不代表我们就是为非作歹之人。”
唯独众仙之首的日曜呆站在原地,一时找不到说辞反驳,所传缩授的真理被遭受巨大冲击,理智与慈悲置在烈火之上烤刑,终究是再也拿不稳手中的斩魔的剑。
剑刃清脆落地,声音清冽如同救赎辐照他的心间。
身后的众仙立马激涌上前欲挫骨离经叛道的二人,怒斥清黎歪曲经文、卑贱之躯竟妄污蔑世祖道化,声断经文所指地狱、饿鬼、畜生是恶道不会有错。
“杀了他们!”
“他早已不是上神,一定要在今日将他就地正法!”
“今日他神力全无,再不出手,怕是没机会了。”
扶桑被众仙推上神坛,奉未超然的存在。
也在诸仙的讨伐中,堕入神坛。
金光俯下的扶桑默然抬起头来,徽姒整个被整个人笼罩在黄身神像之下投射出渴望不及的领域,冷如沧海的深眸也被消磨地褪去威严,毫无防备从神色里尽显落寞悲切。
他垂眸落下一泪,汝悲如泣,三苍霎时层林染霜、万里冰封。
他已无力去悲悯任何人,泪蓄着无法言尽的绝望。
他因悲悯众生而存在,可众生根本不需要他。
那他的降世将毫无意义、如同神像坛下的香烟也会散去、蒲垫的信徒也会慢慢远走。
言论、仙法刀刀朝着他致命地攻来,他已无力反击。身无法力,更是心中已有星光陨落之意。
传言神君一泪,意味着陨灭。
地牢一泪,世间再无萧璟云。
忘川一泪,三界再无扶桑。
扶桑蓦然擦去最后一步,闭上双眼,缓缓抬起脚朝着众仙聚集之地走去。
感受着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凌空一脚,却被身前之人狠狠地抱住,垂眸顿然的一刻却对上了此生见过最清明如镜的双眸。
“扶桑,你的众生还有我。”
“我会给你最诚挚的爱意。”
清黎目光深深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劝谏俯视的她,只是笨拙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哀切溢出双眸:“你还有我,或许还有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孩子,他们都会爱重你。既有我爱你,子子孙孙爱你,就会有很多人爱你。”
凌空一脚坠崖的扶桑狠狠拽住,乌眸看向清黎,心境终于泛起涟漪。
指腹轻轻划过她如玉的脸庞,凝住她的泪,不忍陨落。
“再也不会了,清黎。”
“我很庆幸此生能遇见你,欣喜自己有了七情,不然难以体会现在是有多欢喜。”
扶桑转而握紧清黎的素手:“万事终有出路。”
*
半边金乌,半边血月。
扶桑清黎与解蠡对立二战,明暗交界,是非分明。
血月清光酒在解蠡隐晦不明的轮廓上,隐去他眼中愈来愈深的血光,心中的恨意已然狠到硬生生将自己的骨节掰弯也未察觉。
群仙激进,扶桑神力消散殆尽,他不经嘴角勾唇抿笑,此乃实施大业最好的时机,错过了便败了。
他站在奈何桥头凌空众仙之上,衣角长袍飘然,掌上捧着仙乐的头骨,口中轻声念出魍魉念语。
头骨顿时吱吱裂开缝隙,黑雾、煞气从四窍八孔中远远不断的溢出,不多时半天金光也被黑雾弥漫,怨、恨、痴三念闻着仙骨的味道钻入众仙体内,在仙身内四处作祟。
众仙头痛欲裂,捂着二阴、天池两穴稳住心智,终是徒劳无功,邪念如同万千毒蚂啃食他们的仙骨,侵占他们清醒的头脑,哪处不屈便急攻哪处,逼迫他们交出意志。
苦楚折磨之下只能屈服于鬼祟,眼白染黑,眼珠映地赤红。法力也不知比先前强大了多少,手中屠戮的剑与浮尘也没了清白之身,凶残地碾碎眼前拦路的恶鬼。
他们就像个不死不休的死物,与红烛一样燃尽自己。
就连四灵也失去控制,转为兽物无差地屠戮。
对半开局势瞬时扭转,恶鬼被打得连连败退。
今日血光冲天,血色烟雾缭绕,遍眼望去皆是血色,耳目听之都是惨叫哀嚎和无情仙法相碰的威声。
这场大战唯一冷静的人便是解蠡,等着阴府屠戮殆尽,便只留一群行尸走肉、毫无神志的“众仙君”,倒是他便是真正的三界之主。
仙规?
三界的法则都在他一人言下。
*
日曜看着众人神志错乱,闻着浓厚的血腥慌了神,正巧被煞气抓住机会趁虚而入。意识混散之际,他强撑着四分五裂、万蚁啃食的痛楚临近扶桑身旁,终是再求解一次心结。
他问:“神君,世祖所写阿修罗、人、天是善道,地狱、饿鬼、畜生是恶道,是否为真。” ”
“不假。”
“可众仙都理解错了。”
低沉之音入众人之耳,犹如万物复苏。
十金乌临降忘川,金光瀑下,万物生灵受沐。
扶桑更是沐在其中,衣断上流云纹潺潺流动,似有日光笼罩其中。
高瞻仰目,只可虔诚仰视。
他已没有任何灵力,神力低微到连一个可在中众人眼里不知为何依旧是降世之初的模样,脚踏虚空,不论扶桑如何堕落、众仙如何精修法力和道行依然是只能跪拜瞻仰。在场仙者同样穿着白衣,可再无一人如扶桑那样白衣飘飘如临神途,只需瞥到一眼,足以震慑人心。
默言听扶桑道:“万物有灵,众生平等。”
“天等六分,道指往来居所,并非善念之断。”
原来终究是他悟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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