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对一般人来说,能称之为奇迹。
乌谛在水里激烈交战,时不时会从水里浮上来一具尸体。
方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他愣住了。
缓缓,迟钝点头。
黎述看见方笑勾起满意的笑容,将一个黑色的限制器戴在林徊的脖子上。
他沉默着顺从了这种行为,只是在离开时深深地看了一眼黎述的方向。
然后苍兰之心的队员便开始撤退。
他们不敢放下枪,只是一边后退一边,怕黎述的刀会突然出现在谁的背后。
在他们全部登上备用战艇的时候,有了一定的距离,枪口才安心放下。
黎述一道刀光从河底划过,几个还在顽抗的实验部人员全部断了气。乌谛没有了对手,被黎述从水里捞起来。
战艇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黎述……”
乌谛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动物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黎述有点不对劲。
黎述伸手摸到地上的晶核,那是何安明的包裹。黎述答应会帮何安明把他的东西全部带回去,自然也知道里面有什么。
她从破烂的包裹里取出一把精神力驱动的麻/醉/枪,安装好瞄准镜。
林徊在瞄准镜下低眉垂眼,安静坐在边缘。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圈限制器,让他的危险性急剧降低。
似乎预感到什么,他突然抬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
没有了精神力,他只能感应到莫名的心慌和未知。
突然,他的脖子突然一阵刺痛,限制器下方的皮肤多出了一个红色的小孔。
眼前的画面旋即模糊,全身开始发软。
最后意识不清地倒在地上。
黎述扔掉枪支,躲开十几道射击过来的光弹。
下一秒,苍兰之心的队员全部被扯下战艇,水里的不周队员潜伏已久,在罗筹和周慕青的带领下,将战艇上的有效战力逐步瓦解。
黎述扬起刀,身后显现出巨大的蛇形虚影,将河水斩成一道沟壑,眼周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在方笑惊恐的表情里,蛇影卷起水浪,直耸入云,地势翻转,河流改道。
颂北门,再无河流。
乌谛看着黎述依旧没什么变化的表情,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第26章
“我已经看到, 你的结局了。”
金色的瞳孔有纹路在缓缓转动,眼尾的金纹像陌生的咒,在黑发下散发诡异的神圣。
刀光在月光下寒意如冰,冻结生命。
不安的女人从噩梦中惊醒, 她汗流浃背, 喘着粗气。昨日的低语还在她的耳边回荡,她环顾四周, 每一个窗口都可能会突然出现一双诡眼。
她赤着脚跑下来, 在实验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下, 发了疯的边回头边跑开。
她追来了、她一定追来了!
——
黑暗的空间里,有人在浅浅呼吸。
沉睡的青年从深渊中慢慢回温,像离体的灵魂重新与躯壳重合。
精致无瑕的下颌线在仅能看见下半张脸时,显得格外优越。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有些发干,本能的用舌尖润湿了嘴唇, 平添不经意的色气。
林徊在混沌中听见自己的心跳,作为他恢复意识的第一个讯号。
但首先感受到的, 是幽闭的空气。
他被囚禁数月之久, 很轻易就能闻出空气的味道, 这里的环境应该不错, 有温暖的气味,但门窗不通风, 就会有几分压抑。
他在哪里。
身体一动,首先是锁链互相碰撞的声音, 互相牵扯, 熟悉的声音令他从心底里散发寒意, 手腕上的皮肤接触到冰冷铁片,起了一层浅浅的红印。
脖子上还锁着黑色的颈环限制器, 铁制的触感让人很不舒服,不贴合的大小让脖子上的皮肤被摩擦的发红,紧紧箍在喉结的位置,让林徊的呼吸都不太轻松。
两只手腕被禁锢在头顶,嵌在某根栏杆的栓起的锁扣上,手便成了摆设,只能徒劳挣扎,不作他用。
脚踝也是一样的待遇,被锁住以后,身体能活动的范围就被限制在很小的空间里,基本上只能面向天花板平躺着。
但眼前一片黑暗,有柔软的布料从他眼前蒙住双眼,绕过耳后,在后脑勺系了一个小小的结。
他想起来了。
他跟着方笑上了船,被戴了精神力限制器,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是方笑把他关起来了吗。
又不太像。
方笑虽然也束缚他的自由,却不会让他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林徊在她眼里只是提供精神力的机器,恨不得每时每刻都会把传输器佩戴在他头上,逼迫他使用精神力,连睡觉也不能幸免。这么安静的被关在这里,不是方笑的风格。
而且……
身上很干净,伤口可能被处理过了。身下接触到的是柔软的触感,也许是被褥。身上也穿着材质舒服的衣物的,不清楚是什么材质,肯定不是便宜货。
脑海里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孔,又被他自己否决。
不会的,她那么温柔,不会这么对他。
而且自己的仇家那么多,是谁都不奇怪。
身边突然微微陷了下去。
有人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你是谁。”林徊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那个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林徊被蒙着眼睛,身体却本能蜷缩,但被四肢的锁链拉扯住。
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林徊分明能感受到那人的视线,从上到下,在慢慢临摹他的身体。
呼吸陡然急促,这种被目光凌迟的危险性比肉/体的伤害更未知、更可怕。
限制器在他急促的呼吸下牢记使命固定在他的颈部,轻微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不管你是谁……”
被窒息感扰乱的思维无法组织强有力的恐吓,思来想去连怎么威胁都说不出口,最后无力地搬出自己唯一能利用的靠山。
“如果被黎述知道的话,她不会放过你的。”
耳边却突然响起熟悉的轻笑。
与往常不同,声音上扬,有些轻佻。
悬起的心倏地放松,又骤然提起。心情交织在安心和恐惧之中,连他自己也无法精准描述。
旧日的低语从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
「我大概会……把你关起来,让你自己反省吧。」
她真的——
有种又委屈又生气又害怕的情绪涌上来,让他咬住自己的下唇,手腕挣扎起来,震得锁链哗啦啦的响。
比往常更冰冷的手伸进他的唇瓣里,抵住林徊的尖牙,不让他自己欺负自己的嘴唇。
那寒冷的触感一触及皮肤,冷的他一发颤,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林徊不得已用舌尖把她的手指往外推,她不按常理出牌,又去玩弄他的耳朵。
黑色蒙眼布下的眼睛徒劳睁大,可怎么也看不清黎述此时的神情。
“黎述,我想看看你。”
“看看?”女声略带戏谑,“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眼睛没有用的话,留着有什么用。」
这是林徊当时假装不认识黎述,想让她离开的时候,黎述对他说的话。
他当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对不起,我错了。”
“哪的话,我怎么敢让林队长认错呢。”
黎述在黑暗中用眼神描绘他的样子。
她把林徊身上的每一处伤都上了药,简单给他穿了一件黑色睡袍,棉软的料子不会刮蹭他的皮肤。
其实锁着他也是一种保护,他满身的伤,稍微变动一下姿势就能压到伤口,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林徊这种常年做任务的人本不应该这么细皮嫩肉,但他受伤多,自愈能力又伤,再加上获得了不死的能力,新皮肤的生长速度奇快。
一次次重新长出新肉,完全不像一个常年出入战场的人。
睡袍在他的挣扎下露出洁白的胸膛,上面道道伤口正在全速愈合,一眼看去,斑驳的红痕纵横交错在他的躯体上,有一种被摧毁后新生的美感。
黑色的蒙眼布称的他皮肤尤其白皙,笔挺的鼻梁将布撑起一条小小的缝隙,又被她压严实了,一点光线也漏不进去。
“黎述,你别这样。”
他慌乱地解释:“我是想着只要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唔!”
不知道是点燃了哪一根导火索,阴影迎面压下,夺取他口中的空气。
被封住的声音被粗暴碾碎,一只手伸进他的后颈,隔着精神力限制器,抬起他的头,使他的头被迫向上抬,更方便来人的进攻和掠夺。
黎述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凶过,哪怕上一次接吻,在狂风骤雨下也难掩温柔。
他在寻找机会喊她的名字,但黎述一次次打碎他的声音,还会恶劣地压住他的限制器,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突然一把短刀,贴近林徊的脸颊。
绛禾的寒冷让他全身颤抖。
“你知道我只能收回绛禾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说明林徊深入水底,无处可寻。世界之大,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人的存在,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掐着林徊的下巴,陌生的像另一个人。
“我是怎么感应到绛禾和荼灵的,你想知道吗。”
声音轻柔,令人发寒。
「你守着他试试看。」
「哪怕你把他藏起来,我也能找得到。」
方笑的声音犹在耳边。
哪怕她不把那种货色放在眼里,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一些措辞刺激了她的神经。
林徊如同坠入深渊,想往旁边闪躲,但在坚固的铁链下,一切行动都是枉然。
“黎述……不要……”
她的手已经解开他胸口轻轻系上的睡袍带子,正在端详青年美妙的躯体。
“林徊,你说我标记在哪里比较好。”
“黎述,求你了……”空前的恐惧笼罩着林徊,眼前的黑暗在一点点吞噬他。
黎述可以随时随地掌握绛禾和荼灵的位置,并控制它们,是因为她在两件武器上打下了独属于黎述的精神力标记。
这是高阶精神力者极为稀有的能力,可从未有人将这种标记打在人类身上。
黎述温柔地抚摸他的锁骨,高阶精神力实质化围绕在他们身边。她跪坐在林徊身上,夹住他微弱挣扎的腰身。
直到精神力的锋刃落下之前,她突然愣住了。
林徊在哭。
他是个战士,从来不会在敌人面前流下自己的眼泪。
就算被黎述欺负狠了,最多也不过红着眼睛回避她的眼神,从未像现在这样。
大颗大颗的泪珠洇湿了黑布,眼泪顺着眼尾无助地流淌着。越是想忍耐,他的眼泪就越控制不住,连呼吸都在抽噎,水莹莹地沾湿了半张脸。
黎述的精神力一瞬间散去。
她解开林徊的遮眼布,泪眼朦胧的青年更是难堪要命,颤动的长睫扑闪扑闪的,流露出说不尽的委屈。
从被眼泪模糊的视线里,安静注视着他的黎述,上半身全部被黑暗笼罩,只能看见一双金色的眼睛。
不是寻常战斗时的样子,她此刻是一双很明显的蛇瞳,一个完完全全的冷血动物。
在他们不远处,荼灵没有被合进刀鞘,而且插在地面上,反光的刀面上,金色的蛇瞳若隐若现。
却在林徊的哭声中,慢慢转变成黑色,用手无声地替他擦拭泪水。
“抱歉。”他听见她在道歉。
她在等他说话,却没有解开他的锁链,等不到便自顾自的说。
“是我不对,你不想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等我解决了所有问题,我就放你走。”
这时候的黎述又像恢复了理智,她介于一种清醒和凶狠的边缘,又被她全部压下去,维持一种表面的平静。
林徊咬着嘴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黎述这种状态。
他只是害怕黎述变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不是害怕她会对自己做什么。
他的一些自作主张,似乎真的在伤害她。
是黎述一直在保护他,林徊欠她的数都数不清,哪怕到现在,黎述也是因为想要保护他才这么做。
这么想着,他竟有些无措。
在黎述沉默的视线里,林徊咬牙费力的耸动肩膀,把身上盖着的睡袍抖落掉,露出他白玉般的右肩。微侧过去,好看的蝴蝶骨如同宝物一样献给了残暴的掌控者。
“……刻在这里吧。”
独属于她的印记,能无时无刻掌握他的位置……或许对一个会突然失去行动力的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苦难和折磨令他缺乏安全感,也许,他需要这种安全感。
黎述愣住,然后倾身吻住他的眼睛,舔舐他未干的泪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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