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怡晴说:“不会。”
她顿了一下。
“并不是有人喜欢你,你就必须要回应那个人的爱意,这不公平。”
画家深深地看向了她:“我还以为陆小姐你会和那些人一样,指责我,怪罪我,认为这全都是我的错。”
他垂下了柔软的眼睫,那上面似乎沾上了雨珠,湿漉漉的。
“陆小姐,我其实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太短,太少,一触即离,你又怎么能确定那就是你的命中注定?”
陆怡晴表示赞同:“确实。”
至少应该有全套的体检报告、征信报告、九代以内无近亲结婚、无犯罪记录,心理检测评估状态为良好及以上,并且通过为期三年的全方面二十四小时监控考验(即能够保证人前人后都是一致的状态,无两面三刀、表里不一)
“是啊,可是那些人却从来都不听我说话,他们曲解我的意思,巴不得我从高处摔下来,摔得很难看。”
画家苦笑道。
“如他们所愿,我现在不仅正常的生活节奏都被打乱了,连接下来的创作灵感都没有了。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这比令我死亡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陆怡晴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那么,如果我来做你的模特呢?”
画家微微地怔了一下。
“你不是说,我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吗?”她仰视着他,稳稳地向他走了一步,几乎要落进他宽阔的怀里,“你还愿意让我做你的模特吗?”
他注视着她,他的个子很高,陆怡晴几乎一整个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我当然愿意。”
他柔声回答。
于是他撑着伞、领着陆怡晴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夜已经很深了,他的别墅也不再像白天那样门庭若市。
画家领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取出了一条崭新的毛巾递给她。
陆怡晴注意到,这是一条女士毛巾,虽然是新的,但是用柔顺剂洗过。
就像是特意准备了新毛巾,洗好、晾干、准备着留给客人。
画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笑道:“有的时候,我的学生会来我家找我学画画,画画很辛苦,一画就是一整天,所以我有时候会留他们过夜,给他们准备相应的洗漱用品。”
他顿了一下,略带幽默地回道。
“你放心,男女都有。”
陆怡晴擦着被雨打湿的头发,看画家坐在她的对面给她煮红茶,他放了糖,放了很多。
煮好了之后,他递给她:“小心烫。”
陆怡晴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画家看着她:“现在已经很晚了。”
“没关系,反正你和我睡不着。”陆怡晴弯起了眼睛,“不如就从现在开始。”
画家闻言,他向她道了一声谢,然后立刻起身回画室准备:“等我准备好了,我就立刻喊你,你可以先在我家转一转,随便逛逛。”
陆怡晴当然不会客气,她应了下来,当真捧着红茶杯子在他家转悠了起来。
画家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
陆怡晴注意到他家的墙面上挂着很多荣誉证书、奖杯,还有很多照片,都是到各地开展的画展。
除此之外,他家里还挂着他自己画的画,他似乎偏爱鬼神,所有的画作里,都有寓意着古今中外的神话故事或者鬼怪传说的细节和元素。
那幅《水鬼》似乎也只是这系列的其中之一。
陆怡晴注意到,他的画作里,女性占比很高,几乎没有男性,就算有,那也只是陪衬。
那些女性在他的笔下呈现出鲜明的、纯粹的、不一的活力与生命力,栩栩如生。
陆怡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就算是不同的画风也能让她感觉到鲜活。
细节,画家注重的细节太多了。
包括每个女人身上的衣服褶皱、配饰的磨损与变形、发型的凌乱程度都是如此细致。
蓦地,她的目光顿住了。
有一个女人,她交叠着双手,目视前方,放松地笑着。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铂金或者是925银的,O字链,没有任何变形,只是完好无损地挂在她的脖子上。
很精致,很适合她。
画家的画风很逼真,那条链子,就好像真的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陆怡晴忍不住伸出了手,缓慢地、缓慢地伸向了她——
“陆小姐。”
画家的声音自她的背后响起。
陆怡晴回过头,发现他正在看着她微笑:“我已经准备好了。”
作为一个职业画家,他有着专门的画室,很大,里面有几个尺寸不一样的画架,几个雕塑和一些道具,此外还有一整面柜子用来归置各种绘画工具。
陆怡晴能嗅到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松节油的味道。
陆怡晴问:“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随意一点就好了。”
画家指挥着她摆了几个随意的姿势,让她坐在其中一张小凳子上。
陆怡晴顺从地坐下,画家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就低下头去开始创作。
在画家低下头创作的时候,陆怡晴开始注视着他。
他低垂着眉眼,表情柔和而专注,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脱离走绘画的世界。
有很长一段时间,画室里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笔尖划过画布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画家才终于示意她:“陆小姐,你可以动一动了。”
于是陆怡晴依言起身,她来到了画家身边,看到他在画布上的创作。
画里的女人和她相对比,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她穿着古希腊的白色长袍,脸上蒙着一层黑布,站立在陡峭的山崖边,她身后的天空是一片漆黑,上面悬着一轮月亮。
陆怡晴却没来由地感觉,那轮月亮更像是一颗眼球,悬在天空,俯视着大地。
她问:“这是什么?”
画家放下笔,笑了笑:“古希腊的忒弥斯女神,据说她为了主管公平与正义,维持着绝对的理性。”
陆怡晴看了他一眼。
“我一直都在想,维持着绝对的理性,就必须要脱离凡俗的情感。”画家点了点画布,“而陆小姐,你本人正给我这样一种感觉,你好像与凡尘俗世格格不入,维持着你的绝对而原始的理智——这就是我对这幅画作的理解。”
陆怡晴看着那幅画:“可是这位忒弥斯女神既没有长剑,也没有天平。”
与之相反的,她有一轮月亮。
“因为陆小姐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月亮,清清冷冷,不染凡尘。”画家问,“抱歉,我这样会太冒昧吗?”
陆怡晴继续注视着那幅画:“月亮女神的名字,叫阿尔忒弥斯。”
“是啊。”画家微笑,“我也觉得好巧,她们的名字很像,是不是?”
陆怡晴弯起了唇:“我觉得你应该再给她一把弓箭呢,她不仅仅是月亮女神,还是狩猎女神。”
画家欣然同意:“这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我还会为她增加各种各样的细节,等到画好了的话,我就把它送给陆小姐,怎么样?”
陆怡晴柔声道:“那就多谢你了。”
画家深深地看着她,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向她,似乎还要再说什么。
蓦地,陆怡晴的手机钟响了。
陆怡晴抬手制止了他的靠近,然后划掉她提前订好的闹钟,举起手机装作到另一边去接电话。
然后她抱歉地折返回来:“他们给我打电话了,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天都亮了。”
“是啊。”画家笑着说,“我们很有缘呢,陆小姐。”
陆怡晴弯起了眼睛:“当然。”
迎着蒙蒙亮的天色,陆怡晴向站在别墅门口的画家挥手告别,然后她开始往回走。
在浏览器的搜索框上,她敲下了“失踪女性”这个关键词。
第28章
因为这座城市接连失踪了好几位女性, 所以陆怡晴结合了关键词后一下子就搜索出来了。
点进最近的那一个词条,是失踪人口名单公布。
上面公布了每一位失踪者的姓名、年龄、外貌特征和服装打扮,方便人们可以更快地找到她们。
陆怡晴将那些照片一一点开看了看, 发现那些女性和画家画作里的女性并不一样, 从容貌到配饰,没有一条对得上的。
那些失踪的女性,没有一个人的脖子上有过项链这种东西。
想想也是, 如果他真的把她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画在画作上面的话, 警察肯定顺藤摸瓜,早就找他谈话了。
可是——
陆怡晴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条变形的O字链。
它是被暴力扯断的。
它出现在了画家出现的小树林里,也曾经出现在画家的画作上。
只是一个巧合吗?
陆怡晴回想起了自己摸到过的那片土地,很松软, 像是刚刚被翻新过一样。
陆怡晴摩挲着这条链子, 继续翻阅浏览器。
这些失踪女性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无父无母(或者是和家里关系很差, 很久不联系), 社会关系较为简单,也就是说她们失踪了的话, 很少有人会去找。
继续往下翻, 她又看到了一则新的信息。
这些失踪女性, 有一位已经被找到了。
但她已经死了。
是车祸造成的意外,现场一片血肉模糊。
因为事发突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吧, 总之她的失踪人口发布还没来得及撤下。
陆怡晴顺手点进失踪人口发布的照片进去看, 照片里的女孩正和一位老太太一同坐在木桌边上, 两个人都很放松地看着镜头在笑, 她们俩的脚边还坐着一只胖墩墩的黄色土狗, 长得略丑。
陆怡晴能看到最下方有个联系用的手机号码。
她记住了这个号码。
她想了想,点开心动网, 搜索了这个号码。
果然,在需要寻找失踪人口的时候,人们一般不会关闭“可通过手机号搜索到我”。
她点进去了这个账号,这个账号是一个女孩子在打理,她是这位失踪女孩的邻居。
失踪女孩的父母因为工伤已经双双去世,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腿脚不便的奶奶。
女孩失踪后,她作为好心的邻居,开始在心动网上发布信息,恳求广大网友帮帮忙。
最新的一条动态,是一张黑白的蜡烛照片。
“她回家了。”
陆怡晴顺着她的关注列表、点赞动态、回复内容和浏览记录一一查看过去。
但她并没有发现任何和画家有关的内容与记录。
反而发现了一条在几个月前,失踪女孩曾在一家公司的兼职招聘下面留过言,那家公司的兼职招聘要求是必须入职进行体检。
她在招聘广告下面问:“体检是自费的还是报销的?”
陆怡晴顺着那家公司查了查,一个很小的公司,最近两年才注册的,注册资本也不高。
她翻了翻,法人和股东都不认识。
陆怡晴又跳回了心动网,在上面挨个搜他们的名字,终于,在某位持股股东的点赞动态里发现了一条看海的动态。
她点开来,发现和自己所在的这片海滩很像。
陆怡晴于是又点开了那条发布动态的账号主页,这个主页的主人显然很谨慎,个人信息保护得很好,但陆怡晴还是在一些动态照片、和语气用词里捕捉到了细节。
——是顾总。
真有意思。
陆怡晴想。
回到别墅的时候,是副管理给她开的门。
他看到陆怡晴,有些惊愕:“小陆,你是怎么出去的?”
因为天还大亮,只有他起得很早,一同起得很早的还有顾总。
他也看到了陆怡晴,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陆怡晴的身上。
陆怡晴弯了弯唇:“我翻窗户出去的。”
副管理看起来大惊小怪的样子:“翻窗出去干什么?”
陆怡晴语气无奈:“我弄丢了一条项链。”
“项链?”副管理明显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别说项链,就算女下属换套衣服他也没啥特殊印象,“啥项链啊,很贵吗?如果不贵的话就算了,实在不行我给掏钱买一条。”
陆怡晴摇了摇头:“找到了,但是已经坏了,算了。”
“你说个款式,或许我们能帮帮忙。”顾总走了过来,“我认识一个定制珠宝的朋友,可以制作,如果要修,也可以修好。”
陆怡晴想了想,掏出那条链子,递给了顾总:“顾总看看,还能修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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