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自幼待在王府,一路从小厮做到了总管的位置,如今受此重任,定当竭尽全力,才不负王爷委以他的重任。
思及此,忠伯顿时来了精神,义正言辞道:“他与那小侯爷暗通款曲,我听见,听见小侯爷自己说当年二人共处一室,他们他们……哎,老朽实在是难以启口。”
“你来说,要一字不漏。”忠伯指了个人,正是方才在厅中的丫鬟。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跪下,可叹自己怎么就卷入了这场风波里。
阖府上下都知道殿下对时雨有多纵容,平日里进出随意且不提,还专门给他分了个院子,配了丫鬟。
并且据传殿下为了避免时雨与丫鬟日久生情,竟给他配了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这是将苗头直接扼杀在摇篮里呀,可见殿下严防死守得有多么谨慎,如今忽然冒出来了个小侯爷,殿下该不会恼羞成怒,杀了他们这些听到的人吧。
早知道还不如聋了。
第84章 拿回自己的东西
小丫鬟瑟瑟发抖地说:“奴婢听见小侯爷说,他们,他们在一个房间,小小侯爷在榻上躺着,时雨在他,在他上面。”
忠伯看了眼谢停舟的脸色,担心他怒急攻心,赶忙倒了一杯水。
“殿下万不可过于激动,如今知晓时雨是什么样的人也好,便能早日醒悟,快刀斩乱麻。”
谢停舟虽不知两个在榻上一上一下能做什么,但以他对沈妤的了解,她没在上面摁着裴淳礼揍就不错了,定然生不出任何旖旎的情愫。
但想起来总归不爽,那蠢货竟比他还早认识沈妤。
忠伯满怀期待,就等着殿下一声令下,将那小子逐出府去,他也算不辱使命。
谢停舟接了茶盏,云淡风轻道:“起来吧。”
丫鬟看了一眼,缓缓起身,想起忠伯叮嘱的一字不漏,小声说:“还,还有一句忘说了。”
谢停舟示意她开口。
丫鬟道:“时雨到前厅之前,小侯爷说两人早已私定终生。”
嗒——
茶盏轻落在桌案上,谢停舟脸色阴沉。
丫鬟吓得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谢停舟半眯着眼,“他当真如此说?”
“千真万确,”丫鬟叩头,“厅内好几个人都听见了。”
忠伯趁机在一旁劝阻,“殿下,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二人既已私定终身,不如我们便成人之美,备上一份薄礼,祝他二人百年好合。”
谢停舟冷冷道:“祝他们百年好合?他裴淳礼配吗?”
忠伯汗颜,老天爷呀,看来如今世子殿下不但不收手,甚至还要玩一出强取豪夺,拆人姻缘这缺德事。
问题是……忠伯难以启口,只能在心里想。
听裴淳礼的描述,时雨听着应是在上面那个,问题是他家殿下看着也不是会在下头那个啊,他们难道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吗?
忠伯只觉得这种事光是想想便臊人得慌。
原想再说几句,奈何谢停舟已伸手抚了额头,“行了,都下去吧。”
忠伯忙闭了嘴,“那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出了房门,忠伯长叹了口气。
原想老王爷安排下来的任务应该简单,谁知竟这么难办,任重而道远啊。
从殿下这边
不好入手,那估计得从时雨那边才行。
……
天一黑,沈妤带着人去了将军府。
沈嫣和沈夫人已经歇下了,听说来人直奔库房,两人都未来得及妆扮,急匆匆穿了衣服就赶过去。
库房门大开,十来人正往外搬着东西。
沈夫人一见,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滚带爬地冲上去拦在前面,“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转身看着沈妤,恶狠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库房门口摆了把椅子,沈妤不动如山,淡定道:“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沈妤微抬下颌,“继续搬。”
陆掌柜在一旁拿着册子点数,招呼着说:“公子说继续搬,动作麻利点。”
“这是将军府的东西,”沈夫人气得发抖,“沈妤,你别欺人太甚!”
“是谁欺人太甚?”沈妤从椅子里站起来,“是谁趁着我父兄亡故,擅自替我发丧企图倾吞家产?”
沈嫣比沈夫人到得稍晚,来时刚好听到这一句,她站在廊下没再往前走,表情有些呆滞地看着来来往往搬东西的人,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妤刚好看见了她,轻暼一眼,“你们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如愿了?”
沈夫人指着沈妤,气得说话都在抖,“我,我我我要报官!你擅闯民宅带人行窃。”
“你报啊,”沈妤站在台阶上垂眸道:“现在就派人去,不敢吗?要不要我替你报?”
沈夫人进退两难。
她不敢报,因为一旦报官就暴露了沈妤还活着的事实,他们私下发丧便暴露无遗,说轻了是争夺家产,说重了就是欺君。
她们以为拿捏住了沈妤,何尝不是沈妤拿捏住了她们。
府中有家丁,可她不能叫,因为知道内幕的人少之又少,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件件金银玉器被搬走。
沈夫人慌乱间终于看到了沈嫣,冲上去拉住她,“你快想想办法啊。”
沈嫣抿了抿唇说:“让她搬吧。”
“什么?”沈夫人大惊失色,“这是我们的东西,怎能让她带走?”
沈妤冷笑,“你们的东西?搬的都是我母亲的陪嫁,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沈夫人胸口起伏,忽然恶向胆边生,沈嫣一看
不对劲,拦都没来得及就看她拔出头上的簪子就往沈妤身上刺去。
沈夫人哪里是沈妤的对手,抓住沈夫人的手腕一推,沈夫人顿时摔倒在地,披散着头发好不狼狈。
“娘!”沈嫣赶忙冲过去。
沈妤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你名义上依然是沈夫人,父亲留下的东西,我只要他的那副铠甲,其他的都留给你们,我娘的东西,我要原封不动带走。”
沈夫人拨开头发,“若是沈仲安看见你如今的样子…——”
“您先想想若是他看见您如今的样子,”沈妤扬声打断她,“会不会后悔娶了您了呢?”
沈夫人心上如同挨了一记重击,一下怔在原地,片刻后,忽然大笑起来。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她待字闺中时听说要嫁给沈仲安做续弦,当时是拒绝的,觉得一个常年征战,五大三粗的汉子,定是满身臭汗,哪懂什么风花雪月。
后来在沈仲安回京时,她曾偷偷去看过一回,原来他并非她想象中那般。
大将军面容英俊,坐在高头大马上接受百姓的欢迎,是何等的潇洒和风光。
她那时便动了心,后来打听到沈仲安对先夫人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是个会疼人的,她更是盼着早早地嫁进沈府。
可后来的一切,生生打碎了她的幻想。
她还记得新婚之夜沈仲安对她说的话,他说:“娶你非我本意,但既然娶了你,你今后便是沈家人。”
听听,在他眼中,她不过只是沈家人而已。
哪儿来的什么关怀备至?他对她不过是相敬如宾。
同在一个屋檐下,却陌生得如同路人,他心里念着的始终是他的亡妻。
她后来才知道,是诚安侯逼迫着他娶她,那时还是十几年前,沈仲安根基远不如之后深,是以被迫娶了她。
他那一双儿女从不假他人之手,总是带在身边,她空背着“母亲”的名号却不担教养之责。
后来她有了身孕,欢喜之时心中却很难不生出怨念。
每次她抱怨时沈仲安都是闭口不言,说得多了,他回府的次数也渐渐少了,后来更是一两年才回一次。
他在边关驰骋疆场,她在京中守着活寡,那满腹的怨念无处纾解,最终硬生生将她变成了怨妇,将军府也渐渐成了后来的模样。
第85章 疯了
看沈夫人目光呆滞时而笑时而哭,似陷入了回忆,沈嫣抱紧她轻唤。
“娘,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啊。”
沈夫人终于被沈嫣的呼唤拽回了现实。
她仰头看着沈妤,喃喃道:“你不是思念亡妻,想和她葬在一起吗?我偏不让你如愿。”
沈妤脸色一变。
又见沈夫人笑道:“我就要将你葬在盛京,让你和你心心念念的亡妻死生不复见,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想见到我,等我死了我就和你埋在一起,让你日日都只能看见我这张脸,哈哈哈哈哈……”
她看着沈妤,好像在看沈仲安一般。
沈嫣变了脸色,抱着沈夫人摇晃,“娘,娘你怎么了?”
沈夫人转头,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秋蕊呀,我和沈将军的婚期还有多久?”
秋蕊是她出嫁前的婢女,早就嫁人离开了。
看样子,怕是疯了。
沈嫣呆楞在原地,身子往后一坐,哭喊道:“娘!我是嫣儿啊。”
沈妤别开脸。
沈夫人这样就疯了,是她没料想到的,看得出她对沈仲安不是没有感情,无爱不生恨,否则怎会生出这么多的怨念。
估计是自边关噩耗传来,心中便结了气,如今想到了痛处,一时急火攻心,便神志不清了。
沈嫣哭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向沈妤,“我都说了让你搬走了,你还要怎么样?!”
沈妤失望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到底是你们在逼我,还是我在逼你们?”
沈嫣张了张嘴,一时没想到反驳的话,只能抱着沈夫人哭。
“沈嫣,”沈妤叹了口气说:“爹曾跟我说,他说他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他不想让你母亲教导你,因为他知道她教不出来什么好姑娘,原本想带你一同去边关,是你母亲以死相逼不让父亲带你走,是你自
己说受不了边关的苦寒。”
“爹同我说你是妹妹,都是女孩子更好亲近,他让我多关心你,所以我外祖母送来的东西,我总是先挑最好的给你送去,并非是我挑剩下的不要的才给你。”
说到这里,沈妤她别开脸,哽咽了一声继续道:“我本就不在意这些金银器物,我在意的是家人,这些东西只要你开口,我可以拱手送给你,我把你当妹妹的,我信任你所以给你写信,可是你呢……是你们一直在逼我!”
沈嫣垂头落泪。
沈妤仰起头,将涌到眼角的泪水憋了回去,“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别人对我一分好我能还上三分,对我的坏也一样,我记仇,所以我们做不成姐妹了,从今往后,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她咬牙转头问:“都搬完了吗?”
“搬完了,”陆掌柜拿着册子走过来,“不过还有些对不上,库房中没有。”
怎么可能都有呢,怕是早就挥霍掉了一部分。
“差了多少?”
陆掌柜道:“大概一到两成。”
沈妤看向沈嫣,“罢了,剩下的就算了,让你们补也补不起,父亲留下的已经够你们母女好好过日子了,只是以后别再来惹我。”
后门停着一连串满载的马车。
陆掌柜点了数,却没看见沈妤,于是拉着一名伙计问:“公子呢?”
伙计说:“公子说她去一趟自己的院子,很快便来。”
院子似乎很久没打扫过了,院子里的花草被冬雪压死,如今雪化了只剩一片枯败的景象。
沈妤推开卧房门,桌椅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一路摸过去,人在妆台前停下来。
妆台下有个抽屉,里面装着些她心爱的物件,沈妤拉开抽屉翻看着,每一样都是一个回忆。
她找了个匣子将东西一一装进去,发现里面少了一样东西,是一把小时候哥
哥给她做的小木剑,不知道被收到了哪里。
陆掌柜在后门等了片刻,看到沈妤抱着一个匣子走来。
“公子。”
沈妤:“走吧。”
陆掌柜迟疑道:“公子,有个问题,成衣铺子只有几名伙计,这些东西……”
沈妤从陆掌柜的未尽之眼里听懂了意思。
成衣铺子只有几名伙计,若是被人盯上,那么大一批财宝只靠几名伙计怕是守不住。
“我记得京中还有钱庄吧?”沈妤问。
“有是有,”陆掌柜为难道:“不过钱庄的库房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沈妤想了想,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送去王府吧,我那院子大,还搁得下。”
她如今和谢停舟已经摊牌了,倒不存在什么暴露不暴露。
陆掌柜一听,当即一拍手说:“这办法好,想来也无人敢去王府行窃。”
一说就干,长长一列马车没直接去王府,先是去陆氏的铺子转了一圈,伪装成送东西进府的样子,然后才去了北临王府。
沈妤让马车在府外候着,要先去青朴居向谢停舟请示,毕竟是人家府上,不能太随意。
沈妤去到青朴居,院内外都有人值守。
近卫都知道时雨来,几乎都是不用通传的,青朴居她想进便进,因而没拦着,还提她开了门。
沈妤走近了才发现书房和卧房的灯都已经灭了,拉了一名近卫,小声问:“殿下歇了吗?”
近卫道:“已经歇了。”
谢停舟需要静养,大夫在他的药中下了一味安神药,喝下早早便歇下了。
沈妤点了点头,“那我明日再来。”
檐下的白羽还没睡,听见声音看了片刻,忽然振翅而起。
檐下吊着的铁马被被它的翅膀刮到,顿时一阵叮当作响。
房中床榻上,谢停舟睁开了眼。
第86章 不是很喜欢
谢停舟并未熟睡,听见铁马的声音从床上起身,推开窗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沈妤离开的背影。
“她来干什么?”
檐下值夜的近卫回话:“没细问,他一听说殿下睡了便走了,说明日再来。”
谢停舟自问对沈妤有所了解,不是要紧事她应当不会来。
思索片刻,谢停舟披上了外袍打开门。
近卫见他准备出门的样子,连忙拿上了披风,“殿下,夜里风大。”
谢停舟没有拒绝,披上披风才出了院子。
用过药后身体略显疲乏,他觉得从青朴居到鹿鸣轩似乎有些远了,而最初安排的人就是他自己。
那时他其实对她已经初有意动,所以才刻意将她放在了更远的地方。
思索间到了鹿鸣轩门口。
“人呢?”谢停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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