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脑中灵感一闪,出门上马一气呵成,不到片刻就回到了院子。
“王……”长留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看见沈妤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妃。”
沈昭的信,那封信。
沈妤把信从枕头下翻出来,将信来回看了几遍,又回到了议事厅。
“博达在后方遇到了突袭。”沈妤激动地说:“是赤河的萧家军。”
萧川还是懵的,不知道王妃哪来的这样的猜测。
沈妤飞快地说:“这几日没有任何消息从赤河传来,你我都猜错了。”
他们没有收到赤河的消息,以是赤河不能向他们发起增援才切断了联系。
“但不是这样的,如果我哥是为了借兵,在没有借到兵的情况下他一定会来燕凉关,可是他没有来,因为他说服你爹深入了西厥腹地。”
“这不可能?”萧川说:“我最了解我爹,他是保守打法。”
沈妤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我不知道我哥如何说服了萧将军,但是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深入了,博达撤走了六万人,边境线上能对他造成这样大的威胁的,除了我们,只有萧家军。”
“可是……”萧川仍有疑虑,“沈将军为何不在信中告诉你他的计划。”
“他早就告诉我了。”沈妤道:“只是我刚刚才明白过来。”
沈昭在信中这样说:“你我同出一脉,哥哥不能去燕凉关,我会与西厥奋战,把他们打回老家,希望你能理解哥哥的选择。”
他在信中表明了他不会来,但他要把他们打回老家,沈昭确实做到了,让博达不得不调兵回援。
他希望沈妤理解他的选择,是因为他们同出一脉,都是沈仲安手把手教出来的,他知道她能在局势中判断出他的意图并分析出最优的战术。
“打回去。”沈妤肃然道:“我们要把他们打回去。”
第263章 夜袭
边境线上又下起了雪,甘州城内的街道上燃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雪片子还没靠近便被火把烘烤化了。
许多尚未撤离的百姓都还没有睡,趴在窗上看着守备军往城门涌去。
守备军在整兵,今夜他们要夜袭西厥营地。
谁也没有说话,但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着熊熊的火,他们被压着打了太久,如今终于到了反击的时刻。
西厥人还在沉睡中。
他们在前一日攻城时遭遇了突袭,被对方冲乱了阵型。
博达不在,余下的西厥士兵由之前的副将带领,昨日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大周人敢从城里出来,这一波打得着实出人意料。
副将坐在营帐里,与几名士兵围炉坐谈。
耳边是外面风雪大作的声音,他想着眼下有两条路摆在他面前,明日拔营后撤与博达会合,一举击溃深入西厥腹地的萧家军,或者准备下一次进攻。
“我早就觉得不该兵分两路。”一人说:“但头领不听,他想用我们压制住大周的守备军,太贪心了。”
另一人道:“谁知道那些缩头乌龟竟然敢出来,不过还好,他们只是小队作战,我们明早继续攻城,就算攻不下城来,也要把他们压制住。”
“对,谢停舟在北边战场被拖住了,我们有大把的时间。”
副将一直没有说话。
他们已在昨日被打压了士气,此刻进攻并不是好选择。
他缓缓闭上了眼,隐约中感觉到了不对劲。
忽然,他俯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隐约感觉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震动。
下一刻,他听见了望楼上士兵的大喊。
“是敌袭——!”
“操他娘的。”副将喊道:“大周人来了,赶快迎敌!”
西厥士兵从被窝里被吵醒,还没有完全清醒便听到了马蹄踏在雪地中的震动。
擂响的战鼓由远及近,震得天都在轰鸣。
西厥人冲出营帐,只看见浪潮般的骑兵和步兵涌入了营地。
……
夜幕中的王都很静。
这两日没有下雪,院中的的石板路被清理了出来。
苍匍匐在谢停舟脚边,眼睛半耷拉着,任由白羽站在它的背上。
忽然,苍抬起头,撑起前爪盯着门口。
不一会儿,微微敞开的门缝挤进来一只狗头,盯着苍看了一会儿,确认安全后磨蹭过去,围着谢停舟闻了闻。
大黄还不太习惯谢停舟身上兵戈的味道,这是他第一次闻到,确认了之后,又乖巧地趴回了他的脚边。
谢停舟垂眸看了一眼大黄,将一惊霜插回剑鞘,手中擦剑的布条一扔,大黄立即跑出去叼回来,讨好般地疯狂摇动着尾巴。
谢停舟笑了笑,摸了摸大黄的头,起身回到卧房中。
卧榻空置,夜里怎么睡都是冷的。
自她出征以后,家里就冷清了下来,入夜之后更显寂寥。
谢停舟手指摸过她枕过的枕头,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枕头其实她枕过的次数不多,夜里她睡的都是谢停舟的臂弯,枕的也是谢停舟的胸膛。
他起身放下床帐,将白布条一圈一圈缠上了手腕。
“等我回来。”这话不知是对谁说。
骏马驰骋出城的一刻,海东青也振翅而起。
呼延陀的帐中围坐着将领,正在喝着羊奶。
两军交战时期,羊奶是很奢侈的东西。
这里是呼延陀设在边岭的临时营地,他们在下雪之前就越过边岭,之后便一直在换地方扎营。
为了牵动北边的战场,他分设了几个营地,这里驻扎了近两万北戎士兵。
“我们必须要改变打法,不能继续在这里和谢停舟兜圈子。”呼延陀听着外面呼呼的北风,看着不停晃动的帐子说。
副将道:“既然不能再打游击,不如打伏击,青云卫不是喜欢追吗?那就把他们引到我们的包围圈里打伏击。”
呼延陀捧着碗,没有否认,也没有立即肯定这个战术。
他的对手是谢停舟,他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生活在谢停舟的阴影之下。
呼延陀明白自己的
对手是多么强劲,所以他必须很小心,非常谨慎地去猜测谢停舟的想法和战术。
“谢停舟只会缩在后方指挥。”一名将领说:“他早在几年前就失去了作战的能力,一个上不了战场的将领,就是个废物。”
呼延陀看了对方一眼,“我曾几次败在你口中的废物手上,他在十五岁时就战胜了我。”
将领嘴唇动了动,不敢接话了。
中间的火堆越来越小,呼延陀用弯刀掏了掏,火势又盛了起来。
“西北边境在战火之中,我不信凭他们这对夫妻能够把大周守下来,只要我们和博达任意打出一个缺口,大周就是我们的。”
将领在呼延陀雄心壮志的发言中振奋了起来,“我觉得我们不用害怕,谢停舟早就不是以前的谢停舟,那一年我们遭到重创被他打回了北戎,但是谢停舟也身受重伤,他在后方指挥,战场上的变化根本没有办法及时兼顾。”
“对,我们可以抓住他这个弱点,打变化战,他们以为我们在逃窜,但是我们其实是在设陷阱。”
“可以。”呼延陀肯定道,他拿刀尖指着地图,“明天你带一万五千人埋伏在这里,我带五千人去诱敌。”
商议好细节,几名将领在呼延陀的帐子里睡了。
晨起大军移动,营地里只剩下留守的五千人。
一名将领走出营帐,迎风打了个亮哨,等了片刻,也没有听见自己的猎隼飞回来的声音。
他又打了一声,呼延陀便从营帐中掀了帘子出来。
“怎么了?”
将领说:“阿古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还没有回来。”
猎隼是北戎人放在天上的眼睛,谢停舟吸取了北戎人的优点,驯服了北戎人都难以驯服的海东青。
呼延陀向着天空吹了一声哨子,他肩上的猎隼立刻飞了出去。
这一次,他的猎隼也迟迟没有回来。
几人站在营帐门口安静等候。
呼延陀张开手掌,让风从指缝中穿过。
“今晚,最迟明天会有暴风雪。”他说:“我们必须在今天吞掉他们的人马。”
第264章 反击
“立刻清点伤亡。”
沈妤摘下头盔,下马查看奔宵身上的伤。
之前在战斗中被砍了一下,幸好上了铁甲,褡裢被砍坏了,其他都还好。
这一场夜袭打的是真漂亮,幸亏他们反应及时,在白天的突袭之后接连就是夜袭,根本没有给西厥人考虑和更改作战计划的时间。
萧川踩着雪跑过来,喘着气说:“他们逃走的时候放走了马厩里的马,还烧了粮草,不过还没有烧光,我派人运回去。”
沈妤望着西厥人逃跑的方向想了想,说:“你立刻清点伤亡,我们继续带兵追击,他们跑不远,抓十个活口带路,分开问,谁说出的撤退路线和其他人不一致就砍一个,我看看谁敢撒谎。
“还有。”沈妤飞快安排着:“打扫战场的事情让曹光进来做,让人盯着他别让他中饱私囊,每人再备五日的干粮,一个时辰之后出发,我们要急行军了。”
……
下雪前云层压得很低。
北戎身后是身披黑甲的青云卫,对他们紧追不舍。
他们东逃西窜,不停地变换着逃跑的方向,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每当路线偏移之后他们都会做调整,始终在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那里已经埋伏了他们的士兵,他们只需要将身后大约一万青云卫引入埋伏,就能吃掉这一波。
一万人的伤亡对任何一方来说,都是大损元气,等于突破僵持拿下优势。
呼延陀死死盯着前方,在他们的头顶是几只翱翔的猎隼。
“快到了。”一旁的将领说。
呼延陀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前方雪天相接的地方,后面的箭矢簌簌落在雪地里。
呼延陀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息声,战马也累得直喘气。
“就在前面。”呼延陀指着前方说。
离他们埋伏的地方越来越近,后面的追兵却忽然停了下来。
呼延陀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闻到了被风送来的血腥气。
“停!”呼延陀猛地勒马,鹰隼从空中落了下来,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
他打了一声长哨,鹰隼不情愿地在命令中起飞,却在还没飞入高空时,云层中猛然俯冲下来一
只海东青,在空中抓住一只猎隼猛力撕扯。
猎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三只猎隼和一只海东青在空中搏斗在了一起,羽毛扑簌簌从空中落下来。
“撤!”呼延陀大喊着,“朝西北方撤!”
他已经看出那是谢停舟的海东青,没有任何人的驯鹰能越过它成为空中的霸主。
谢停舟的海东青出现在前方,而前方埋伏的地方毫无动静,只能说明他们的战术出现了问题。
或许是被全歼,或许已经逃离。
而他现在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朝着西北方逃。
与此同时,那只叫阿古的猎隼已经被白羽撕掉了半边翅膀,它在空中维持不住平衡,一头栽进了雪地里。
呼延陀亡命地往前奔,他在寒风和汗流浃背中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是他们中间出现了叛徒?
北戎人在夹击中逃向了西北方。
呼——呼——
呼延陀喘息着,前方的骑兵却猛然勒马,后面的来不及停下,差点撞在了一起。
谢停舟坐在马上,他看着不像是来打仗的,他没有戴甲,袖口利落地束起,衣摆和高束的发丝被风鼓动飞扬。
在他的身后,是安静的、沉寂的、蓄势待发的青云卫。
眼神交汇之间,仿佛有火光在闪烁。
这一刻,呼延陀终于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谢停舟并不知道他埋伏在了哪里,但呼延陀的行为告诉了他,他无数次地改变方向恰好给谢停舟指明了方向。
不是呼延陀自己选择来到这里,而是谢停舟让他选择了这里。
谢停舟只需要让人堵住其他方向,呼延陀就一定会自己撞到他的刀口上。
呼延陀扶着腰间的刀,死死盯着谢停舟,“没想到你还能亲自上战场,你还拿得起武器吗?”
谢停舟缓慢地拔出了那把许久未曾见过血的剑。
“不劳费心,或许你并不知道。”剑身在刀鞘中摩擦出声音。
谢停舟就在这声音里,带着笑说:“它想喝你的血,已经很久了。”
青云卫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在苍茫雪色中和北戎大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顷刻之间,天地间杀声四起。
呼延陀的对手是谢停舟。
兵刃相接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轻敌了。
他是谢停舟,是重伤之后仍旧能将他追击百余里的人。
但他也在招式中发现了谢停舟的不足。
谢停舟内里虚浮,撑不了多久。
呼延陀看出来了。
弯刀横切而过,挡开谢停舟的剑,他在马上邪气地一笑,忽然调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去。
谢停舟紧随其后,在马上撞着风追去。
谢停舟伏在马背上,紧盯着前方马上的背影,碍事的大氅已被他扔了,衣角被风吹得飘向后方。
他要杀了呼延陀。
不论是为了战局,还是因为呼延陀曾经在口头上对沈妤的侮辱,他都不会放过这个人。
风在他耳畔呼啸,谢停舟抬起了马背一侧挂着的弓,对准了前方的人的后心。
呼延陀跑出了汗,他能听见身后紧追不舍的马蹄。
他胯下是北戎最好的战马,但根本拉不开距离,他知道谢停舟中过毒,他的身体支撑不了长时间的奔波,只要他拖住时间,最后的赢家就会是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呼延陀认为谢停舟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谢停舟竟敢脱离大军追来,他要活活拖死谢停舟。
咻——
箭矢穿过风带起破空声。
呼延陀拉了一下缰绳,马偏移了一点方向,利箭落空。
呼延陀心中暗自窃喜,又一支利箭接踵而至,他只来得及歪了下身子,箭矢擦着他的手臂射过,在他的手臂上带出了一道血光。
“操!”呼延陀低骂了一声。
他狠狠拉了一下马缰,马头骤然转了一个方向。
他放慢了速度,在谢停舟接近时一撑马背,猛地朝着谢停舟扑了过去。
马蹄踏过了石马河的冰面。
一阵心悸陡然袭来,沈妤猛然勒住了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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