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在父亲离世后,她无数次都在想,若父亲的手完好,是不是就不会走到那个结果?
她的爹爹那么强大,是这世间最最厉害的英雄,怎会那般轻易的离开?
想得深了,她便开始怨自己。
“我知宁老的原则,也无意强逼,今日前来,乃是诚意相邀。”元朝认真的朝宁不畏一拜,“只要是元朝能做到的事,请宁老开口,元朝定全力以赴!”
宁不畏抬头,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上辈子,元朝是缠了宁不畏好几天,给他做了好几日的药童,才终于让宁不畏松了口。这一次,元朝本以为也是如此。
“全力以赴?”良久,宁不畏忽然一笑,却道,“那老夫要你上战场杀敌,你可愿意?”
元朝怔住。
*
晏长裕并未在皇庄待多久,用过早膳,便回了宫。因昨夜事成真,晏长裕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没有立即用了贺敛这颗棋。
小陆氏的人以为自己成功得手,正是得意之际,他不介意让他们多高兴几日。待到晏长启与陆瑾定下亲事,贺敛再出来,岂不是更有意思?
文山寺起火一事并未在京中掀起风浪,毕竟没伤到多少人,大多以为只是不小心走水。
是以,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
至于晏长裕,冠礼之后,他便该正式入朝。洪文帝让他自选,在六部之中,他却选了工部。
众所周知,工部是出了名的事多钱少,是六部之中最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几乎所有人都对他的选择感到意外。就连洪文帝都多问了晏长裕两次,允许他更改去处。
晏长裕却是摇了头,似乎下定决心去工部。
这几日,晏长裕基本都耗在了工部。
工部确实事多繁杂,便是晏长裕再聪慧,想要尽快熟悉工部,也必须加班加点的忙碌。这一忙,便是五六日过去。
“殿下,该用午膳了。”
公房外,常文叩了叩门,领着人把午膳送了过来。
这些日子,晏长裕几乎都在工部用膳。他虽是储君,却并未搞特殊,与工部官员用的是同样的膳食。
只除了——
常文摆好膳后,晏长裕的目光先下意识落在了一旁的药膳上。
“殿下,先用点汤吧。”常文见此,立刻就亲自盛了一碗药膳奉至他面前。
晏长裕接过,喝了一口后,微顿。
虽是药膳,但药味并不算重,味道很好,与之前卫元朝送来的一模一样。只是之前在皇庄争执过后,这药膳便断了。直到今日,才又出现在了食桌上。
晏长裕味觉灵敏,只一口便尝了出来。
“以后不要她再送了。”他放下了碗,没再继续喝。
啊?
常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殿下是以为这药膳是郡主送来的。
“殿下放心,这药膳是我们自己熬的,不是郡主派人送来的。”担心殿下不用,常文立刻解释,“因之前瞧着殿下用着不错,殿下这几日太忙碌,瘦了不少,所以老奴着人去镇国公府抄了方子,想着给殿下补补身体。”
“殿下大可放心用,老奴是用钱买的这方子,与郡主并无关系。”
晏长裕夹菜的手似有微滞。
他淡淡嗯了一声,仿佛并不在意。用罢,忽而问:“那位宁神医现在何处?”
“宁神医,殿下指的可是宁不畏大夫?”常文回道,“郡主一片孝心,特意寻了这位神医,不惜亲自去请,便是为了镇国公的身体。老奴没记错的话,三日前,这位宁大夫便已在镇国公府侍卫的护送下去边关了。”
第15章 婚期
说起来,在宁神医被送往边关前,东宫的人,几乎都以为这位神医是郡主特意为太子殿下寻来的。
毕竟之前郡主有多在意殿下,大家有目共睹。
殿下的腿疾,更是被郡主放在心上,否则之前也不会日日都送药膳补汤来了。
常文本也是这般想的,心底还忍不住感慨郡主果真对殿下一片痴心。却不想,郡主竟直接把宁神医送去了边关,根本没往东宫问一句。
不过,为父寻医合情合理,任谁听说了,都要赞一句孝心可嘉,无可指摘。
这本是一件小事。
于殿下来说,更是微不足道。反正,他们其实也用不上这位宁神医。所以此刻晏长裕忽然问起,常文才觉得有些奇怪。
“殿下问起这位宁神医,可是想要用他?”常文思索片刻问,“如今宁神医已走了三日,估摸着也快到边关了。”
所以想追也是追不回来的。
再说宁神医是去为镇国公治病的,便是太子殿下,也不可能与其抢大夫。
“无事,孤随口一问罢了。”晏长裕放下筷子,淡声补充,“孤本来也用不上。”他的腿疾没有外界传的那般夸张,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痊愈。
知道内情的常文也跟着点头。
“孤吃好了,撤下吧。”
不等常文深思,便听见了青年淡漠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却拧了眉——殿下今日用得可太少了一些,甚至不到平日的一半。
只不过不等他劝,晏长裕已经重新坐回了公桌前,垂首开始认真的处理公文。
*
小陆氏是一直着人密切关注着晏长裕与元朝的。当发现元朝这些日子竟都没去过东宫时,终于有些急了。
恰此时,自太子冠礼之后,朝中有不少官员上折催太子大婚。
毕竟这个年纪,便是放在普通人家,都早已娶妻生子了,何况是皇家?如今太子及冠,婚事断没有再拖的道理。
身为嫡母,又是姨母兼养母,再顾及私心,小陆氏也必须提一提这事。
忍了五日,第六日时,她亲自把洪文帝请来了慈元宫。
“陛下,太子已然及冠,您瞧,是不是该定下婚期了?”小陆氏道,“两个孩子都不小了,既然亲事已定,不如早些完婚,也好了却一件心事。”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瞧了瞧洪文帝。
“不知陛下是何打算?”
她绝口没提元朝与晏长裕闹矛盾的事,只道,“元朝对长裕的心意,满京皆知,这片痴心可不能被辜负了。”
洪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皇后说的是,太子年纪确实不小了。这婚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翌日下朝,洪文帝便召了晏长裕到文德殿。
“长裕,你对你的婚事是如何想的?”洪文帝直接道,“想必你也知道,这几日朝中不少朝臣上折催你的婚事,你乃一国储君,你的婚事,是家事也是国事,马虎不得。”
“你已及冠,这个年纪确实也不小了,该成亲生子了。元朝对你一片真心,想来也盼着你早些去娶她。”
说到此,他看着晏长裕,笑道:“不如朕这就挑个好日子,把你们的婚期定下。”
文德殿是洪文帝平日里上朝下朝后休息的地方,因此布置的很是温馨,屋里还自带着一股暖意,然此刻,洪文帝话落,殿中却似乎冷了冷。
晏长裕沉默良久,忽而掀起衣袍,单膝跪在了地上。
“劳父皇挂心,儿臣不孝,如今并不想娶妻。况且,”他垂首,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腿上,须臾,声音低沉又清晰,“儿臣对元朝郡主也并无男女之情。”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殿中所有人的耳里。
第16章 释然
殿内一时静默。
左右的宫人都恨不得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洪文帝先是愣了一瞬,随即,倏然沉下脸色,冷声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元朝对你一片痴心,你岂能这般辜负她?又让朕如何向镇国公交代!”
晏长裕只跪在地上,没有言语。
见此,洪文帝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左腿上,微微缓和了脸色,轻叹一声道:“长裕,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人治好你的腿的!你还是我大周的储君,无人能动摇你的地位。”
洪文帝说着,亲自走到了晏长裕面前,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你与元朝的婚事朕已下了明旨昭告天下,往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洪文帝道,“元朝是个好姑娘,又对你痴心,你要好好珍惜她。若是你母后尚在,定也会满意的。”
提到元后,洪文帝的语气里满是怀念和伤怀。他轻轻拍了拍晏长裕的肩膀,温声道:“永宁,你成了婚,你母后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永宁乃是元后在世时,为未出生的孩子取得小名。只可惜,她却一回也没有唤过。
这世上知道这个小名的,也只有面前这位帝王了。
永宁二字,包含了父母对孩子的爱意和期望。
然此刻,听着洪文帝温声唤着这声小名,晏长裕的心头却无半分涟漪。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君父,躬身道:“儿臣……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只声音面色皆淡淡,看不出什么喜悦之情。
洪文帝闻言,欣慰一笑,又拉着儿子说了些家常话,并留晏长裕用了膳。只是接下来再也未提及婚期一事,也不知是不是忘了。
“镇国公可就只剩这么一条血脉了,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若是知道朕的儿子欺负了他女儿,怕是要与朕闹。”
“儿臣明白。”
“三日后春蒐,你亲自去请元朝,与她一起来。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莫要伤她的心。”
“是。”
无论洪文帝说什么,晏长裕几乎都恭顺应是,只提起请元朝一起参加春猎时,眉心下意识拧了拧。
洪文帝见此,便劝道:“你可要记住了才是。这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也莫要太过抗拒。”
晏长裕再次恭声应是。
他陪着君父安静的用了这顿膳食,期间这对天家父子父慈子孝,一派温馨。直到洪文帝露出了倦意,晏长裕才适时恭谨的告退。
*
春蒐三年一次,乃是国之盛事。
每次春蒐皇帝都会亲自率领群臣上场,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通常能参加春蒐的人,官员品级须得在四品及其以上,参加的官员能携带不超过三位亲眷,至于其他方面,更有着严格的规定。
但即便要求严格,依然让无数人为之向往,毕竟这可是能面圣的好机会。若是能在贵人眼下表现突出,留下好印象,说不得就能飞黄腾达。
对男子如此,对女子亦是个争前程的好机会。
洪文帝膝下共有六位皇子,其中二皇子早夭,六皇子不到十岁,但其他四位都已成年,自然都会参加此次春蒐。
除此许多宗室子弟及勋贵世子公子等也会参加。
是以,有幸能来的姑娘们基本都打扮的很是精致漂亮。不像是来春蒐,倒像是踏青。姹紫嫣红,颇为养眼。
洪文帝亲自开了口,无论他是何私心,至少明面上,晏长裕须得照做。回到东宫后,他便让人去镇国公府送了帖子,并一些春蒐常用之物。
与这些东西一起传出宫的,还有晏长裕在文德殿说的一些话。
*
天家无秘密。
即便洪文帝命人不得把这些话传出去,但依旧遏制不了传言,不到一日,太子在文德殿说的话便在世家贵族中传遍了。
“看来太子殿下,当真是不喜元朝郡主。竟然不惜违抗圣命,也不愿成婚,足以可见其决心。”
“这婚怕是退不了吧。太子殿下不愿,我瞧那元朝郡主可喜欢得紧,估摸恨不得直接搬进东宫吧。”
“之前元朝郡主不是说不喜欢殿下了吗?”
“那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若真不喜欢,为何不直接退婚?”
“不错,估计她此刻正躲在屋里哭吧。”
“瞧着吧,这婚肯定退不了。”
消息传进镇国公府时,所有人都以为听到这些话后,元朝要么气急败坏,要么伤心难过,但事实上,她很平静。
那一刻,心底甚至连一丝难过也没了。
这本就是早已知道的事实不是吗?
其实从一开始,晏长裕就未曾欺骗过她。
他的态度一直很明了,上辈子,是她自欺欺人,又自以为是,所以才不愿相信他从来就不喜她的事实。
曾经她画地为牢,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为不爱自己的人伤怀难过了。
“太子殿下未免也太过狠心了一些,他说这些话,可顾惜过郡主的脸面?”袭月和文嬷嬷等都很是愤愤不平。
两人说话时,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去瞧元朝神色。
虽然元朝说过要放弃了这婚事,但到底之前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两人还是不敢真的放心。如今太子说了这样的话,他们都担心郡主伤心。
反倒是元朝松快一笑道:“有什么好气的?若真能顺利退了婚,那是好事。”婚事双方都不愿意,那这婚自然更不可能成了。
可惜,洪文帝是不会那般轻易同意的。
哪怕洪文帝心中也不愿她与晏长裕成婚,他也不会答应。至少现在不会。
甚至表面上,他还要劝和,彰显帝皇和君父的慈和。
她已经弃了一次御赐的婚。
君无戏言,若朝夕令改,帝王威严何存?想要退婚,必须得寻到一个最合理的理由。
前两次的失败,到底让元朝有些挫败。她回忆着前世之事,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说话间,东宫的人来了。
是常文这掌事大太监亲自来的。然即便如此,外人瞧见了,也并不觉得这有多特殊,所有人都认为太子只是在执行君父的命令,完成任务罢了。
毕竟若真有心,缘何不亲自来?
“奴才见过郡主,这些东西是太子殿下特意嘱咐奴才送来的,请郡主过目。殿下邀郡主一起参加今年的春蒐。”常文面上带笑,“郡主瞧瞧,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多谢公公跑着这趟。”元朝没有看那些东西,脸上也带着笑,轻描淡写道,“劳烦公公再带回去吧,镇国公府还不缺这些东西。”
常文愣了,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等常文反应,元朝直接道:“来人,帮常公公清理一下东西,一并送回东宫吧,莫要有任何遗漏。”
“至于春蒐一事,请公公回去传话,让太子殿下不用操心,本郡主已经约好了人。”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走了。
留下常文在原地,一片茫然——
郡主约了人,是什么人?为此,甚至拒绝了殿下?那人难道比殿下在郡主心中还要重要吗?
直到被镇国公府的人送出了府,常文才猛然打了个激灵。来不及多想,忙带着人并东西快速回了东宫。
*
晏长裕今日没有去工部,而是待在东宫处理一些杂事。
常文几乎是狼狈的被赶了回来,不错,正是赶。往日他去镇国公府,府上的人对他很是尊重,今日却很是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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