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珞也紧跟了上去,说:“她应该是去找院长了。”
叶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她会灭门。
换作她也一样。
若非实力不够,她当初不是没想过要杀更多的人。
岁雪三人找到叶铃的时候,她已经和院长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挂满屋檐的冰棱被剑气斩断,碎了一地。
院长被血雾般诡异的重重剑影包围,看不清身形样貌,只听得见他沉重的叹息声:“叶铃,你杀的那些弟子中,有些与你无冤无仇。你做事太绝,不留余地,有违武道原则,今后定会跌破境界,走上杀道。”
“该出手时,他们却沉默躲避,就是帮凶,不算无辜。”叶铃微笑着,红剑如温顺的宠物悬在空中,剑柄轻蹭着她的手背,“至于杀道,也不是不能修,我不惧从头来过。”
叶铃右手往身前一招。
红剑飞向剑阵之中,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岁雪看着往她这个方向滚来的头颅,苦着脸往一旁躲了躲。
叶铃转过身,见又是他们三个,笑盈盈道:“看样子,你们是特意来找我的,说吧,你们又是要替谁寻仇?影族那个小白脸?”
岁雪可没听说过什么影族,她摇摇头,解释说:“我们不寻仇。”
叶铃挑眉看着她,无声询问你们要做什么,没事赶紧滚。
殷珞轻声说:“来杀你。”
叶铃愣了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红剑飞回她的手中,她朝殷珞脚下懒洋洋挥出一剑,碎石与冰渣飞溅而起,地面露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还要动手吗?”叶铃收敛笑容,目光冰冷轻慢。
这只是一个挑战。
殷珞咬了下唇,握紧朝夕,朝她刺去。
叶铃没想到这看起来内敛胆怯的小姑娘竟然敢最先出手,又瞧了一眼她手中的朝夕,竟觉得与自己的佩剑有几分相似,顿时觉得有趣,就想着试试她的本事。
谁知这三个小兔崽子个个都是真的下了死手。
殷珞剑势极盛,重如山倾,出剑迅疾而干脆,与她本人的性格相差太远,这一点总能让第一次过招的对手意外。
岁雪并不近身迎战,她站在不远的地方操控着飞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总在叶铃的剑刺向同伴时,聚为长鞭,又快又狠地将它缠住一瞬,又在叶铃恼怒万分朝她斩下剑阵时,聚为盾形,暂时挡下那重重剑影,让她得以瞬形撤走。
舒淮就在边上放出一支机关箭,那机关箭若是刺中目标,箭身会立刻炸裂,释放出藏在其中的无数细如牛毛的飞刺。
岁雪是真的好奇:“你为什么不用机关图?若是用机关图,我们应该更轻松一点。”
舒淮满脑子问号:“机关图是但凡修了灵偃的人就能做出来的吗?”
岁雪哦了一声,听上去很失望。
叶铃被这两个还有空闲聊天的人气笑了,手中红剑骤然爆发出急促如吼的啸声,头顶有红色的剑影交织连绵,高大如山,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随时要从天而降。
无数的雪花虚影被挤压得扭曲变形,如泡沫般破碎后消失不见。
机关箭断裂成数截,从空中落下。
朝夕突然发出轻轻的颤动,剑势在一瞬间竟然完全溃散。
殷珞的目光下意识扫向朝夕,叶铃一剑朝她右肩斩去。
“你们三个年纪虽小,却比我的师兄师姐们要厉害许多,但我没心情陪你们玩了。”
叶铃松开五指,红剑横在她身前,已瞄准了猎物。
四方剑影降下,轰隆如雷。
挡在三人头顶的一层冰雪聚成的屏障脆声碎裂。
殷珞的右肩虽然躲过了方才那一剑,整条胳膊却被剑气割得伤痕累累,手中的朝夕已泡在血里,那刺目的红色变得越发妖冶邪气。
她握着朝夕,斩出一剑震撼的剑势,风雪咆哮,天地震动,近在咫尺的重重巨影轰然崩塌。
她飞身刺向叶铃。
叶铃的红剑飞来,与朝夕剑尖相撞,竟被震飞出去,剑上的余威将庭院两侧的青松拦腰截断。
叶铃瞳孔紧缩,朝夕已触到了她的咽喉。
她盯着殷珞,目光幽深:“小妹妹,你要杀我,且比他们二人还要着急,这又是因为什么?”
殷珞说不上原因。
一切的举动只是想和叶铃划清界限。
她犹豫了下,学着用别人骂自己的话回答叶铃:“因为你残害同门,人人得而诛之。”
叶铃勾着唇笑了,问她:“可如果我的同门所作所为比我更可恶一万倍,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当然是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殷珞心说。
叶铃盯着她略微失神的双眸,默契地重复出了她的心声:“该杀了他们。”
岁雪见势不对,大声喊:“殷珞!”
八柄冰雪飞刀在叶铃的身后凝聚,朝她狠狠刺去。
被撞飞不见的红剑骤然出现在殷珞的头顶,疾速落下。
血花迸溅。
三人又被弹出挑战,摔在了花海中。
这会天色已经黑了,四周都有挑战失败的弟子在唉声叹气,准备结伴去医馆处理伤口了。
在挑战中受的伤都是真的,唯有死亡不是。
殷珞干脆仰面躺在花海中,揉着剧痛的脑袋,小声说:“抱歉,这次怪我,我以为我可以杀了她的。”
“没事,这本来就很难。”舒淮原本想说,能狠心做出自己杀自己这种事情其实还挺变态的,让她不要有压力,却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做过一次了,就立刻改了口,“你看着这里到处都是挑战失败被弹出来的人,这才第一天,我们还有的是机会。”
岁雪单手撑地,倾身凑近一点,右手抓起她的胳膊看了看:“伤口都有点深,走,先去医馆包扎一下,明天再试好了。”
“你要一起吗?”岁雪回头问舒淮。
舒淮身上大多是轻伤,打算自己回去处理一下就好了。
“不去了,我都是轻伤,自己上点药就行。这会医馆人肯定多,我还是回去睡觉好了。”
他见岁雪和殷珞已经起身往医馆的方向走,犹豫了一下,叫住她们:“缠念之中所见,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也请你们不要说出去。”
殷珞连忙点头:“我不会说的。”
“我也会和大家一起保守秘密。”岁雪说。
明天的挑战如果依旧是缠念,说不准就该轮到利用她的记忆了。
如果被别人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岁雪看了眼殷珞和舒淮,他们二人最好值得她信任。
自从新弟子考核开启之后,医馆值守弟子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等着拿药和包扎的弟子在门外排起了长队。
今日当值的那名医家弟子实在忙不过来,医家就临时多派了几个弟子过来帮忙。
岁雪和殷珞都被安排在同一间隔间里等着,许久之后,门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掀开。
医家弟子端来了药膏和纱布替她们处理伤口,岁雪不习惯让陌生人触碰自己的脖子,就自己给自己上了药。
“真的不会留疤吗?”岁雪看着镜中缠在自己脖颈上的白纱,满眼苦恼。
正在给殷珞上药的医家弟子回过头去看她,笑道:“小师妹放心,这药最初是我们秦师兄专门给他的未婚妻配的,他未婚妻是剑宗的人,平时打打杀杀哪里没有受伤的时候,但也没见脸上手上留了疤。”
岁雪就夸道:“这位师兄听起来很厉害啊。”
很厉害的秦君昭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吐血。
聂飞被吓得要死,瞬形就要往外跑:“君昭你撑住啊,我这就去医家的人来救你。”
秦君昭:?
我自己不就是医家的人?
“死不了,回来给我把地擦了。”秦君昭云淡风轻地叫住他,手指一弹,一只蝎子就飞了出去,趴在了他的脸上,“把你的蝎子拿开,以后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这儿带。”
“还真能给救活了嘿!”聂飞抓住那只蝎子一看,立刻喜笑颜开,“行,我明天也来给你擦地,够有诚意了吧!”
秦君昭微笑:“不用了,明天我不想吐血。”
第17章
岁雪在一阵连绵的痛楚中醒来,扭头看向窗外的万顷星河,放空大脑。
什么也不能想,以此来抵抗快速蔓延在心中的燥意与癫狂。
白露生的余毒未清,总会在你安慰自己说它暂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时,以突如其来的疼痛来示威。
这种痛觉让人变得暴躁不安,平日积压在心间的一点郁结都会在此时放大,随时可能化作恶毒的咒骂和咄咄逼人的质问脱口而出。
被影响理智与判断,是绝不可能容忍的事情。
岁雪看了眼寸心简里她要的秋草结的消息,把寸心简甩到一边,任由体内星蕴流转,将毒素压制,之后辗转反侧也睡不着,索性提了一盏灯笼去了绪语洞。
这一次,岁雪被白鹿丢进了一片荒漠之中。
蔽天的风沙呛得她呼吸都困难,穿过怪石林的呜咽风声中混入一声狼啸。
岁雪的神经立刻绷紧。
远处的沙丘上有一只体格健硕的灰狼露出了身影,绿莹莹的眼睛在昏黄的风沙之中显得异常清晰诡异。
它盯着岁雪,微微弯曲着后腿,前腿向前探了探,是即将俯冲而来的姿势。
岁雪松开五指,细小的沙粒聚为几把薄韧的飞刀,刺向那如闪电般疾扑而来的灰影。
狼的动作向来敏捷迅速,轻易躲开了飞刀的追击,沙尘在空中飞散。
岁雪突然意识到,她能控制幻生灭的时间太短,如果做不到一击必杀,就很难活着终结不死不休的敌人。
但若非境界极高者,哪里有那么多一击必杀的战局。
灰狼扑来的动作越来越快,沙丘的边缘又露出几双绿色的眼睛,凶残贪婪的凝视让岁雪有一种深陷囚笼的错觉。
飞刀再起,岁雪这次有意控制着星蕴释放的速度与强弱,分出一半的精力去维持幻生灭存在的时间。
她要控制这几柄飞刀对狼群的攻击,还要瞬形躲避狼群的扑咬,被追得绕着荒漠跑了几圈,竟累得有几分气喘吁吁。
最后一只狼被飞刀斩下头颅,岁雪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喘气。
“下次再来,我一定可以快些杀了它们。或许还得去问问师尊,怎样可以做到同时使用几种幻生灭,譬如用绳子把它们捆在一处,巨石从头顶砸下来。”
岁雪双手比划了一下,她不知道白鹿能不能听懂,所以就当自言自语。
白鹿依旧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岁雪,目光温和又包容,如同极有耐心的倾听。
岁雪见它这次还没有消失,就走近它坐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夸道:“你好漂亮啊。”
白鹿一身莹光中飞出光点,在空中拧成一根根线条,拼凑出几个字。
“你也是。”
岁雪惊讶得张了张嘴。
“你还可以和我对话?”岁雪惊喜地笑了起来,伸手想试着去摸摸它,却触碰不到任何。
她仍然有几分激动,轻声说:“原来见天地幻象可以被赋予灵性,或者说思维?也不知是不是要无上者才能做到。”
白鹿没有再回答,闭眼消失在暗影之中。
.
天光大亮。
岁雪有些忐忑地走向云纹,被传送到了一片黑暗之中,缕缕热气不知道是从何处生出,让她的鼻翼生出了薄汗。
地面有灵力的光丝纠缠蔓延,构成了一幅繁复古老的图案,将脚下站立之地完全覆盖。
“这次是道生的阵法?”殷珞忍不住惊叹,“怎么会有这么无边无际的法阵?”
岁雪神经紧绷。
舒淮敛容道:“有东西过来了,当心!”
四方的黑暗之中飞出光束如星矢划过,那是几道咒术,层层叠叠的咒文被灵力的光芒包裹,岁雪看不懂咒文,却因为凝视了它片刻,双目刺痛无比,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殷珞一剑朝飞刺而来的咒术挥去,剑气将前方的几道咒术打散,黑暗之中却有咒术成倍飞出。
“这谁的咒术没完没了当箭用,不费灵力啊?”舒淮仰天哀嚎一声,手中的弓弩发出机关触发的轻微声响,内外层结构飞快重构延展,化为一圈半尺宽的圆环将他们三人围绕。
圆环浮在空中,上下方向皆有灵力凝聚,将飞射而来的咒术挡下。
殷珞看着这些悬停在四周的咒术,眉毛拧在了一起。它们如瞄准猎物的毒蛇,只等这层偃甲屏障支撑不住的那一刻,就会朝他们飞扑而来。
仅是咒文都能让人见之心神惊惧的咒术,想来一定怨毒非常,若是被它们击中……殷珞打了个寒颤。
舒淮见岁雪蹲在地上半天都不说话,就问:“岁雪,你在想什么?”
岁雪抬起头,神色困惑:“我在想,这里干干净净,我的幻生灭能控制什么?”
舒淮被问住了。
“问得好,那你继续想。”他挠了挠头,擦去额上汗水,两指一并指向圆环,上下方向的灵力如薄纸般卷曲,向中间的圆环收拢,想把这一圈虎视眈眈的咒术收入机关中暂时封存。
岁雪还想着昨天抢夺傀儡灵力的事情。
道生的咒阵也是灵力具象化的一种力量。
傀儡体内的灵力已脱离灵偃之人的控制,所以有机会抢夺,但这些咒术却不一样,它们还被暗处的人直接控制着。
但岁雪就想试试这种可能性。
“等一下。”
她喊住舒淮,右手已经抬起,在感知这些咒术的力量流动,试图把它们拆分还原成灵力时,突然有一股强势凶悍的力量透过咒术攻击过来,整只手掌如受刀割,血肉模糊,没一处皮肤完好。
岁雪敏锐地感知到了刚才那股力量的来源,她没有缩手,瞬间分解的咒术飞散出光粒,越来越多,盘旋成一条金色的长龙,冲向岁雪心念所指的那个方向。
黑暗之中,灵力的爆破声炸得岁雪几人耳朵嗡鸣,刺眼的光芒之中隐约露出一个姿态从容的人影,又在光亮暗下之后重新隐于暗色。
“刚才那里是不是有个人?能不能再把他炸出来?”舒淮接住飞回他手中的机关弩,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大声问岁雪。
“什么?”岁雪甩了甩脑袋,“我听不太清楚。”
殷珞指了指他们三人,又指了指刚才爆炸的方向,拿剑比划着:“一起上。”
舒淮看明白了,与殷珞一起飞身冲上前去,手腕一转,机关弩重构成一把展开的折扇,扇上有松柏青青,针形的叶子钻出扇面,化为万千锋利的暗器激射而出。
岁雪却低头看向满地阵纹,想着它的作用。
被困在阵法中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它一旦开启会造成什么样的危险,又或者它其实已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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