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能问一下, 陆小姐为什么要查他吗?”警官先生问道。
陆怡晴想了想,把那个罗姆克雕像告诉了他。
它出现了三次,C、氛围组美女、老院长。
它掠夺财物。
它是贪婪。
警官先生的声音轻得似乎听不见了:“所以,我的家人死于‘贪婪’,对吗?”
陆怡晴说:“还不能确定。”
警官先生沉默了一阵,道:“虽然有那个关系户挡着,我能查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但是陆小姐,你大可不必这么安慰我。”
陆怡晴说:“不是安慰,你没有见过那个罗姆克的魔鬼雕像。”
C、老院长都有自己的利益目标,至于氛围组美女有没有牵涉利益她并不清楚,不过既然有吸.毒史,想来也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才能做到。
但警官先生没有见过那个罗姆克雕像。
他不知道它的存在。
“也许只是一个巧合。”警官先生说,“也许他们只是把它放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但话虽如此,他却仍然抱了一点希望。
他们会是被胁迫吗?会是被陷害的吗?
他突然在想,他对他的家人是否了解得太少了?
他们上一次坐下来好好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啊,他想起来了。
高三返校的前一天晚上,他才和他们大吵了一架,摆明了不想听从他们的安排出国留学。
那个国家虽然是一个发达且治安良好国家,但是也很遥远,那里的人说的小语种又是非常难学。
“你们以前一直忙着工作从不管我,凭什么现在莫名其妙地来干涉我的自由!”
再然后,他们每周末打过来的电话,他都赌气地拒绝接起。
后来,这个号码就再也没有被打通过。
他现在工作了,有了一张新的手机卡,通知了所有人新号码。
那个旧号码仍然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机的另一个卡槽里。
……但是再也不会有人拨通它了。
“那是个很美的国家。”陆怡晴突然开口,“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看。”
警官先生沉默半晌,道:“谢谢你的建议,晚安,陆小姐。”
他挂断了电话。
陆怡晴回到二楼的时候,院长女儿正披着外套靠在墙边等她。
“你最近还是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她用哈气似的声音说,“现在这里很危险,林先生受了枪伤,他的堂姐也跟着上去了。”
陆怡晴注意到她对长子的称呼已经变了:“你都知道了?”
院长女儿沉默半晌,苦笑了一声:“这几天发生的事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她顿了一下。
“我不该让你当伴娘的,平白把你拉下水了。”
陆怡晴说:“没有关系。”
她看着院长女儿。
明明说了一个人在外很危险,但她还是拢着外套在等她。
她看上去很憔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多年的好友坠楼,还是因为同样要好的长子是杀人犯,还是被她敬为长辈的老会长是一个禽兽,还是因为她又失去了她的学生。
也许都有。
“小袁老师已经睡着了。”她说,“你也快去睡吧,这些天辛苦你了,小陆老师。”
陆怡晴点了点头,她折回自己的房间,在关门之前,她看到院长女儿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然后她慢慢地蹲了下去,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
“只是一个手臂枪伤,为什么不能接受问话?”等在外面的警察局长在听到罗姆克医生的话后有些不满了。
罗姆克解释道:“警官先生,就算林先生是杀父凶手且是新郎的帮凶,他也有最基本的人权。”
警方对于犯人的审讯都是高强度的,不仅会一个问题拆成多个问题问,还会颠倒语序,弄反主宾,还会翻来覆去地问,间隔着时间问,还会来红白脸,大棒与枣子,囚徒困境。
一旦一个人被警方认定了犯罪嫌疑后再接受盘问,那基本是要被弄脱一层皮。
警察局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憋住。
他是执法人员,不能干医闹的事情。
他还有很多关于问题想要问他,包括老会长的死,那些英文字母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打了全麻,他就只能阿巴阿巴,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罗姆克微笑道:“只是睡一晚而已,别担心,他明天就会恢复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堂姐。
后者则语气尽量平和道:“局长先生,我想你该知道,这都是新郎的单方面证词,就算真有什么,也该走正规的流程,我想先联系我们的法务部,谢谢你。”
警察局长不为所动,语气严肃:“那我要在病房外面安排人员值班。”
“当然可以。”堂姐说,“我相信他。”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比起这个,你们更应该把那个带着枪的危险分子抓起来,我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罗姆克医生则笑了笑:“那就辛苦你了,局长先生。”
说完,堂姐和一群医护人员鱼贯而出,罗姆克还贴心地带上了病房的门。
警察局长借着他关门的时候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他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法医小姐在这个时候匆匆地折返回来:“我刚刚用这里的座机给我的老师打了个电话。”
警察局长问:“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给他打电话?”
大晚上的,纯属挨骂了。
法医小姐的脸色严肃:“我只能大致判断出来那是枪伤,但具体的细节,我还要问问老师。”
毕竟他们国家禁枪,从业以来,她从未解剖过或者接触过这样的伤口。
“那个医生取出来的子弹是钝头无尾的柱形子弹,多用于□□,上面的印压标志我看不像是国内的。”法医小姐说着,“然后根据他胳膊上挫伤轮、污垢轮和烟晕痕迹来看,那应该是近距离枪伤。”
她之前检查过了,就是不太确定,最后不得不打电话把老师从床上薅起来问了一遍才确定的。
法医小姐推算道:“近距离开枪,那也就是说这个凶手是开了枪之后逃跑的。他应该不会往楼下跑,会被我们撞见,应该是往楼上跑,也许凶手就在楼上。”
警察局长提醒她:“七步之外,枪很快,七步之内,枪是又准又快。”
法医小姐抬眼看他。
……她突然懂他的意思了。
近距离开枪至少得是100cm左右的范围,但如果这个距离还没把人打死,建议还是不要玩枪了——先从撒尿能对准小便池开始练起。
“凶手如果不想杀他的话,那又为什么要开枪?”警察局长意识到了问题,“难不成等着他醒过来后指认他么?”
“又或者,他是自己对着自己开枪。”法医小姐静静地说,“所以,五层才会找不到凶手来过的痕迹,也找不到弹壳。”
他是装的。
但分析完毕后,法医小姐又有些疑惑:“怪事,如果是想借受伤逃避新郎的指认的话,除非是他死了,他目前这么做,只能暂时逃避你的审讯而已。”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说着,她顺手又打开病房的门看了一下。
这时候,那个原本该躺在病床上的人去不见了。
窗户开着,而床上空空如也。
法医小姐的脑袋几乎是嗡的一声:“他人去哪里了?”
警察局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
“如果他之前是顺着什么绳子或者床单爬下去杀死了伴娘,那我们忘了拿走他的作案工具!”
法医小姐的神经立刻绷紧了:“陆小姐有危险!”
他们两个立刻转身往楼下冲。
陆怡晴跟他说起过,之前有人追杀过她两次,还有人偷听她跟警官先生打电话。
——今晚的受害者本该是她。
长子说不定是想开枪打伤自己,一边趁机摆脱他们的拷问,一边借机想要制造出不在场证明。
他假装躺在病床上,给自己创造不在场证明,然后爬下楼去杀死陆怡晴!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三层,虽然那里也有警员值班,但只有一个。
他疯狂地敲起了陆怡晴的门,门没锁。
那一刻,警察局长的脑子嗡嗡作响。
门后一片漆黑。
陆怡晴正坐在椅子上,完好无损、安然无恙。
她似乎没睡,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没事就好。
事实上,陆怡晴正在思考。
从结束和警官先生的通话之后,她就一直在思考。
在电话里,她曾经问警官先生:“除了这些毒.品,还有其他发现吗?”
警官先生说:“我查看了一下你的公寓,里面有一点残留,我拿去喊我一个同事化验了,发现这种毒.品纯度很高,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加工厂和交易链,还有完整的买卖方。”
“这代表着,这是一桩很稳定的生意。”警官先生说,“考虑到他们会有经常性的生意往来,陆小姐,你不妨找找看,他们宾客里有没有那种陌生面孔——既然你说那个院长女儿和米蓝集团交往很近的话,说不定可以让她来看一看。”
陆怡晴没说话。
但在那一刻,她想到了在舞会上看到的那群“黑羊”
突兀地混在羔羊群之中。
像狼。
警察局长的到来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看着他,思索着要不要告诉他。
她没有确切的证据。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警察局长看陆怡晴还好好的,于是松了一口气,感到冷汗浸透了满背。
后者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警官,有什么事吗?”
警察局长摇了摇头,他说:“我还以为是林先生来找你了。”
陆怡晴问:“他不是受伤了吗?”
警察局长把刚才楼上看到的那一幕告诉了陆怡晴。
“可是攀爬很吃手臂的力量吧?”陆怡晴眨了眨眼睛,“他不怕疼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窗帘,推开窗户,往外面看。
雨很大,声音嘈杂。
她的这一面窗户,正对着客居。
而她的窗户下方,有一具尸体。
是长子。
他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死了。
旁边是一大团拧成绳子一样的床单,像蛇一样盘踞在他的身侧。
陆怡晴掏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开启了夜视功能,然后她看到镜头里他的尸体边上画着一行巨大的、猩红的英文字母。
GREED
贪婪。
——他才是贪婪。
第68章
长子死了。
他的背心插着一支复合弓的箭矢, 旁边的红油漆散发着浓重刺鼻的味道。
陆怡晴注视着他的尸体。
——不是红颜料。
法医小姐下去检查尸体:“看位置,箭矢插入肺腔了。”
他大概率是因为肺腔穿刺引起的窒息和疼痛导致的坠落,虽然公馆下面有草坪, 雨水把泥土打得特别松软, 不至于摔死,但重力让这支箭矢贯穿了他的肺部。
他死前一定特别痛苦,虽然剧烈的疼痛会让人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 但窒息不行。
窗户上方的警察局长估算了一下长子掉落的位置, 陆怡晴没有睡,那也就是他在顶楼往三层爬的时候被射中了。
复合弓的射程不过百米,正好是从公馆到客居的距离,他去猎杀自己的猎物, 殊不知这也让他落入了猎人的射程之内。
但诡异的是, 此时此刻的客居, 应该是没人住的。
警察局长一边吩咐警员去客居查看情况, 一边分析道:“这事很古怪。凶手为什么会知道长子一定会在这个时候从窗户外面爬下来呢?位置射得还很准,他是不是提前知道林先生的计划?”
法医小姐说:“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不过我有个问题。”警察局长说, “天这么黑, 雨这么大,凶手是怎么看清长子并瞄准他的呢?”
法医小姐说:“有夜视功能的手机和望远镜都可以。”
反正客居离公馆并不是很远, 几十米的距离, 足够了。
警察局长立刻点了点头, 让手底下的人注意着这一点。
正在这个时候, 堂姐匆匆赶到了现场。
她一看到长子的尸体就脚下一软, 站不住了,她跌跌撞撞地想要走过去察看, 被警察拦住了:“抱歉,你暂时不能过去。”
“你们快救他啊!”堂姐涨红了眼眶,“快,快叫医生来啊!”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佣人的名字,要他们从公馆顶层把医生喊下来。
陆怡晴注视着她,她的悲痛更像是装的。
就和新郎一样。
可有趣的是,长子和长女都是她的血亲,为什么她对着长子嚎啕大哭,对长女的死亡却并无太多的表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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