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倏地从椅子上起身,不敢走太近,远远看着。
那蒙汗药她还没用过,不知道效用如何,也不清楚多长时间醒来算是正常。
她轻轻喊了一声:“时公子?”
“唔,”沈妤揉了揉眉心,睁开眼看去,“秋云姑娘。”
秋云根本没注意到时雨怎么知道了她的名字,甚至压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介绍过自己。
不过既然能叫出她的名字,那就说明人已经清醒了。
秋云心一横,立刻扯开嗓子喊道:“救命啊!非礼了……不要,不要,啊!救命啊。”
秋云边叫边扯开衣服冲到床边,朝床上一扑,又要来扯沈妤的衣服。
沈妤急忙让开,任由秋云衣衫不整地躺倒在床上。
门“哐啷”一声被人推开。
春芙和春杏先冲进来。
二人早有准备,春芙“啊”地尖叫了一声说:“天呐,这可怎么得了,快去叫人。”
春杏急忙冲到院外,“来人纳,时公子非礼殿下的侍妾了。”
外院打扫的下人一下冲过来几个,都是来看热闹的,还有人报信去了。
鹿鸣轩院门大敞。
谢停舟到的时候院子里站满了人,见了他乌泱泱跪了一片。
还没走近便听到一名女子的哭声,还有人在安慰。
沈妤坐在厅中正对门的椅子上,二丫叉着腰怒气冲冲地拦在她前面。
大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反正跟着凶就对了,对着地上瘫坐哭泣的女子时不时叫上两声。
谢停舟跨进门,沈妤立刻起身让座。
去报信的人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不敢信口胡说,只能说鹿鸣轩出事了,因而谢停舟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谢停舟落座,看着哭了抱成一团的几个女人问:“发生了何事?”
“等等。”沈妤说:“二丫你先带大
黄出去玩。”
二丫还小,她怕这些脏事把她教坏了。
二丫和大黄一走,春芙立刻哭着说:“殿下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时雨她竟意图对秋云行不轨之事,若不是秋云奋力呼救,我们及时赶到,恐怕……恐怕……”
春芙捏着手绢又是一顿呜呜乱哭。
沈妤立在一旁镇定自若,幸好谢停舟知道她是女人,否则还真不好说清。
谢停舟差点笑了。
不轨之事?她能怎么个不轨法?
“谁是秋云?”
秋云哭得梨花带雨,“殿下,是奴婢。”
谢停舟倚着椅子,“你仔细说说,她怎么对你行的不轨之事?”
秋云左右看了两眼,手绢捂着脸哭诉:“殿下叫奴婢怎么说得出口。”
“既说不出口,那何来证据?”谢停舟厉声问。
吓得秋云身子一抖,她娇软无力地靠着春芙说:“我们和时公子比邻而居,近日做了点心想让他也尝尝,他吃了我做的点心,说想学,我便留下来教他,谁知说了一会儿他便开始对我动手动脚,我是殿下的人,怎能委身于他人,于是我奋力反抗,奈何……”
她抽噎了几声,继续说:“奈何他力气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这样就被他……呜呜……被他按在了榻上。”
谢停舟若有所思地颔首,“生米煮成熟饭了?既是这样,不如我将你送给他。”
沈妤不满地斜了谢停舟一眼,谢停舟装作没看见。
“万万不可。”秋云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想要去扯谢停舟的袍子,近卫错身一拦,她立刻不敢再动。
“事实上并未煮成熟饭,奴婢,”秋云略带娇羞,“奴婢仍是完璧之身。”
沈妤翻了个白眼,谢停舟清晰地听见了她的嗤笑声。
谢停舟忍着笑意,问:“可有人证?”
“当然。”春芙抢着说:“我和春杏都是人证,我们亲耳听见秋云呼救,也是我们亲眼见到秋云和他衣衫不整地躺在榻上,你说是不是?春杏。”
第89章 偏袒她又如何
春杏抬眼看了谢停舟一眼,她在谢停舟开口时早就止住了哭声,此刻谨慎道:
“奴婢是听见了秋云呼救,只是未曾看见二人一同躺在榻上。”
春芙震惊不已,用力推了春杏一下,“你胡说八道,你明明和我一起进的门。”
春杏跪着移到一边,小声回复:“奴婢确实未曾看见,只听见了呼救,姐姐,对不起,我不能对殿下撒谎。”
秋云哭诉,“不论春杏有没有看见,她也听见了我的呼救,时雨他对我图谋不轨是事实。”
“是事实吗?”谢停舟抬眸看向沈妤。
沈妤:“不是。”
谢停舟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道:“听见了?她说不是,那就不是。”
“他撒谎!”秋云忽然激动起来,“殿下可不能因为他是您的近卫就偏袒他。”
谢停舟停下动作,缓缓问:“若我就是要偏袒她呢?”
沈妤刚想开口,被谢停舟抬手制止。
谢停舟目光如炬,看着秋云问:“我偏袒她又如何?”
秋云被他看的心口一缩,瑟瑟说道:“殿下黑白不分,往后要如何服众?若是传出去一个近卫都能随意调戏殿下的侍妾,那殿下的脸往哪儿搁?”
她故意把事情扯到谢停舟身上,就是想让事情闹大。
谢停舟冷笑,“不过是几名婢女,也敢自称侍妾。”
秋云和春芙同时变了脸色。
她们在北临王府空担着侍妾的名头,却从未服侍过谢停舟。
秋云哭着说:“就算不是侍妾,哪怕只是个婢女,奴婢也不能让人随意糟践,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就要往柱子上撞。
侍卫用刀柄轻轻用拦,将人推回了地上。
春杏抬头看了一眼世子殿下和他身侧的时雨,定下心来。
她的选择果然没错,方才自世子殿下进门,时雨未有半分害怕,这不合常理,说明他对此事有十足的把握。
况且殿下言语间摆明了想要护着时雨,可笑这两个蠢货还在唱双簧演戏。
春杏暗自庆幸,幸亏她倒戈得早,没和那两个蠢货沆瀣一气,尚且能够抽身
。
谢停舟侧头问沈妤,“看来她们不服,你说怎么办?”
沈妤事不关己,“我怎么知道。”
谢停舟无奈一笑,“不自辨?”
沈妤抿了抿唇说:“她们上门送点心,在点心里下了药,她们不知习武之人的耳力较之常人要好,在屋里说话被我听见,我便将计就计看看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胡说。”秋云怒视道:“点心是我亲自做的,根本没有毒,不信可以找大夫来查验。”
秋云胸有成竹,因为点心早就被她们换过了,有毒的偷偷埋在了院子里。
沈妤轻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团成一团的手帕,丢在几人面前。
手帕在地上散开,里边的东西撒了一地。
待看清地上的东西,春芙秋云还有一旁的春杏不禁大惊失色。
那手绢里包着的是点心碎渣,他根本没吃进肚子里!
沈妤泰然道:“不妨叫大夫来查验这个。”
谢停舟说过,不知来由的东西别入口,在村子里那只鸡可是让她长了记性,所以当时她趴在桌上后,趁几人商量对策的时候偷偷将点心吐在了手帕里。
秋云一下跌坐在地。
春芙心跳如雷,知道大势已去,如今只能自保。
她一把抓住秋云,“妹妹,你真的在点心里下药吗?你糊涂啊!”
秋云瞪大双眼,指着她说:“分明是我们一起商量的对策,如今你想明哲保身,让我一个人扛事,你想得美。”
沈妤懒的看她们狗咬狗的戏码,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晕过去,你们商量的话自然听了个全,如今还在这里演什么戏?”
秋云忽然膝行了几步,“殿下,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啊。”
“大黄!大黄你怎么了?”
院子里忽然传来二丫担忧的声音。
沈妤没管地上的几人,率先出了门,看见大黄焦躁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沈妤招呼它过来它也不听。
“它怎么了?”
二丫红着眼说:“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在和大黄玩吗?”沈妤问。
二丫怯生生地说:“我在门
头偷听,一会儿没注意它,它就这样了。”
谢停舟也出来了,看了眼东窜西窜的大黄,吩咐侍卫将它抓住。
大黄被几名侍卫抓住,侍卫观察了片刻,低声道:“殿下,它似乎是……发/情了。”
正常情况下,狗子再发/情也不会疯成这样。
又一名侍卫跑来,手里拿着半块糕点,“殿下,那边花坛里有狗刨过的痕迹,我们在里面发现了这个东西。”
正是她们埋下的糕点。
沈妤看了看谢停舟,试探着问:“你将它的相好一起带回来了没有?”
谢停舟无语凝噎,“我像是能替它考虑得那么周到的人吗?”
“那王府还有没有别的狗?”
“没有。”
沈妤皱了皱眉,“那现在怎么办?再在京中给大黄重新找一个相好吗?”
“交给长留吧,”谢停舟道:“他知道想办法。”
沈妤立刻控诉,“长留还那么小!他怎么懂。”
谢停舟半笑不笑,“他已经知道给他养的乌龟找相好了。”
一场闹剧到后面竟变成了喜剧。
上次是烧鸡,这次是点心,终究又是大黄承独自受了所有。
事情结束,忠伯才匆匆赶来,询问谢停舟几人要如何处置。
谢停舟淡淡道:“既是爹送的人,也不能处理太过,直接发卖吧。”
忠伯摸着额上的汗珠,“会不会……”
谢停舟截住他的话头,“你若是嫌处置太轻,可以直接杖毙。”
忠伯顿时不敢再接话。
春芙三人被小厮绑了带走。
春杏趁小厮不注意挣脱,冲过去扑在谢停舟面前,哭道:“殿下,奴婢没有参与,之前奴婢也说没有看到他们二人在床榻上,我只是听到了秋云的呼喊而已,求殿下饶我一命。”
春杏双手被绑在身后,用额头点地磕头。
她万万没想到时雨会有那一手,直接打乱了她的计划。
谢停舟微微俯身看她,竟笑出了声,那声音那样低沉轻缓,却叫人听得背脊发寒。
他说:“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有没有参与吗?”
第90章 我也不喜欢你
春杏顿时心里一阵发凉。
慌乱间,她望向一旁的忠伯,“忠伯救我!是您让我们这么做的呀!”
满院哗然。
忠伯的脸唰一下惨白,思索片刻,提起衣摆就跪下,“殿下。”
兮风恳切地看向谢停舟。
他和长留都是忠伯带大的,虽无血亲但胜似亲人。
谢停舟淡淡道:“起身回话,可有话说?”
忠伯被兮风搀扶着起身,涩声说:“老奴确有说过想赶走时雨,但这计谋却不是老奴所想。”
谢停舟垂眸看了眼春杏。
春杏急忙解释,“我们也是想为忠伯分忧。”
忠伯是王府管家,若是替他分忧那便等于是搭上了忠伯这条线,说不定能在谢停舟面前露露脸。
“她三人行不端言不正,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谢停舟说罢抬脚离开。
若只是行不端,发卖出去便可,可言不正那就说明她们就算出了府也未必能管住自己这张嘴。
富贵人家通常都有几种处理方式,要么毒哑在了发卖,一劳永逸便是直接杖毙。
谢停舟生病,无法带苍去打猎,这个差事便落在了长留身上。
长留办完了差事回来向谢停舟复命,看见忠伯在院子里跪着,顿时大惊失色。
“爷爷!”长留小跑过去,“爷爷您跪着干什么?”
忠伯汗颜摇头,他年纪大了,跪了一阵已经脑袋发昏。
长留着急扯他也不起,急忙跑去找谢停舟,还没跑进屋子便被兮风吼住。
“回来!”
长留焦急地跺脚,“爷爷还跪着呢,到底怎么了呀?”
兮风将长留拉到一边,大致说明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
忠伯身为王府管家,谢停舟没当众数落他已是留有余地,不让忠伯在人前失了威信。
忠伯的“忠”字取自老王爷,当年曾为老王爷挡过一刀,一只手险些废了,后来老王爷为他赐姓谢名忠。
忠伯自认配不上家主的姓氏,自称阿忠,后来大家都叫他忠伯。
这个“忠”字没有取错,他是忠仆,这么多年来对主子忠心耿耿,鞠躬尽力,绝对不会擅自作主,谢停舟猜都能猜到他是受了老王爷所托。
跪是忠伯自己要跪的,虽不是他主导,但事情因他而起,他身为王府管家
当讷言敏行,那种话本不该出自他口。
谢停舟越是不罚他,他心里越是难受。
长留着急得鼻子都皱了起来,刚开春,地上还凉着呢,忠伯年纪大了哪受得了。
“这可怎么办啊?”
兮风也着急,却毫无办法,“你平日鬼机灵鬼机灵的,你说呢?”
长留思索片刻说:“我去找殿下。”
谢停舟刚喝完药,搁了碗看向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长留。
他慢悠悠地问:“跪难道还会传染?”
长留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殿下,我替忠伯挨罚行不行?”
谢停舟取了帕子擦手,“我并未罚他。”
“可他比被罚了还难受呢。”长留嗫嚅着说。
门口兮风一听,还以为长留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没想到就这。
他大步跨进门,一把将长留从地上扯起来,训斥道:“你这是在用自己来逼殿下,殿下能做什么?本就没罚忠伯,难不成让殿下去向忠伯低头?”
长留一下被他给点醒了,连忙解释道:“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着急。”
谢停舟沉默半晌,开口道:“告诉忠伯,他对我并未有任何亏欠。”
长留摸不着头脑,兮风到底比他年纪大,却一下明白过来,拖着长留出了门。
兮风向忠伯转述了殿下的话,忠伯垂头沉思了片刻,撑着地艰难起身。
长留急忙上前搀扶。
忠伯靠着长留稳住了身体,有气无力道:“扶我去鹿鸣轩。”
殿下那句话他听明白了,殿下不罚是因为他对殿下未有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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