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虾酥一包有二十多个,除了林朝岑他们仨,孙新宇也在,纪佳佳给每个人各分了三四颗。
纪佳佳拆开一粒,嚼起过去她看都不会看的硬糖果,现在吃起来觉得特别美好,里层和花生酥的口感差不多,酥酥脆脆、香香甜甜。
周昕茉也嘎嘣嘎嘣吃得喷香,咬着咬着昕茉一直嚼不碎其中一小块红虾酥,难道糖果里还放了小石子?
昕茉伸出胖手指从嘴里抠出小石子,一旁的林朝岑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定睛瞧了会,淡定道:“你掉牙了。”接着他让昕茉张大嘴巴,按亮手电筒往里照了照。
“没出血,是下面的牙齿掉了,我明天拿去扔到屋顶。”冷静地说完,林朝岑顺手把茉茉手心里的乳牙捏起,放到自己口袋里。
昕茉转着小舌头添了添缺了侧牙的软肉,碰触到肉时仅仅有一点点微疼,不碰就没感觉了。
“哈哈,这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掉牙了吧。”昕茉开心地扬起娇润的小脸,走起路来心花怒放。
“嗯。”林朝岑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叮嘱道:“天太黑了,走路不要蹦蹦跳跳的。”说着把手电筒发出的光柱移到茉茉前面。
家属院路两旁每隔一段都立着柱子悬挂有路灯,碗状的搪瓷灯罩下发出暗绿色的灯光,只能模糊照亮周围几米的路况。
纪佳佳瞅着那手电筒有点手痒痒,她来这么久,都没接触过啥电器,这手电筒也算一个家用电器吧。
她霍然开口道:“朝岑同学,我帮你拿手电筒吧。”话落,她泛起期冀的眼神对着林朝岑不断发出光波。
“拿去。”林朝岑很干脆地答应了,随后他直接牵住茉茉的小手,拉着她一起慢慢走。
纪佳佳接过黄铜色的手电筒,一入手居然沉甸甸的,她满脸诧异道:“哇,好重啊这手电筒。”
在现代,她用过的手电筒就是手机自带的,这样古老的手电筒可能小时候有见过,但忘却了。
一时之间,纪佳佳玩心顿起,一会儿举着手电筒四处乱晃,一会儿用手掌盖住筒头,使里头的电珠发出红彤彤的光晕。
孙新宇一脸无语道:“纪佳佳你能不能好好拿着手电筒?”
“嘿嘿……”纪佳佳倏然发出一阵阴森森的笑声,然后握住手电筒让暗红的光束铺满自己的脸庞,眼睛里那漆黑的眼球猛地往下翻只漏出眼白。
“我…不是……纪佳佳,我是…吊死鬼啊…嘿嘿…”纪佳佳低沉缓慢的声音,配合上她吐着血红舌头、翻着大白眼的恐怖表情,又是走在这凉飕飕的阴暗小路上,霎时渲染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此时,有一阵阵冷冽的秋夜寒风在簌簌作响,伴随着还有一声声,宛若婴儿哭啼般的夜猫叫喊。
孙新宇陡然被吓得一激灵,眼眶中蓦地滚落出一串串惊慌的泪珠子。
昕茉被岑哥哥牵着走在纪佳佳前面一点,倒没有感到害怕,只可怜了原本就胆小的孙新宇。
看着孙新宇都被吓得默默流着眼泪,林朝岚无奈叹了一声,突地移到纪佳佳身前,两只手左右开弓,转眼间就把纪佳佳紧紧攥在手中的手电筒夺了回去。
周昕茉这时候也听到了孙新宇细细的呜咽声,她疑惑的眼神望向岑哥哥,小声道:“他怎么哭啦?”
她刚刚只听到纪佳佳说自己不是纪佳佳,没怎么听清后面的吊死鬼三个字,当时岑哥哥在和她聊天,要不然她肯定也害怕。
周昕茉是听见“鬼”这个字,就有些胆颤心惊。只因小时候奶奶给她讲过好几个鬼故事,奶奶讲完后,还总会说一句:乖囡囡不怕啊,小孩身上的三把火最旺了,那些鬼魂不敢靠近你。
秦奶奶不知道她越这样说,小昕茉就越是惶恐不安,她小小的脑子里已经由衷相信了——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存在。
所以林朝岑没有直接坦言,而是露出一缕浅笑:“新宇剥好的红虾酥不小心掉地上了。”
周昕茉扑哧笑道:“笨,他怎么不赶快捡起来啊?吹吹还能吃呢。”话还没说完,昕茉就咚咚地跑到孙新宇面前,掏出她口袋里剩下的两颗红虾酥。
“喏,这给你,不哭啦。”昕茉一脸关切地说道,宛如是孙新宇的大姐姐一样安慰着他。
孙新宇已经停止抽泣了,只是双眼依旧泛着水光,刚刚朱巧鸿也在宽慰他,还帮他责骂了孙佳佳一句。
“不用啦茉茉,我也还有两颗。”孙新宇咧着嘴笑得傻乎乎的。
“嗯。”周昕茉见他不再伤心,把那两颗红虾酥又揣回口袋里。
几人接着走了几十步,朱巧鸿和孙新宇的家率先到达,两人住的比较近,和昕茉她们道别后,朱巧鸿和孙新宇一边喊着阿妈我回来啦,一边急溜溜地跑回家中去。
剩下林朝岚4人继续前进,她举着手电筒照在她弟弟和茉茉前面,三人离纪佳佳有大概一米的距离,姐弟俩是不想理会纪佳佳了,小昕茉则是乖乖地跟着岑哥哥一起走。
纪佳佳颓丧着张脸,鞋子踢踢踏踏地走在路上,她心里既觉得孙新宇也太不经惹,又产生了一些些愧疚之意,心想:今晚可千万不要在孙新宇那幼小的心灵里留下阴影啊。
几人沉默地走了五六分钟,周昕茉家出现在眼前,昕茉瞬间兴冲冲地跑向自家院子,跑到半路她顿住,转身笑盈盈道:“岑哥哥、岚姐姐明天见,还有佳佳同学也是。”
在昏黄朦胧的灯光下,她雪白莹润的小脸蛋笑容灿烂,漾起可爱灵动的小梨涡,萌到不行。纪佳佳目视着她回家的身影,真想抱住小昕茉,捏捏她一看就粉嫩Q弹的胖脸蛋。
*********
周昕茉蹦蹦跳跳地迈进院落中时,就看到厨房的灯亮着。
周定安正在厨房里煮宵夜,眼角余光瞥到小女儿在门槛那里探头探脑的。
他笑呵呵道:“回来啦,电影好看吗?”
“超级好看哒。”昕茉跑到阿爸身边,一脸兴致勃勃道:“阿爸你在煮什么啊?”
“煮面啊,你要不要吃?阿爸多煮点,再给你煎个鸡蛋。”说完不待女儿点头,就直接去陶瓮里取了一个鸡蛋,线面也多拿了一绺。
昕茉蹬蹬地跑过去,瞅着阿爸手中的线面,在刹那间睁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我不要吃线面,没有别的面条了吗?”昕茉撅着小嘴,厌恶地瞪着阿爸手中犹如头发丝一样细的线面。
周定安纳闷:“干啥不要吃线面,多好吃的东西啊,阿爸小时候就是一直吃线面,才长得这么高大。”说着,就撕掉捆绑着线面的红纸条,掀开锅盖,准备下锅煮。
“哼,臭阿爸,跟你说啦我不吃线面,你还煮?讨厌!”昕茉握紧小拳头,生气地跺了跺脚。
这时,秦奶奶嘹亮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我孙女不喜欢吃线面,你这个做阿爸的怎么还不知道?”
秦奶奶的身影忿忿然地冲进来,随即一手抓过放在灶台的鸡蛋,一手把儿子手中多余的线面拿走,放回到纱橱里的线面袋子里。
“乖囡囡,看完电影肚子饿了是不?奶奶现在就给你煮桂花酒酿圆子。”秦奶奶笑容宠溺把孙女拉到怀里,摸了摸孙女有些凉冰冰的小脸。
“哎呀,奶奶忘记给你多穿一件外套了,乖孙女的小脸蛋都被夜风吹得冻着了。”秦奶奶满脸懊恼,接着用温热的掌心揉了揉孙女的脸颊。
“乖囡囡,你先回房间在被窝里等着,奶奶煮好就端进来。”
“不嘛,我要看着奶奶煮。”昕茉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她摇摇头搬起小板凳,摆在暖烘烘的灶门前。
第17章 送钱粮
秦奶奶见孙女在灶门那里坐着确实暖和,她也就没催孙女回房间了。
她转而看向儿子,皱着眉头道:“你的线面煮完了没?快点把锅给腾出来。”秦奶奶的语气很是嫌弃自家儿子,怪儿子耽误了她给孙女煮宵夜。
周定安一脸无辜,他只能加紧速度在碗里调好料酒、猪油、盐巴等做的浇头,霍霍两下捞起煮软的线面抖了抖汤水再盛入碗中,一碗线面很快就搞定。
周定安端着碗用筷子迅速搅拌,走到女儿身边,依然不放弃地嬉皮笑脸道:“茉茉,这线面多香啊,你确定不吃?来,阿爸给你夹一小碗,保证很好吃的!”
“不要不要……”昕茉跟拨浪鼓似的摇着头,非常坚定地拒绝。
“真不吃啊。”周定安满脸遗憾。
秦奶奶斜睨了儿子一眼:“你吃你的,茉茉都说不要吃了,一直劝很好玩啊?她要吃的话,也不是吃你这样弄得清汤寡水的。”
线面比头发丝还要细还要韧,煮成后很容易结成一坨,小孩子吃的话很难吞咽进去。秦奶奶只有在乖孙女过生日时,用鸡汤煮成一小碗线面,再加上两个鸭蛋,寓意着平安长寿。
“啧啧,这还清汤寡水啊?”周定安啧啧感慨道,一大碗线面都堵不住他的嘴。
秦奶奶忍不住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吃你的,再啰嗦就滚出去。”
“嘿嘿。”阿爸被奶奶骂,偷偷觑着的昕茉笑得很是开心。见阿爸瞧过来,昕茉立即捂住嘴,表示自己没在笑话他,只是那双明亮莹澈的大眼睛透着无限的笑意。
秦奶奶说话的时候,并不耽误她手上的功夫。只见她麻利地洗好铁锅,直接倒入暖水瓶里的热水,再把填了花生碎和白砂糖的小圆子放进沸水中。
待糯米小圆子浮起后,秦奶奶将一个鸡蛋打破,搅散在锅里,最后舀两勺甜酒酿,再搭配香甜的桂花酱,一碗桂花酒酿圆子就大功告成了。
“煮好啦?这么快,给我也来一碗?”周定安拿着吃完线面的空碗,一点也不稳重地跟着女儿,随着她一同坐到八仙桌上。
昕茉坐在凳子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双眼紧盯着奶奶用调羹搅拌圆子,可以使热腾腾的甜汤快一点降温,完全把对面阿爸的话当做耳旁风。
“茉茉,阿爸没吃饱,你的酒酿圆子分给阿爸一些好不?”周定安一碗线面下肚,早已经无“余地”,只是故意逗弄着女儿。
不过不等昕茉拒绝,秦奶奶就嫌恶地啐了他一口:“去去去……吃完了就滚蛋。”
“好吧,阿爸回房间去了。”周定安揉了揉女儿粉嘟嘟的脸蛋,接着唉声叹气地走出厨房,那英挺高壮的背影看上去特别黯然神伤。
昕茉本就不想准备分开阿爸的,因为一碗酒酿圆子她和奶奶吃刚刚好,给阿爸分一点就不够了。
可是此时看到阿爸难过地走人,她心里又有些犹豫了,声音软软糯糯道:“奶奶,给阿爸也分点吧,我少吃点好了。”
闻言,秦奶奶眉开眼笑地亲了乖孙女一口,摇头笑道:“你阿爸骗你的,你刚才没瞧见他肚子都快鼓起来了。”
周昕茉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嘻嘻,阿爸的肚子好像是变得大大的了。”
“快吃吧。”秦奶奶把弄凉了些的酒酿圆子放到孙女面前。
昕茉将汤碗移到她和奶奶中间,又递给奶奶一把调羹,笑容甜甜道:“奶奶一起吃。”
“好,奶奶和你一起吃。”秦奶奶用调羹先舀了圆子送到孙女嘴边,给孙女喂食几口后,才慢吞吞地舀一点自己吃。
直到孙女吃得七八分饱,秦奶奶方才加快速度解决掉剩下的桂花酒酿圆子。
********
翌日,天光还未大亮时,周昕茉就被一阵尿意给憋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呆愣愣地爬起来坐着,小手挠了挠脑袋后,没看见奶奶在身边。
过了一会儿,周昕茉慢慢腾腾地挪啊挪,俨如蜗牛似的爬下了床。
脚脚碰到冰凉凉的地面上,昕茉霎时间清醒了点,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奶奶还躺在床上睡觉。
只是小昕茉不知道昨晚啥时候睡着时转了个方向,睡到了床脚,连她的枕头都不知所踪。
朝晖从镂空棱窗中投射进来,一粒粒细沙似的灰尘在温暖的光束中飞旋舞动着。
小昕茉穿透过灼灼的光束,推开房门,在昏暗的门口,摸索着坐到了高脚双囍图搪瓷痰盂上。
“哗啦啦……”一抛水顺利地落到了搪瓷盂里。
昕茉提起裤子,正打算再回屋子继续睡觉时,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呜呜哭声。
她瞪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是谁在哭?她脑子里思索了会,心里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最后还是决定去偷偷看一眼。
蹑手蹑脚地走到亮着白炽灯的门外,周昕茉更加清晰地听到了爷爷的哽咽。
是爷爷在哭?难道爷爷是做噩梦被吓哭了?
周昕茉刚想冲进去安慰安慰爷爷时,就听见阿爸在说话。
周定安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爹,叹气道:“唉啊……阿爹啊,现在全国明令禁止祭祖活动,烧香磕头那都是‘封建脑袋’,被别人发现举报的话,有可能把你抓进去。”
“安儿啊,你爹…我…是个没用的人啊,是不孝子孙啊。”周爷爷以双手覆面掩住自己痛苦悲恸的表情,但颤抖的哭音仍是将他内心深处的哀伤袒露无遗。
“你奶奶托梦给我,说她在那边没有吃的、也没有穿的,过得很是艰难。”周爷爷眼眶里流淌着热泪,显得有些无助。
周定安听着他阿爹的话,心底不免也感到心酸。
他的奶奶出身富贵,是个体面优雅的老太太,战乱那年,阿娘带着他躲到乡下避难,老太太怕自己是个累赘会拖累她们,硬是不肯走,要留在老宅子里。
战乱快要结束的时候,有溃败逃窜的士兵闯进周家,捆绑了老太太还有留下来几个年迈奴仆,抢走了金银细软及米面等粮食,只剩下被风卷残云后的周家大宅。
奴仆们等这群野蛮人走后,才费尽千辛万苦地解开绳索,但担惊受恐的老太太,最后却没能保住性命,她是被活活饿死和吓死的。
后来他阿爹每年祭祀,都会给老太太准备许多供品,烧上一堆纸钱给老太太“送钱粮”,让老太太在那边能够衣食无忧。
可这两年,民间不被允许信神、也不允许搞迷信,祭祖就是封建迷信,是“四旧”之一。谁要敢祭祖,就要被批/斗。
周爷爷眼中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凄怆流涕道:“安儿啊,我还梦见你弟弟,梦见他湿漉漉地蹲在那路灯底下,不敢进来大院里,还是你奶奶引着我去看他。”
说到弟弟,周定安实在是忍不住了,眼圈一下子泛红,他仰头望向黑魆魆的屋顶,缓了很久才说道:“阿爹,我想办法雇村民去探望他们,至于‘钱粮’,被封锁住的商家仓库,应该还是能找到一些。”
第18章 云霄山
躲在门外的周昕茉,听得懵懵懂懂。
她想起奶奶曾经跟自己说过,阿爸的爷爷奶奶都生活在非常遥远的地方,那里住着许多许多的神仙。
她们在这里摆上蒸肉和水果,再烧香烧纸钱,阿爸的爷爷奶奶收到后,就会和神仙一起保佑他们。
所以现在因为烧不了纸钱了,阿爸的爷爷奶奶在那边就受苦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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