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还是不信,可她想要一个圆满。
“对对对,盖头还是新郎揭开吉利。”袭月笑着说,“那郡主小心些,要不,奴婢喂您吧?”
“不用了,我自己吃。”
元朝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勺丸子送进了嘴里。
其实味道不是她吃过的最好的,但是她吃得最舒心的。圆乎乎的小丸子一口可以吃下好几个,用了一碗后,连身体都热乎了不少。
上一世,她担心弄花妆容,所以都不敢吃东西,就随便吃了几颗枣子桂圆,而且也没心思玩什么,就这样干巴巴地坐着等。
时间越久,想得越多,也就越紧张。
如今想来,委实不必如此。
用了酒酿丸子后,飞云又捧着一个银盘过来,上面放着九连环与鲁班锁,轻声说:“郡主,这也是王爷担心您无聊,所以特地准备的。您可以先玩玩。”
银盘上的九连环和鲁班锁,元朝都不陌生,因为少时,虞晋曾陪着她一起玩过。只不过长大之后,碍着男女有别,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一起玩过这些东西了。
元朝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意。
她拿起了那九连环,恍然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她的身体还未调养得很好,所以不好跑出去玩,多数时候都只能待在院子里。
父亲卫震很忙,两位兄长比她大了不少,偶尔会陪她玩玩,但他们也要忙着习武读书,而且年龄上差得太多,也难以玩到一起。
唯有虞晋,几乎每日都会来陪她。
其实那个时候,他也很忙。虽然他比哥哥们小一些,入门也晚一些,但因着其他原因,父亲对他更加严格要求,所以虞晋每日要学得东西很多。
除了习武,研读兵法,洪文帝还为他配了其他老师,君子六艺,全都要学。是以,虞晋的课业甚至比两位哥哥还要重。
最开始时,他们还没有那般熟悉。
虞晋刚进镇国公府,显得颇为拘谨,元朝身子不好,但胆子从小就大,瞧这个新哥哥生得好看又亲切,她根本不认生,自然要缠上来。
“师兄,我一个人玩好无聊,你以后能不能一直陪着我?”有一天,她抱着小虞晋的胳膊,拖长了声音撒娇。
其实没有那般郑重,就是小孩子突然想起来,随口的无理取闹。
这样的话,她对爹爹,对哥哥们都说过。
当然,父兄们的答案永远都让她不满意。
她明白父兄们很忙,有正事要做,所以其实不是真的要他们一直陪着她,只是想他们哄一哄她。
只可惜,卫家的男人重诺,一旦许下,拼尽全力也要去完成。
正因如此,他们更不会轻易许下承诺,哪怕是面对小孩,他们也不会随便敷衍。
师兄与爹爹哥哥们一样很忙,所以元朝没有想过会得到肯定的答案。
可是,思索了一会儿,师兄点头了。
“好。”他回了她一个好字。
说实话,那时小元朝都呆住了。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得到了什么答案,反应过来后,她立时开心地崩了起来,缠着虞晋问:“师兄,你说的是真的么?”
“是真的。”
虞晋认真地回,“但凡我在,我有时间,你若愿意,我便一直陪着你。”
但实际上,元朝并没有把这个回答当真。即便虞晋只是哄哄她,她也很高兴了。至少,那一刻,她是快乐的。
只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虞晋没有哄她。
直到他上了战场,往后,但凡他在镇国公府,每一日,无论多晚,他都会来看她。有时候,她睡了,他也要看过再回。
她醒着时,因为不能随意出去玩,虞晋便会给她带各种各样的小玩具。
九连环与鲁班锁,是她玩得最多的。
起初元朝不会,也是虞晋一步步教她。她不怎么聪明,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东西,便学得很慢。
教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元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虞晋依然很是耐心。
“师兄,知知是不是很笨?”
她看着被她搞得一团乱的九连环,止不住的沮丧。
每当那时,虞晋便会轻轻揉揉她的头,温声说:“知知不笨,你只是太小了。待你长大一些,你便全都能听懂了。所以,不用着急。我们一步步来,你会学会的。”
在虞晋的安抚下,元朝当真学会了。
后来,她终于被允许出府门,可以出去串门子,如此,也有了几个新朋友,都是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儿。
有男孩,也有女孩。
有一次,有小男孩带来了一套很复杂的九连环,得意洋洋地炫耀:“这是我爹爹送我的,你们可以玩玩,试试看能不能解开。”
说着,他扬起下巴,自信地说:“只需要一刻钟,我就能解开哦!”
其他孩子都是家中骄子,谁愿意落于人后?便都自信满满说:“我肯定能解开,比你快!”
“我娘说了,我是世上最聪明的孩子。”
“我爹也说了,我很厉害的!”
最初的小男孩便说:“那我们来比赛吧。每个人把自己身上最贵的东西拿出来,谁若赢了,那些东西便都归他,如何?”
“比就比,我肯定能赢!”
“我也要比。”
小孩们也是要面子的,大家都不愿认输,纷纷掏出了自己身上最贵的东西。
元朝当然也参加了,并认真地说:“我会得第一。”
只是那时她年纪小,长得软乎乎,声音也软软的,一点威慑力也没有,无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还有人嘲笑她:“你们家里都是武将,谁会玩这个啊?这是文化人玩的!”
元朝是小,但她不傻,她听出来了,这是在骂他们家里没文化。她当然不承认,自然被激起了胜负心。
她鼓足一口气,发誓一定要赢。
后来,她当真赢了。
用了不到半刻钟,便把那套九连环全都解开了。不仅其他人愣了,就是元朝,也有些怔然。
“……你、你怎么这么厉害!”
“你们家不是武将么?怎么这么强!”
小孩们说话都直白,如今元朝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其他孩子便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了夸夸。
几乎每个孩子都用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望着她。
元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抬着精致的小下巴,轻哼一声,骄傲地说:“武将又如何?武将也要读书啊!我哥哥们每天都要上课的!”
“哇!”
“真的啊?”
“当然,要从早上到晚的。”元朝笃定地说,“如果学的不好,还要挨打。用那种大板子打!”
小孩们都被唬住了。
“那你也要上课么?”有人忍不住问,“你挨过打吗?”
“我还小,不需要正式上课,平日里就是我哥哥随便教教我。”她口里的哥哥,指的是虞晋,“我哥哥很好的,他长得好看,又很聪明,而且还温柔耐心,从来不骂我,更不会打我。”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哥哥说,是因为我很聪明很乖巧,所以才学得这么好。”
小孩儿们都羡慕了。
“我哥哥会骂我。”·1
“我哥哥还打过我呢!”
“我哥哥要抢我的糖和玩具,可坏了!”
“卫元朝,你哥哥好好啊!”大家羡慕地看着元朝,憧憬地说,“你可以把哥哥借给我们吗?”
“当然不可以!”元朝立刻警惕起来,“那是我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她自小性子就霸道,哪里能忍受别人抢她的东西?何况还是她最喜欢的哥哥!她才不要和任何人分享。
元朝担心这些人要抢她的哥哥,玩都不想玩了,连赢了比赛的彩头都顾不上了,转头就跑回了家。她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虞晋的院子。
彼时,虞晋刚好练了武,回来洗了澡。恰好从浴房里出来,迎面便飞来了一个娇小精致的玉团子,并被两只软乎乎的手臂紧紧抱住了腰。
“师兄,你是我一个人的,你不会去给别人当哥哥对吧?”
玉团子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虞晋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认真地回:“当然,我只做知知一个人的师兄。”
小孩子很好哄的。
哪怕是家里这只霸道的团子也一样。
果然,听到这话,小元朝立刻就笑了起来。安心之后,她就开始叽叽喳喳说自己今天遇到的事,说她赢了比赛,给家里长了脸。
虞晋牵着她的手,送她回去。
一路上,元朝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而她的师兄,也从未觉得她烦,她的每一句话都能得到回应。
——她的师兄,永远都是最好的、最疼她的师兄。
便如此刻。
在看到这些幼时玩具的时候,她便明白了虞晋的意思。他在告诉她,他不会逼她做不愿做的事。
若她想要,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师兄妹。
只做师兄妹。
师兄在用最温柔的方式,让她安心,给她承诺。
元朝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她轻轻抽了抽鼻子,没有落泪,而是笑了起来。她的手指细细抚过九连环的每一处,仿佛也回到了幼时,最无忧无虑的时刻。
忆起了那时的快乐。
那一刻,元朝想她的师兄了。
“师兄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的心情忽然开始急迫。
袭月望了望时间,回道:“应该快了,大概不超过半个时辰吧。”然而话音刚落,元朝便听到了开门声,随即是熟悉的脚步声。
她心尖倏然一动。
果然下一刻,便听飞云袭月惊讶地唤:“王爷!”
“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
不等她们多说,虞晋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
“是。”
袭月等人顺从地退了下去。
屋里霎时只剩下了元朝与虞晋两人,一时,安静了下来。
“师兄。”
沉吟片刻,元朝唤了一声。
“我在。”
如很多年前一般,虞晋沉声回了这两个字。
元朝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他走到了她面前,沉默了几息,弯腰,倾身问:“知知,累了么?”
凑近时,元朝闻到了淡淡的酒气。不浓烈,当然也不难闻,因为混着她熟悉的气息,甚至让她安心。
“不累。”
她摇了摇头,“师兄呢?”
“我也不累。”
虞晋轻声回了一句。
回完,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我……”
须臾,虞晋张嘴,欲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不知为甚,那一刻,元朝竟莫名觉得向来淡定从容的师兄似乎是在紧张。
紧张。
这样的形容放在虞晋身上,实在有些违和。
但她就是感受到了。
如她此刻。
“那我们……”
“师兄,你揭盖头吧。”
这一次,不等虞晋说完,元朝先开了口。
她抓住了虞晋的衣袖,认真地说:“我等了好久,等你来揭。”
话音未落,她便听到了男人忽然加重的呼吸。
元朝心里悄然开出了一朵崭新的花。
她的手顺着男人的衣袖落在了他的手上,握住,带着催促:“师兄,快些,我想看看你。”
“……好。”
男人终于应了一声,只是声音不同于平常的清越,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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