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没有缘由地慌乱,想到前段时日风寒刚愈,便没有放在心上。
今日她还要到清漪阁,周掌柜已经吩咐绣女做春衣。
苏婉禾外出几日,看着沿途的风景,画了不少绣在衣物上的图案,用在新衣上恰到好处。
上京的小娘子们最是喜欢好颜色,观察了几日在猎场上的姑娘,苏婉禾还做了几个配饰样品,到时候让玉器坊选出一匹好的料子,应该能受到不少人的喜欢。
侯府积财不少,苏婉禾却也不是闲得住的性子,已经开始看酒楼的选址。既不能不过张扬,也不能过分隐蔽,太张扬难免受到同行的挤兑,太隐蔽生意难免冷清。
周掌柜陪苏婉禾走了不少地段,从城东到城西,在朱雀大道上,租赁的铺子不算少数,却没有一个合苏婉禾的意。
因为清漪阁还有事,周掌柜便先回去了,苏婉禾到了最近的一处酒楼,碎玉轩。
楚行简今日约了裴珣在此处谈事。
“有话快说。”裴珣看了一眼楚行简身边的小娘子,温柔小意,宛然又是他哪个销金窟里的红颜知己,脂粉味颇浓。
“殿下,过几日箫璟就要回来了,蜀地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不过具体的内容还是要等他回来再说。”
楚行简一边说着,一边由那小娘子端茶倒水,看起来好不温柔惬意。
“嗯,孤会去蜀地一趟,还有楚行简,你是没ʝʂց有长手吗?”平日里楚行简便混迹那些温柔乡,眼下看到那小娘子亲自给他喂,一忍再忍,还是开了口。
楚行简没有见好就收,惬意地任凭小娘子的伺候。
“殿下,你一个人清心寡欲便好,可不能拉着臣一起。臣终归要娶妻的,你知道的,楚家不允许纳妾,到时候整天对着一个人岂不是无趣,该趁着年轻的时候享受。殿下若是需要,臣定然会给殿下介绍温柔小意的姑娘,保证殿下满意。”
楚行简意犹未尽地接过那酒,一看便知他是惯在风月场所待的人,满眼的风流,一副浪子的模样。
“就怕你再如此,将来有哪家的姑娘敢嫁给你,舅母给孤提过好几次,正是你名声在外,才让几家的小娘子退了婚。”
裴珣拿着茶盏为自己倒酒,一手纤弱的手比他更快,玉手搭在茶壶上,在刚刚要碰到他的手时,被裴珣迅速躲开。
“大人,不如让奴来伺候您。”娇箧的声音,与明月桥上唱曲的小娘子如出一辙:“大人可唤奴为霓裳。”
“不必。”
裴珣收回视线,面无神色,对上楚行简的时候,带着威胁:“看来还是大理寺太闲了,若是如此,不如京郊的案子就留给你了。”
“殿下是不是太过分了,臣好心好意找了个姑娘,殿下不喜欢直说便是,用得着这样敲打臣。”楚行简没好气。
“你是你,孤是孤,你若是想要寻花问柳,便是整日躺在里面又如何。”
霓裳便是再傻也知道眼前都不是好惹的主,乖乖退在一旁,也不敢轻举妄动,明明是楚公子叫她来陪这位爷,却差点丢了脑袋。
“平日里我不也是这般,为何今日便忍受不了。”楚行简还要说些什么,看到裴珣的眼神一撇,将两位姑娘撤了下去。
房门打开,外面的喧哗顿时传了进来,苏婉禾闻到一阵浓重的气味,她寻着味道看去,看到了裴珣就坐在里面。
刚刚那两个风尘女子,也是从那个房间出来的。
苏婉禾本欲来尝尝碎玉轩的莲藕羹,眼下再也吃不下了。
一口气堵在喉咙中,不上不下,她一直都知道裴珣政务繁忙,难免会在外面。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他们处理事情的时候,还有女子作陪。
苏婉禾咬了咬唇,鼻尖微酸,看着那人的背影,连裴珣抱着小娘子的画面都想到了。
或许,裴珣对自己与旁人,根本无异。
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去评判。
苏婉禾感觉喉中有一阵酸涩涌来。
旁边的店小二看着她神色不对,询问道:“娘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苏婉禾吸了吸鼻子,闭了闭眼睛,想要无视刚刚看到的场景:“今日我有些不舒服,可否将莲藕羹做好,送到我的府上。”
“娘子,这有何难的,包在我的身上,你只管将住处告知小的即可。”
楚行简被强行送走了美人,兴致缺缺,看到裴珣清静的神色,敢怒不敢言,明明自己才是长辈,可谁让人是储君。
活该他这个舅舅被外甥拿捏。
“听说最近的莲藕羹不错,要不要尝尝。”
楚行简虽然没了美人,却不会亏待自己,就比如这口腹之欲。
裴珣刚想拒绝,似乎是想到什么,吩咐店小二做好一份带走。
“殿下想吃什么,御膳房应有尽有,还用得着在外面带回宫中。”楚行简嗤之以鼻。
裴珣不置可否:“你都说了,这冬日里的莲藕粉嫩,碎玉轩的厨子名不宣传,当然要好好尝尝。”
“公子好眼光啊,刚刚苏家的小娘子也要了一份,小的一会就要送去。”店小二喜笑颜开,最近这碎玉轩的生意越来越好。
“苏娘子,哪个苏娘子?”
楚行简心中一动,问道。
“自然是永成侯府家的苏娘子。”店小二继续道:“还是在两位公子的门外,苏娘子原本是要在店里吃的,后来不知道为何,似乎是身子不舒服,才差小的将东西送去。”
一听到是在门外,裴珣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苏娘子何时走的?”
店小二仔细回忆着:“大概是一炷香之前,对了,就是在两位姑娘离开的时候。”
楚行简将茶水喝了半盏,一副看好戏的神色看着裴珣。
“想不到就这样巧。”
裴珣瞥了他一眼,带着十足的威胁,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行简还是难得看到裴珣吃瘪,觉得手中的茶水都比刚刚香了许多。
“怎就这样被管得紧。”
第48章
苏婉禾自碎玉轩回府,便让云枝将碧落斋的门锁上,一个人闭门不出。
映月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看到云枝使了眼色,便不再去问。
直到出了房间,才将实情告诉她:“娘子在碎玉轩看到了殿下。”
映月从来谨慎,心中不由得一惊:“莫非是旁人看到殿下与娘子一处,然后四处宣扬。”
云枝心中对男人嗤之以鼻:“这倒不是,只是我和娘子看到殿下与几个女子共处一室,看那姑娘的打扮,不是青楼女子便是酒肆里唱曲的姑娘,我还以为殿下与旁的人不同。”
“我记得殿下早晨告诉过娘子,下了朝要去谈些事情。”映月回想起裴珣自侯府离开,两人明明还是亲密的模样,殿下何至于转身便寻了别的姑娘。
“哪里是谈事情,殿下分明就是骗我们家娘子,也就是我们娘子可怜,竟然被蒙在鼓里,亏娘子待殿下如此情真意切。”
云枝心直口快,将桂树的叶子泄愤一般揪下来,胡乱扔在地上。
“兴许是误会一场,殿下一言九鼎,又怎么会说谎。”映月是亲自服侍苏婉禾的侍女,亲眼看见裴珣是如何待自家娘子。
即便没有许诺娘子的未来,对侯府是分毫不差的,就是娘子有个头疼脑热,也是无微不至,便是小公子,也是贴心关照。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云枝听到映月为裴珣说话,气不打一处来:“我们从小陪在娘子的身边,若是在这种时候还偏向外人,娘子不是白白让人欺负吗?即便那人是太子又如何,娘子可是待我们如同亲姐妹。而且我亲眼看见那两个小娘子从殿下的房间走出来,这还有假。”
映月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来了问题,一想到裴珣欺骗苏婉禾,便跟着云枝一起愤恨不平:“没想到殿下是这样的人,是娘子看错他了,我当初竟然还以为殿下待娘子是真心的,将来总会将娘子召如宫中。如今真是巴不得两人早日断了,也难为娘子被人拿捏,整日担惊受怕。”
“看错谁了?”一道男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云枝和映月微微一愣,赶紧闭了嘴,向裴珣行礼。
“你们娘子呢?”裴珣看着紧闭的房门,又将视线落在两个侍女的身上。
云枝刚刚才说过裴珣的坏话,此刻还见到本尊,不知道他听到多少,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命还能不能保住,手臂微微颤抖,还是映月反应及时,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殿下,我们娘子从外面回来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眼下已经一刻钟了,而且尚未用过晚膳。”
裴珣让两个侍女起身,想到碎玉轩楚行简带来的两个姑娘,径直走到台阶上,敲了敲门。
她定然是看见那两个女子了。
“云枝,我不饿。”
苏婉禾坐在贵妃椅上,拿着裴珣留下的玉佩,也不去看窗外。
她明明已经还给了他,今早回来的时候在枕间发现了它,应该是裴珣趁着她还睡着的时候放下的。
“是孤。”
门外的声音让苏婉禾清醒过来,他在一刻钟之前还在酒楼与旁的女子一起,现在得了空就来找她。
“殿下,我今日不舒服,恐怕不能见你。”
苏婉禾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珣,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在不久前与另一个女子寻欢,裴珣如何对自己的,说不一定就是怎样对别人的。想到这里,苏婉禾心中一滞。
裴珣皱了皱眉,并未逼她:“既如此,孤让张太医来看看。”
苏婉禾拒绝道:“殿下,我只是昨日休息不好,实在担不起张太医的问诊,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云枝和映月看到裴珣吃闭门羹,大气不敢出,毕竟当今还有何人能拒绝未来天子。
裴珣在门外听苏婉禾回绝,话里话外,滴水不漏,瞧瞧,“担不起”,这便是生气了。
他若是今日回去了,以后还不知能不能见到她。
裴珣按了按眉心:“既如此,ʝʂց孤便回宫了。”
苏婉禾果真听到外面没了动静,随手将玉佩要扔了。
玉佩尚未落地,被人接了过来。
苏婉禾正低垂眉睫,抬头对上裴珣的目光。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他,转身就背过裴珣。
“殿下不是要回宫吗?”
裴珣走到美人塌边,坐在苏婉禾的身侧:“孤来陪禾儿了。”
他手中拿着玉佩,正想要去牵苏婉禾,被人生生躲了过去。
“殿下今日不是有要事吗?臣女不敢耽误。”
苏婉禾起身,与裴珣拉开一段距离。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裴珣知道今日若是不将人哄好,明日便更难。
“孤今日去了碎玉轩,和楚行简一起,他带了两个姑娘,孤让人送出去了。”
裴珣走到苏婉禾身后,将玉佩放到她的手心,他看到苏婉禾的眉睫稍动,似有动容。
“孤听说碎玉轩的莲藕羹不错,刚刚已经吩咐人送到侯府。”
苏婉禾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裴珣是储君,即便不是,他与谁一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刚刚看到那女子从房中走出来,心中还是如同被针刺一般。
她本欲今日不见裴珣的,可一触及裴珣期待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心疼起来,从猎场回来以后,上京的事务繁多,晋帝早就已经放手开来,好多事情都需要裴珣亲自过目。
“正好有些饿了,我让云枝传膳。”苏婉禾走到门口,被裴珣从身后抱住。
“不生气了好不好,孤没有碰过她们,若是你不信,孤让楚行简到侯府。”
裴珣的声音少了平日里的威严,讨好之意尽显。
苏婉禾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并未再挣脱裴珣的怀抱:“殿下,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今日有些累了。”
“下次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孤,还有这玉佩,孤送出去一次,哪里有再拿回来的道理,你若是无事,可拿着玉佩来找孤,会有人给孤传消息。”裴珣耐心解释着。
“殿下,我可能过几日便要去蜀地一趟。”苏婉禾想到周掌柜今日的话,她要找的人一直还在蜀地,若不是熟识的人去,马岩未必会告知当年的事情。
“蜀地,为何突然要去那里?”两人整日都在一处,便是去皇家猎场,也是如此,裴珣将下巴落在苏婉禾的肩侧,明显地不想放人。
“是侯府的一些小事,我快去快回,殿下不用担心。”苏婉禾试图给裴珣解释,苏凛的事情与朝政相关,她并不想裴珣牵扯在其中,更不想让他知道。
“若是小事,不如孤派人去办,蜀地现在打乱,你的身子又弱,孤让周策去,你可放心。”
裴珣从不知道苏家与蜀地有什么瓜葛,越是在这样的乱世,更不想让苏婉禾置于险境中。
“是祖父,蜀地有一个表叔,因生了重病,我代祖父去看望,旁人是代劳不了的。”苏婉禾看着裴珣的眼睛,说得坦荡。
“那孤到时候派几个人保护你。”
“不用,陈伯都已经准备好了,在上京找了一个镖局,顺便也可以去看看货物。”
裴珣拗不过苏婉禾到底还是同意了。
蜀地官道因流民并不畅通,苏婉禾走了水路。
在走了三天后,才发现前面的路段结冰,至少也要等天晴雪化。
否则不仅船只难以行径,便是人也会被大雪困在路上。
苏婉禾不得已找了附近的一处客栈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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