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的嗅觉极为灵敏,尤其是乌谛这种感染变种。比起满世界寻找乌谛,等着她过来更有效率。
乌谛扣响了几声车窗,黎述隔着玻璃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跳下来,关车门的动作也特别轻。
她还换了一件露肩白短袖,头发随意披散。背上有几道不可描述的抓痕,上衣肩太低,遮不住,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也不在意,简单抓了两把头发松松一束,开始点人数。
两个小孩一个大人,一个也没少。乌谛在会合之前,把街上躲着的李敬尧也带回来了。
孟延西比较惨,浑身上下都是透明的黏糊糊的液体,一脸崩溃地坐在地上:“她朝我吐口水!”
“那是在救你的命。”黎述摸了摸乌谛的头,夸她厉害。
林徊也就是在这时候醒的,身上还裹着毯子,手里攥着一截布料,头发睡得翘起来几根,坐着的时候,浑身还有点不自在的酸疼,连精神域都是那种被侵占过一遍又无情撤出的空洞感。
他懵懵地坐在车里慢慢回神,看到黎述正在外面和李敬尧说话,漂亮的肩颈在他面前一晃一晃的,眼睛眨了一下。
然后脸色突然爆红,立刻打开车门,抓着手里的毯子,两步过去往黎述的肩上一盖。
黎述被打断了说话,看了看身上多出来的毯子,若有所思的回了车里,没过一会儿,披了一件短装黑色外套。
出来的时候拍了拍手:“都回来了,那我们现在回住所吧。”
李敬尧不解:“还回去吗,他们会不会在那边守着。”
“干嘛不回,光明正大回去。”黎述看着天色,“宵禁结束了,他们也就不敢行动了。”
乐园,也不是明日党一家说了算的。
就算真是如此,有两位大佬在,他还怕什么。这么想着,李敬尧第一个冲在前面。
旅店果然没有任何动静,肉人的事情他们还不敢摆在明面上说。
昨天的动静老板娘也听见了,但她今天见到几人回来,也面色如常,照样在一楼记录着新客人的入住信息。
黎述回来了,老板娘听见声音抬起头,和昨天一样赔了个笑脸。
也是,这么多个住户呢,谁知道出事儿的是哪间房,反正又没打起来,开起门来做生意,左右为难不到她头上去。
孟延西刚把自己洗干净,就被押到了黎述面前。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孟延西哆哆嗦嗦的,总觉得面前这批人比追捕他的黑衣人还不好惹:“我也不知道,我刚醒来不久就被关起来了,然后有一个黑胡子大叔帮我逃出来的。”
“醒来?”黎述扯过闷头不发声的林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怎么说。”
昨天想必他也看到了,明日党抓林徊比抓他要疯狂多了,谁是敌谁是友,他心里应该也有点数了。
“我真不知道,我一睁眼就在这个地方了。”
“那你睁眼前呢。”
“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你们这里有很多东西我都没见过,在我们那儿是不可能出现的。”
“我睁眼前还在学校读书,那天是数学课……”
李敬尧插嘴:“数学课是什么?”
孟延西害怕但是嘴欠:“我都说了,告诉你们也说不清楚,数学课就是……”
黎述解释:“研究我们生活中数量关系的科学,包含很多运算、几何等等等等,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总之很复杂。”
孟延西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黎述沉思:“你说的不是另一个世界,最多是百年前。”
废土世界还没降临之前。
她看着林徊。
这就能解释,明日党口中的“肉人”,包括林徊在内,为什么都有纯净的气息。
他们本就是污染之前的人类。
第38章
“百年前?那我不是成老古董了。”
林徊也迷茫地抬头,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来历:“百年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黎述轻声道:“百年前没有感染物,没有这么危险。”
孟延西纳闷地坐在地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黎述才是跟他一样的旧人类,林徊反而什么也不清楚的样子。
眼看着话题要偏离, 黎述身体微微后仰, 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曲指敲敲桌面。
“数学课然后呢。”
孟延西回忆:“我在教室里做笔记, 然后我们学校里的广播突然开始发布警报声, 通知学生紧急避难。”
“后来我感觉周围好冷好冷, 等再一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些人手里了。”
黎述:“你醒过来有几天了,像你一样被关起来的人还有多少。”
“我才醒过来两三天,那群黑衣人拖我去测试什么ABC,我测出来一个C, 有个黑胡子大叔让我赶紧跑。”孟延西还怪遗憾的,他当时以为自己是穿越的天选之子, 现在看来纯纯是个倒霉蛋。
孟延西醒过来的时间太短, 从他嘴里也套不出什么明日党的消息。
黎述最懒的和这些势力打交道, 否则当初也不会离开基地成为独行客, 但如今看来不得不搅这趟浑水,更何况他们已经盯上了林徊。
黎述抬手指了一下乌谛:“既然这样, 你这两天跟着乌谛,有任何情况, 第一时间找她。”
孟延西从地上挪过去:“小孩儿姐, 我就靠你了。”
孟延西昨晚见识过, 这小女孩板着脸就把对面杀得片甲不留。
虽然目前也不是特别相信这一群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不过看上去他们和黑衣人是敌对关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个道理百年后的人可能不懂,他作为百年前并且接受了义务教育的人还是懂的。
孟延西二十来岁,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有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看着乌谛。
乌谛皱着眉头迟疑了片刻,从黑袍中伸出一只短短的手,犹豫地揉了揉他那颗蓬松的脑袋。
黎述:“也许他们今天晚上宵禁后会有行动……你说的那个黑胡子大叔叫什么名字。”
孟延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其他人都叫他秦老师。”
也就是说,这个人现在在明日党手里,并且对旧人类的处境有一定的了解。
黎述把修长的腿踩在自己的椅子上,曲腿环抱住,摸了摸下巴。
林徊睁大眼睛:“你是想……”
“偷人。”
林徊猜出了她的想法,但亲耳听她说出来还是有点惊讶。
他作为不周狩猎队的队长,一直以来习惯为队伍制定各种策略。
在一瞬间里,他思考出了这个行动最快速合理的方案。
还没说出口,就被对面站起来的黎述捏住了脸颊,用力地往外扯,打破了这张脸上一贯以来的冷淡,甚至显得呆呆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黎述威胁他,“把你的想法收起来,这里我是决策者,你没有决定权。”
林徊被捏住脸,说话含糊不清,但是还在默默争取:“可是他们现在最想要的人是我……”
他明明不会死,而且身上还有黎述的标记……
黎述:“驳回。”
林徊被松开了脸,留下两道很明显的红色指痕,看上去特别好欺负。
李敬尧的大脑还在为上一句震惊:“黎姐,那可是个大活人,我们是不是想的有点比天大了。”
孟延西:“或许你想说,异想天开……”
没读过书的废土小孩回以怒视:“你非要纠正我吗!”
孟延西背靠乌谛胆子大了起来,欠欠的说:“我就会点这个了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黎述叹了口气。
林徊随时随地会掉线,李敬尧是唯队长中心主义,孟延西看上去是个废土前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最靠谱的,竟然是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女孩。
黎述把话题拉回来:“没说现在去偷,我们还需要了解一下乐园的情况。”
“李敬尧,昨天晚上你了解多少。”
有黎述的命令,昨天晚上李敬尧完全没有参战,但战场覆盖了全城,他应该看到了敌人。
说起这个,李敬尧微微挺起胸口。
“黎姐,黑衣人只是明日党最底层的执行部队,夜里的白衣人是高阶部队,人可比黑衣人厉害多了。”
“执行部队的成员最多,平时什么小事儿都交给他们办,高阶部队就不一样了,权限多了好多,很多机密的事情都是交给他们来办的。”
李敬尧确实把八卦这个优点发挥到了极致。
黎述:“昨天还有四个面具人。”
“我正要说这个呢,昨天出现的四个面具人应该是明日党的特聘强者。”
“他们的地位还在白衣人的上面,是明日党花大量晶核聘请坐镇的高手。”
“黎姐,昨天跟你打的那两个面具人实力完全没发挥出来。他俩属于灵魂领域的强者,一个能看到敌人的心理弱点,一个可以布置幻境,合作起来很可怕。”
但是这种类型的敌人往往都不擅长正面对战,他们更习惯在空间领域内提前布置陷阱,等待敌人自投罗网。
李敬尧道:“基本上进入他们幻境的人都必死无疑,而且幻境里面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听说进入幻境的人在里面过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才过了一秒钟。”
幻境倒是不可怕,可怕的完全针对心理弱点的幻境。
黎述对着林徊轻声说:“你这两天就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林徊的过去千疮百孔,他要被人抓住心理弱点,可太容易了。
林徊点头,试探着去虚握住黎述的手,想叫她不要担心他。然而手刚触摸到,就反被紧握,用力扣住,但她脸上平静如常,并无担忧。
在她面前,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值得去慌乱。
窗外有风声经过,废土里不太好闻的空气配合着西区质量差的环境,总能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
不知道哪来的树叶能飘到这里来,穿过窗户,在黎述和林徊面前的桌子上旋儿了一个小圈,被她双指夹在手里。
黎述吹了吹树叶,本来寻常的树叶竟然也显出一行不太明显的字符。
她嘴里带着笑意:“看来放生的小虫子有消息了。”
树叶在显露字符后被销毁,另一阵脚步声适时出现在门外,随后是三下礼貌的敲门声。
老板娘的声音隔门响起。
“黎小姐在吗,有客人想见见您。”
共相党终于在这个混乱的棋局里,出现了自己的推手。
交代其他三人留下,黎述和林徊两人下楼赴会。
共相党,自称共相众。
乐园信奉快乐,明日党崇尚疯狂的快乐,而共相众的理念认为——个人的快乐不是真正的快乐,集体的快乐才是真理。
无法从教义评判对错,但共相众在废土世界里有一批忠诚的信奉者。
黎述刚来乐园的时候,共相众与明日党分庭抗礼,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几年过去,重返旧地,这里已经看不到多少共相众的统治痕迹了。
想必一切的转折点,都要从明日党与旧人类之间说起。
林徊跟在黎述后面,时刻警惕着,就像一个称职的守卫者。
他们被老板娘引入一间宽敞的大厅,放眼望去,摆放着整整齐齐数不清的空椅子。在最前面第一排,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位穿西装的男人。
这种奢侈的着装一般都被高层垄断享受,看来共相众还没有想象中那么落魄。
“黎述小姐,林徊队长,久仰大名。”
还没有走近,那位西装男人已经先一步站起来,向着他们走了两步,最后停在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上。
黎述轻笑:“看来你的消息有些滞后,他已经不是狩猎队的队长了。”
西装男人从善如流:“独行客林徊先生。”
“我是共相众总长,华易之。”
第39章
那个男人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 头发看上去又短又硬,整个人气质是凶悍的,偏偏穿了一身斯文的西装,连领带都是精心挑选的, 像一只披上了伪装, 换了模样的野兽。
“久仰两位大名,我们乐园能迎来像您二位一样的高阶精神力者, 真是荣幸。”他笑起来的时候, 刀疤随着面部肌肉一颤一颤的, “昨天晚上的礼物,二位还喜欢吗。”
黎述浅咳一声:“挺好用的……”
不仅完全掩盖住了林徊的体香,而且……
她想到了昨天夜里林徊乱糟糟的、双眼迷离任人摆弄的样子,不由得喉咙发干。
林徊察觉到黎述的余光从他身上掠过,立刻红了耳根。
“不过,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需要掩饰气息的东西。”黎述随手抽出一张空椅子坐下来,顺手拉开另一张椅子, 拍了拍示意林徊也坐。
但现在人家东道主还站着。
正在林徊犹豫自己要不要跟着坐下的时候, 她已经环着他的腰, 把他按在椅子上。
他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 低着头不说话,只竖起一只耳朵来听黎述和华易之的交谈。
华易之对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并不惊讶, 在黎述面前挑了一把椅子坐下:“无心之举罢了,我们也没有想到, 林徊先生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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