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埋在黑斗篷里的人乖乖的等着,半点异议也没有。
等排队的队伍都空了,她才勉强搭理这个队伍的最后一个人。
“要换什么,大点声。”黎述冷冷淡淡的。
“驱蚊石。”
“把手伸出来。”
林徊隔着斗篷把手伸出来。
“把手,伸出来。”语气又强调了些。
黑乎乎的一团衣服,明明能看到手心的轮廓。
林徊慢吞吞的把手指从斗篷里伸出来,犹豫的样子仿佛不是要他伸手,而是脱最后一件遮羞布一样。
在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刚刚探出斗篷的时候,黎述面无表情攥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将驱蚊石放在他手心里,手指摩挲着他的腕骨没有放开。
为什么要锁住他的手腕。
她还是认出来了。
在护目镜之下,林徊的瞳仁瞬间紧缩,黎述温和的视线此刻像烛火一样在烫坏了他的视线。
“紧张什么,我们见过吗。”黎述嘴里噙着笑,看着风轻云淡的,手上却纹丝不动。
林徊不肯承认:“你认错人了。”
黎述放开手,抱着胸,视线环顾一周,暗中观察的人便都散开。
“真的……不认识吗。”黎述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眼睛没有用的话,留着有什么用。”
何安明的声音适时响起,为林徊解了围:“黎姐,你认识的人吗?”
黎述冷笑:“他说不认识呢。”
林徊猛的拽了两下,将手收回来,拉起不远处的赵良转身就走。
走两步还要停下来,冷着声音。
“这里不是什么凑热闹的地方。”
“不劳这位陌生的先生费心。”黎述似笑非笑。
他走的很匆忙,连赵良也看出明显的不对劲。
“那个就是我跟你说的黎述,她来了我们这次能多几分把握,队长你……”
林徊:“想办法让她走。”
赵良一脸震惊:“队长,我有这个能耐还用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吗。”
林徊难掩烦躁,一头钻进帐篷里。
只要这段时间咬定他不是林徊,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等这件事情过去的话,他再去好好认个错。
两天过去,对面的能量明显增强,不少承受不住的独行客已经撤离了附近。但有更多不怕死的人加入了进来,把这本就不开阔的空间挤的逼仄起来。
这天中午,对面的一些五至九阶感染物从沉睡中惊醒。
他们似乎是从噩梦中逃离出来的,气息很压抑,醒来后无视周围多出来的如蝼蚁般的人类,从各个方向离去。
本来错综复杂的气息突然间明了。
巢穴中有一道与其他感染兽完全不同的气息,每一秒钟都在节节攀升。
“找到了。”
没有了其他高阶感染物的干扰,感染巢穴成了十阶的孤岛。
最先行动的是基地的不周狩猎队。
他们提前有过部署,能在十阶显形的第一秒作出反应。罗筹带领所有人轻装前进,被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拦住。
他们瞬间发生了争执。
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那个巡战官的声音。
“你们现在行动就是违抗军令!”
“什么军令,谁的军令!”
罗筹要在十阶没有彻底蜕变以前提前将他斩杀。
在此时行动,对付的还是一个九阶感染物,就算杀死它,基地最多只是得到一个九阶的晶核。
九阶的晶核只是一个晶核。
十阶的晶核,才是瑰宝。
让他蜕变,再杀死它,让基地得到十阶的瑰宝,是巡战官得到的军令。
周慕青要死不活的声音从巡战官后面响起。
“九阶的感染者,我们都拿他没有办法,真成了十阶,你去打,我们看着行吗。”
巡战官一回头,一个巨大的炮口就对着他的后脑勺。
“我就知道你们不周是靠不住的。”更多资源在抠抠峮乙乌尔尔气雾儿吧依苍兰之心的队伍里,走出来一个瘦瘦高高,插着口袋的男人。
他手里举着一个通讯器,在这里,能直接联系到基地总部,就这么几个小小的东西,拴着不周大部分人的命脉。
巡战官回头警告:“放下你的武器,周慕青。”
周慕青充耳不闻。
苍兰之心的队长晃了晃手里的通讯器:“周慕青,放下。”
周慕青眯了眯眼睛,突然一松手,抱着炮筒躲到罗筹旁边碎碎念:“好嘛好嘛,放就放,抱着也挺重的,凶什么。”
那男人趾高气昂,用不屑的眼神扫过所有不周的队员,连带着自己的苍兰之心队员都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子。
“没有了林徊,你们果然不成什么气候。”
与此同时另一处,林徊快速穿越人群,在经过河岸的时候慢下来。
他不想惊动其他人,此时是进入巢穴的最好机会。
未曾想到的是,一把从未见过的枪顶住他的后脑勺。
是一个普通的精神力者,丢在人群里甚至看不出什么特色的普通人。
“你、你想干什么。”他举着枪,好像林徊要做什么损害他利益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还留在这里的精神力者。除了带着命令和其他目的来的,就是贪欲作祟,脑子但凡正常一点的都跑了。
他们哪怕还恐惧着林徊,也不想他在九阶蜕变的关口,把他们的瑰宝扼杀在摇篮里。
赵良的枪口已经架在了那个精神力者的脑袋上,但是更多的人举枪对准了赵良。
他们竟然都期待十阶的诞生。
赵良扳着一张脸,没有再问“你们知道因为一个十阶要死多少人吗”这种话,他是个成熟的中年男人,不会连这个都猜不出来。
让别人去填命,自己捡漏的话,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被填命的那一个呢。
他放下枪笑着说:“大家有话好说,我们都不要冲动。”
乌谛本能感觉到不适,她很难受,几乎连蛇身都快维持不住,浑身血液都在翻腾。
“我去。”她的眼睛里都是杀意。
黎述按住她的肩膀:“来不及了。”
真正的战斗是不会像茶话会那样等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出手的机会就在转瞬之间,有一丝迟疑就已经错过。
在黎述话音刚落时,河对岸的巢穴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在震耳欲聋的塌陷声中,一道宛如伸懒腰般的细叹声从回响里像丝弦一样在所有人的心上弹了一弦。
地面开裂成不规则的裂纹,黎述推了何安明一把:“快走。”
“我的晶核——”
“回头给你稍上。”
“好嘞!”
她目光追寻着林徊,他和他旁边那个守护者分别跳上了一块完好的土地。至于凹陷下去的裂缝,全部被河水填满,甚至冲垮。
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赤/裸着从塌陷的中心走出来。
他先是看向黎述的方向,然后目光转至林徊,最后从几个实力强劲的狩猎队看到数不清的惊慌失措的独行客。
他似乎有疑惑,脑袋轻轻一歪,身上便出现了几块随意披挂的遮羞布,满意的点点头,好像和大家都一样了。
下一秒他出现在人群中,随手捏住了一个精神力者的脑袋。
速度型的。
说句实话,在座没有能超过这个速度的人。
全场安静。
“救、我!救我!救我——”
只有水声和那个独行客惊恐的呼救声。
咯哒。
声音停止。
那个人的脑袋瘪了下去,被少年扔在一边。
大多数人没有见过十阶的感染者,他们不知道,位至十阶,外表、思想已经与人类无异。
甚至在八阶或者九阶的时候,感染者就会有意识的去学习人类的语言。
黎述的手搭在了刀柄上,眼眶周围已经开始发烫,有金色的底色从瞳仁的四周向中心染色。
“出手啊罗筹。”苍兰之心的队长悄悄举起手里的通讯器。
那个少年听见声音,回头看着他们。
“按原计划!”
罗筹发布命令,少年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身后,刚要伸手,一炮从他身上击穿过去,没有任何损伤。
周慕青甩甩手,她拎着炮筒灵活百变,短时间内看不清她的走位,为剩下的人提供更多的进攻机会。
少年似乎有些被激怒了,冲破防线将其中一个不周的队员的心脏击穿。
他的精神力屏障在少年四周撑起一处绝对安全的领域。
冷酷又残忍的问:“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那个人张张嘴巴,睁着眼睛不甘的软在少年的手上。
刹那间,数不清的精神力击打在他的屏障上。
苍兰之心的队员组织了自己最擅长的阵营,水与雷并用,电光四起。不周的整体实力还要在他们之上,他们配合默契,却跟不上绝对速度。
被不同的精神力割据拉扯的空中,林徊找到破绽凝聚能量,击穿他的屏障。
无数次击破又无数次凝聚,空中的乌云也越来越低,有风雨欲来的趋势。
“没想到我刚刚苏醒,就有这么多食物让我享用。”
稚嫩的少年音很愉悦。
比先前还要强百倍的能量从中心炸开,无论有没有事先防备,所有人被震出几百米,浑身是血的站起来,连武器也拿不稳。
少年的身后,河水凝聚成水龙的模样,悬停在所有人的上空,空前的压迫感令人无法呼吸。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也不过是蝼蚁。
河水拥有了海啸的威力,瞬间就能冲垮一半人的生命。
难怪十阶,便是天灾。
在绝望中,水流漩涡的中心,有把刀立于少年面前,与之对应的,是冒着热气的枪口。
他们一左一右制衡在少年身前。
罗筹把周慕青从湍急的水流里捞起来,把人拍醒。
仅存的人类被分离在一个个孤岛上,看着前面的三道身影。
一如曾经对战十阶,林徊也是这样挡在了不周的前面。
“还能动弹吗。”
剩下还有意识的人,也就是几个狩猎队了。
“没问题。”周慕青咳了一口血,胡乱擦在湿哒哒的衣服上。
“好,我们掩护。”
第24章
一瞬间的战斗已经交锋过上百次,刀光劈开水波,枪声在少年的四面八方响起,又倏地分开,各自拉开距离,四分五裂的土地上后滑站稳。
焦灼的战火有了一瞬间的冷却,黎述和林徊分别牵制住少年的左右两边,隔空相望。
这片刻的喘息中,林徊质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黎述:“一个陌生人的话我为什么要听。”
“可你不喜欢这种争夺。”
“这不一样。”黎述幽幽道,“我本来就是要来的。”
就算林徊不来,站在这里的也会是她。
林徊有点生气,板着脸不说话。没有被遮掩起来的下半截脸,明显能看到嘴巴抿成一条平平的唇线。
少年被晾在一旁也不生气,他们说话归说话,却没有一刻放松,找不到进攻的切口。
他有一双红色的眼睛,里面有很纯粹的疑惑,对他们俩的关系颇为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是爱人吗。”
黎述:“即将是。”
林徊:“不是。”
不是吗。
黎述眯起眼睛,转动刀柄。
林徊莫名毛骨悚然。
“你们人类的书上说,爱人之间有时候就是会口是心非。”
黎述用手背擦着刀刃:“现在的人类不爱看书,你们倒是有了这种爱好。”
“知识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你们扔掉不要,就不要怪别的种族捡回来了。”
少年双手摊开,有两条细小的水龙在他指尖灵活戏水,红色瞳孔似乎在使用一些奇特的能量扫描他们的身体:“你们身上都有我十阶同类的气息。”
林徊的身体随时是最佳备战状态:“你要替他们报仇?”
“你不了解我们这个种族。”少年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陈述,“无论是人类,还是同类,都是食物。”
“我倒是很喜欢你们,不如……你们留下来陪我玩吧。”
他学到的知识很杂,但都会学以致用。他告诉林徊:“你的身体出了问题,我可以修好。”
又看向黎述:“你喜欢他,我把他送给你。”
黎述看向他的脚下:“你站在我同类的尸骨上,问我这样的话。”
他刚好踩着一截断肢。
不应该啊。
他自以为给出了最具有诱惑力的选项,对方没有拒绝的理由。从他学习到的人类知识里,“欲望”具有很强大的能动性,而阵营也随着欲望和利益随时转换。
“你也不了解人类。”黎述看上去并不高兴,“他不是你的,你无权送给我。”
少年对归属权不曾涉猎,轻轻歪头以表疑惑。
或许就是在等待这样的漏洞。
极致的刀术在少年的瞳孔中放大,他全身突然长出坚硬的鳞片,用最强的防御来抵抗这一击。
少年的痛苦毫不掩藏。
十阶的感染者外表近似人类,但只是形似。实际上,它们的每一寸血肉的坚硬无比,在千百万次的战斗中淬炼过,血液里流淌的是怪物本能。
他不曾想过有人可以穿过他的防御切入他的血肉,在发出了压抑着愤怒的低吼中,他退后一步倒跳入江中,大量青色的血液将河水有一瞬间染成大量的青色,又在流动的河水里重新清澈。
恐怖的天灾显示出他真正的力量。
从河底旋转上升巨大的漩涡,从中看不清那掩藏其中的身影。
林徊有一瞬间,在恍惚中想屈下膝盖,被黎述一下拽住手臂。
“这只是一种精神干扰,集中注意力。”
新一轮的制衡又开始了。
无论少年在什么地方,黎述总能第一时间找到他的位置,逼迫少年与她近战。黎述的刀能切进他的皮肉,他的手指也能抓伤她的身体。
在骤雨中,她一刀斩下,凌厉的刀光让十阶都有些吃力,鏖战至巅峰时,她的精神力与荼灵融合在一起,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的身后显现出巨大的蛇影。
有时是蛇影,有时是一个女人。
林徊的精神力不断注入枪中,瞄准少年的要害,还要提防少年时不时的发难,逃离黎述的攻击范围,直接攻向林徊。
他身手不如以前,少年的速度又快的可怕,几番下来受了不少伤。最后抽出腿环上的绛禾,与黎述同时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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