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呵欠,拨开警察局长:“都这么晚了,局长,有事吗?”
警察局长拦住了他,他的脸色铁青:“是你杀了新娘,对吗?”
“别开玩笑了,警官。”新郎不动声色地再一次拨开了他的手,“我有什么理由杀死她?她是我的爱人,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更何况,我当时有不在场证明。”
“没有人真正地见过新娘。”警察局长说,“他们见到的只是新娘的尸体,你用新娘的尸体假装去开门,关了灯,用香水隐藏血腥味,故意压低嗓子说话,为了证明她还活着。”
新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警官,你好像在讲鬼故事,她的头颅又是怎么挂上去的呢?还有伴娘?她当时死的时候我可是在跳舞啊——那位老师可以帮我证明的。”
警察局长说:“我们在媛小姐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套西装,和你的那套一模一样。”
新郎的笑容顿时僵住,然后状若无事地继续道:“你的意思是,林哥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冒充我吗?别开玩笑了,他那个时候还在给老会长尽孝呢,顶楼的门禁不也证实了这一点吗?”
“只是门禁显示而已。”警察局长说,“假如他不走门呢?”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时候,那位袁老师惊叫着说外面有鬼在飞来飞去。
那也许不是鬼,是床单。
长子系着床单从顶层一路爬到一楼,进入公馆,开始和小袁老师跳舞,这也就是为什么小袁老师会看到他的头发是湿漉漉的。
因为当时公馆给所有的客人都预备了一次性雨伞,如果新郎真的如他所言,刚从外面回来,那头发不会这么湿。
除非——
“他那个时候没有条件打伞。”
警察局长说。
“他和袁老师跳舞应该是为了留下一个伪证,而真正的你,已经去动手杀死了伴娘。”
“至于那个脑袋,也不难。”警察局长说,“趁着停电那段时间,你们交换身份,你回到袁老师的身边,然后他再从楼层再用床单把脑袋挂上去就可以了,窗帘也是你摸黑拉开的,那带血的英文字体也是这么写的,对吧?”
怪不得字母边缘毛毛糙糙的,是用床单浸了红颜料写上去。
至于袁老师听到鬼在敲窗户,大约就是在床单上绑了什么东西,方便床单更好地垂坠下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袁老师说有鬼的那个时候,陆怡晴跟他说窗台下面也有红颜料。
他当时还没当回事,但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突然把床单藏起来,或许是那个时候正好有人过来,而他没办法把长长的一条床单很好地藏起来。
所以得先垂下去藏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趁着大雨,把上面的红颜料冲一冲,毕竟他用洗衣机的话,会被佣人发现的。
新郎的笑容顿时僵住:“哈哈,警官,你这什么推理啊?我杀她们干什么啊?结冥婚吗?说到底,那都是你的推测罢了……”
“因为你恨她们啊。”陆怡晴说,“因为她爱的人不是你,对吧?”
不是伴娘嫉妒新娘抢走了新郎,而是新郎嫉妒伴娘抢走了新娘。
陆怡晴想起了在院长女儿电脑里看到的照片。
如此亲密,如此热烈。
……反正大学四年,她是没见过有人能友谊深厚到为了朋友去旁听蹭课的(寝室带饭之父除外)
于是新郎的表情就扭曲了起来。
他径直朝陆怡晴冲了过来,一手抽出了藏在口袋里的刀。
"你们……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女人有多下贱!"
因为陆怡晴离得很近,警察局长根本来不及施救,她就被拖进了新郎的挟持里。
“你们不能抓我!”他咆哮道,“她本来就想死!”
警察局长压低了声音讨价还价:“好的,好的,我相信你,你先放开她,可以吗?如果你放开她的话,我可以给你减刑……”
法医小姐看了他一眼,不错,胡说八道的功力又增加了。
谁知道新郎的情绪更激动了。
“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为了这桩联姻委曲求全吗?我也是受害者啊!老会长玩剩下的东西送给我,我他妈不是人吗?啊?她还恳求我放她一条生路,笑死个人了,我何尝不是为了自己家的医疗设备能够更好地出口外贸,才答应老会长娶她的!还有那个贱女人,婚礼前夜跑过来跪下,别搞笑了!还想着要自杀,把我的尊严放在脚下踩,我呢?我呢!我也有我喜欢的女朋友啊!为了这桩狗屁联姻和家族生意,我只能和她分开!谁不委屈啊!”
凭什么全世界只有她最委屈,凭什么全世界就她最难过!
他也为了家族生意做出了牺牲,凭什么还要他体谅她!
凭什么?!
那一刻,陆怡晴意识到,老会长的医疗检测设备说不定是被他弄坏的。
——他们是在互相帮助。
说到最后,他愤怒地咆哮了起来,几乎要震破陆怡晴的耳膜。
“你们不能杀我!她们都是自杀!!!我是无罪的!”
陆怡晴突然开口了:“伴娘也是吗?”
新郎先是一愣,而后便冷笑了起来:“当然。”
“我没有杀她!我只是借着新娘子的名义把她约到了温泉那边见面,但她是自杀的!”
他把她推了下去,他想要淹死她。
不过这女人显然学过游泳,水淹不死她。
于是他只好摁住了她的头颅,使劲地往下按。
但是她的力气真大啊,怎么按都按不下去。
于是他低下头,满怀恶意地对她说:“你知道吗?我是骗你的,她没说过要和你见面,她不会再来了。”
再然后,她就不动了。
他就很顺利地把她的脑袋摁下去了。
警察局长还在试图安抚情绪,解救人质:“好的,好的,我在公检法里有硬关系,绝对不会让你坐牢,总之你先放开她……”
法医小姐:“。”
“我不需要狗屁的公检法!我说了,是她自己想要死的,我可没有杀她!”新郎连连冷笑,“这两个贱人,她们骗婚在先,是她们活该!她活该被砍掉了脑袋,她们都活该去死!!!”
他提高了声音。
“你们不能抓我,是她们本来就想要去死!我没有杀任何人!”
他的动作微微颤抖着,刀刃也在此刻切进了她的皮肤。
脖颈处传来一点刺痛。
陆怡晴语气淡淡的:“吵死了。”
新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他的语气里传达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可陆怡晴向来讨厌说第二遍。
她正打算去夺他手中的刀,下一秒,新郎感到自己的手背传来一点剧痛。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刀柄瞬间脱手。
陆怡晴抬头去看。
是房东。
他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那个明明才说了要送给她的小工具箱。
警察局长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立刻踢中了他的小腿胫骨,将他绊倒在地,趁机反剪了他的双手。
陆怡晴垂下眼睛:“身手不错。”
警察局长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有来有回一点:“你心态也很好。”
陆怡晴歪了一下脑袋:“凶手找到了的话,那么还需要保护现场吗?”
“额,是的。”警察局长说,“不过我们已经用婚礼用的相机拍下了那些证据,我想等下可以让我们的法医小姐去帮忙收敛尸体。”
最主要的是,他一开始是想看看凶手会不会返回现场。
然后陆怡晴捡起了地上的那根飞镖,又顺手从一个警员的口袋里抽出了一副一次性手套。
她开始往楼下走去。
警察局长愣了一下,趁着属下在用扎带熟练地捆人的时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跟了过去。
“陆小姐,你去哪儿?”
陆怡晴没有回答,她来到了一楼。
两个女孩子的遗体现在被停在公馆后面的空房间里,只是那颗头颅因为需要保护现场暂时没有拿下来。
陆怡晴拿起那个飞镖,瞄准,发射。
头颅在这一刻落地。
她接住了她。
警察局长惊愕不已:“……陆小姐!”
尸体已经开始高度腐败,因为这里没有法医科那样良好的停尸条件,佣人在房间里摆放了冰块开了冷气也无济于事。
尸体散发着淡淡的臭味。
陆怡晴没有说话,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抱起那颗头颅,返回那间临时的停尸房。
她将她的脑袋摆放端正。
她生前也许是个漂亮姑娘。
笑起来有虎牙,眼睛是亮亮的。
但此刻,她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的表情,眼睛死不瞑目一样睁得很大。
陆怡晴不明白,她是因为疼痛而痛苦,还是因为死亡而痛苦,或者是因为一场从来都不能得到的婚礼而痛苦。
她不太能理解痛苦,也不太能理解什么是爱情。
但在这一刻,她说:
“……我宣布你们成为合法的伴侣。”
第66章
这一刻, 陆怡晴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鼓掌,
她回过头,发现罗姆克医生站在那里。
他在为她鼓掌。
“陆小姐果然很浪漫。”
他的语气亲昵。
警察局长皱了皱眉, 他刚想说些什么。
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长子。
警察局长来不及目瞪口呆,他身体比脑子还快,立刻身手敏捷地抓着栏杆跨了好几个台阶翻上了楼。
陆怡晴看着他的背影歪了一下头,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敏捷, 平时应该没少训练。
“不跟着过去看一看吗?”罗姆克医生热心地提醒她,“或许有热闹可以看呢。”
陆怡晴看了他一眼,后者仍然是笑吟吟的。
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陆怡晴注视着他。
他似乎一点都不好奇楼上会发生什么事,就好像他能提前预知未来一样, 带着一点理所当然。
她收回了目光。
罗姆克似乎并不急着上楼, 他来到了陆怡晴的身边, 看着她:“陆小姐似乎总这么镇定, 你没有过害怕的时候吗?”
陆怡晴想了想,问:“比如呢?”
“比如, 害怕死亡, 害怕未知, 害怕有朝一日破产或者身败名裂。”罗姆克医生说,“我很好奇, 陆小姐你会害怕什么?”
陆怡晴认真地想了一下:“害怕我最喜欢的甜品店会停产。”
这种事, 真是恐怖故事啊。
罗姆克医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他愣了一下, 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幽默, 陆小姐。”
陆怡晴看向他:“那么你呢,医生?”
“我吗?”罗姆克医生认真地想了想, “我大概会恐惧金融危机吧。”
陆怡晴不明所以地眨了一下眼睛。
“因为发生金融危机的话,这个米蓝集团也会受到波及。”他笑了笑,“那我不就失业了吗?”
陆怡晴弯了弯唇:“你比我更幽默,医生。”
于是罗姆克医生笑了起来:“那我们还真是合拍啊,陆小姐。”
他停了停,深深地注视着她。
“冒昧地问一句,陆小姐你有男朋友吗?”
陆怡晴回以微笑:“有哦。”
“是吗?”罗姆克耸耸肩膀,“那还真是遗憾,不知道究竟是谁有这样的好运气。”
陆怡晴想了想,给出总结:“一个运气特别好的人。”
甚至能靠一己之力逃脱法律制裁(指放火自焚)(。)
而且警方还在明明没有人认领尸体的情况下,拒绝把他的尸体留给她(。)
运气真好啊。
她遗憾地想。
罗姆克的目光意味不明地闪了闪。
“这样啊。”
这个时候,上面有个佣人噔噔噔地跑下了楼,惊慌失措道。
“罗姆克医生,出事了,请您快来看一看!”
罗姆克医生立刻中断了这场聊天,他跟着佣人上了楼。
等陆怡晴也跟着来到现场的时候,她发现长子正跌坐在地上,他满脸冷汗地捂着自己的胳膊,鲜血顺着他的指缝缓缓地淌了下来。
之前警员们就被警察局长派去找他,奈何他们对公馆不太熟悉,弯弯绕绕了好大一圈,差点在这栋大房子里迷路。
等他们顺着那声巨响找过来的时候,发现长子正跌坐在公馆五层的一间房间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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