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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再一次语调轻快，甚至还有点得意地重复了同样的话，夏佐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说出了那样的话。
她亲口承认，杀死苏菲亚的人，是她。
在这一刻，夏佐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因为“杀死苏菲亚的凶手另有其人”——他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因此他从来没ʝʂց有想过，突然有一天，会从她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夏佐陷入了混乱之中。
尽管前不久才是他第一次和奥丽莲娜见面，可在那之前，他已经从别的地方知道了她的很多事情。
那个话痨几乎每天都在唠叨：
“小莲娜又对那些欺负她的坏人笑了，呜呜呜不要理他们了，多对爸爸笑笑吧。”
“重的东西就让别人去搬吧，不要自己动手……啊——摔倒啦，啊啊啊快来个人救命啊——小莲娜摔倒了啊啊啊——”
“生病了……无能的父亲，无能的我，我是垃圾，我不配为人父亲……”
……
夏佐心中的奥丽莲娜是一个善良心软，单纯又柔弱，好像一年365天都在生病的女孩子。
于是一边是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奥丽莲娜睡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另一边看着睡在他的怀里，像只小猫一样奥丽莲娜，夏佐实在无法把她和脸被砸烂的苏菲亚联系在一起。
她……真的是杀人凶手吗？
如果是谎言……她为什么说撒谎呢？
也许……并不是说谎。
奥丽莲娜——就是那个杀死苏菲亚的人。
……
坦白说，夏佐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虽然在对上恶魔时确实是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但实际上他也是一个有人性的人，确信恶人应得到惩罚，人的生命不能随意被他人剥夺。
无论是作为圣殿骑士，还是苏菲亚死亡事件的旁观者，他都有责任将这个重要情报报告给教会。
可在这当下，得知苏菲亚是被奥丽莲娜所杀，他不但无法去同情前者，甚至只觉得……
“痛快”
他只想把真相隐瞒起来，让除了她和他以外的任何人，皆永远不会得知这个事实。
毕竟从大神殿和圣女殿对奥丽莲娜的态度，夏佐非常清楚，一旦罪名成立……
奥丽莲娜就彻底完了。
她在施虐者那里受尽了痛苦，到头来，她的人生还要因此而被毁掉。
他们为苏菲亚伸冤，可又有谁能为奥丽莲娜来雪恨呢？
夏佐没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会让她委屈痛苦的事情发生。
所以震惊过后，他冷静了下来。
举报奥丽莲娜？
向教会报告她杀人的事实？
……别开玩笑了。
夏佐脑海中唯一在想的只有等奥丽莲娜睡醒之后，一定要好好地告诉她，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他一样，随随便便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别人。
夏佐闭上了眼睛，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对奥丽莲娜开口，静静等待白天的到来。
但合眼之后，自幼年时期开始听的教诲声涌入了他的脑海。
“父神赐予了你生命，教会为你指明前路。”
“你应当只向父神与教会献上忠诚。”
“你要忠于父神，忠于教会。”
“忠于父神，忠于教会。”
源源不断的教诲只让夏佐感到烦躁。
这时，因为突然往他怀里更缩了缩的奥丽莲娜，整个世界陡然清净了。
夏佐连忙睁眼去看她，因担心吵醒她，他不敢动得太厉害，于是只能小小声地叫了她一声：“奥丽莲娜大人？”
没有回应。
见她没有醒来，夏佐松了一口气。
借着幽幽的灯光看见挂在她脸上的泪痕，感受到她似乎在微微颤抖，一种窒息又心痛的感觉涌上了夏佐心头。
于是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挣扎了一会，到底还是伸开了手，让奥丽莲娜枕着他的手臂，想让她睡得更舒服。
“没事的，奥丽莲娜大人。”
“好好地睡一觉吧。”
所有的事情，等天亮了再说。
第25章
天亮之前，奥丽莲娜已经得知了夏佐的决定。
她又在死亡轮回里度过了二十天。
前十天里，她依然是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杀死，但从第十一天开始，预知梦的剧情突然迎来了转变。
当她一如既往地被教会关入暗牢，等待审判结果时……
那一天，打开暗牢铁门的那个人，第一次变成了夏佐。
他不但打开了门，还对她伸出了手，对她说：
“跟我走吧，娜娜。”
做梦的奥丽莲娜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就又变成了她的卧室。
可在第十二天的时候，夏佐依然对她说出了同样的话：
“跟我走吧，娜娜。”
第十三天、第十四天、第十五天……尽管每一天的结局都是以即将逃跑的那一个瞬间收场，可是他说的那一句话同样始终不变——
“跟我走吧，娜娜。”
做梦的奥丽莲娜很想揪住他的衣领，无法理解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清醒之后，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揪出他的衣领时，她说的却不是——
“一次又一次，你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救我、带我走？！”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了你吗？我杀了人！我杀了苏菲亚！我玷污了父神慈悲的形象，是失格的候选圣女！你应该要对我失望、应该要站在格洛莉亚的身边去，应该要像他们每一个人那样，冷酷无情地杀了我！”
而是……
“夏佐。”
“……恩？”
“我们结婚吧。”
……
……
夏佐的脸色看上去像是一夜没睡。
毕竟软软的奥丽莲娜就躺在他的怀里，这谁能睡得着？
而此时此刻，听到奥丽莲娜说“我们结婚吧”，夏佐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呆滞了好几秒，之后猛地血气上脸，舌头好像打结了一样：
“结、结婚？！”
“恩，结婚。”
奥丽莲娜却非常冷静，冷静到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虽然教义禁止，我们现在还不可以结婚。但等我卸除了圣女的职务，等你不再是圣殿骑士，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从理论上来说，这好像确实没有问题。
夏佐：“可、可是……”
奥丽莲娜：“没有可是。是好的，或者不好。”
夏佐没有立刻回答。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脑子不够清醒，于是用手狂揉脑袋，棕毛变成了鸡窝，又拼命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让从被求婚以来便在沸点以上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
想了很久，一直避开了奥丽莲娜眼睛的视线终于抬了起来。
他像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
夏佐：“真的要结婚吗？”
奥丽莲娜没有丝毫迟疑，肯定地点了点头：“要。”
于是夏佐同样干脆利落地点头回答：“好，那以后我们就结婚吧。”
夏佐看到奥丽莲娜一下子高兴得笑了起来。
她像是想立刻扑倒在他身上，却因为忽然想起了什么而心生迟疑。
“如果以后……即使我真的不是，可所有人依然指认我是恶魔的化身，我们也会结婚吗？”
夏佐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即使是那样，我们也会结婚的，奥丽莲娜大人。”
“不要叫奥丽莲娜大人，叫我娜娜。”
而到了这个时候，答应了求婚的夏佐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局促起来。
脸上的红色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他又避开了她的视线，不敢看她，多余的手脚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是直到奥丽莲娜“恩？”了一声，又冲进了他的视野里，夏佐才终于难为情地叫了一声：
“……娜娜。”
“恩！”
奥丽莲娜扑进了他的怀里。
然而在夏佐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嘴角却毫无笑意。
昨夜的奥丽莲娜在梦中轮回了二十天。
前十天是死亡循环，后来的九天则不断在重演获救的一幕，而到了最后一天……
她梦见自己和夏佐交换了身体。
并且用他的身体……
杀死了马特。
而在第二十天，她对夏佐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们结婚吧。”
……
比起不可理解的事情、不可理喻的人……
果然还是“杀死马特”这件事最重要。
第26章
虽说动机不良，但此时木已成舟，奥丽莲娜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
是夏佐失去了一向的沉稳，连滚带爬地摔下床时，奥丽莲娜才忽而意识到自己在困晕了的状态下做了什么。
——她不但抱着夏佐睡了一晚，并且在第二天一醒来之后立刻向他求婚，得到同意的答复后还立刻扑进了他的怀里。
纯洁的候选圣女奥丽莲娜：“……”
急速发烫的脸颊让奥丽莲娜觉得自己一定脸红得跟虾子似的，幸亏摔下床的夏佐没有再看她，否则她可能更要窘迫得没脸见人。
夏佐：“……我去打水回来。”
双手捧着脸降温的奥丽莲娜偷偷朝他的方向望去。
只见夏佐依然背对着她，背影好像很沉稳冷静，可耳背和脖子却仿佛能滴出血来。
见她不应声，于是他叫了她一声。
不是“奥丽莲娜大人”，而是……
“娜娜。”
奥丽莲娜的脑子一下就空白了。
不知所措到下意识“恩！”了一声。
一得到回应，夏佐马上就逃走了。
徒留在原地的奥丽莲娜慌张地捂着砰砰砰砰的胸口。
心脏……
跳得好快。
……
今天整整一天，奥丽莲娜都没怎么和夏佐说过话。
起床之后，夏佐为她打来了洗脸水、带来了早餐，接着消失了一段时间。
奥丽莲娜不由自主地ʝʂց想，他也许会去大神殿报告监视的成果，揭发她是杀死苏菲亚的真凶。
但好像并不是那样，因为中午夏佐回来以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奥丽莲娜没有问他去哪里了，他也没有主动说出来。
不……
他们好像连沟通都出了一点问题。
从中午到晚餐的这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和对方说过话。
奥丽莲娜在做神术练习，夏佐则在打扫她的卧室。
因为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奥丽莲娜并不是能很专心地练习，她总是时不时地偷偷望向他的方向，想看看他在干嘛。
而夏佐好像也是这样。
有一次奥丽莲娜悄悄打量他的时候，刚好把正偷窥她的夏佐抓了个正着，明明是杀恶魔不眨眼的圣殿骑士，却被她吓得手里的掸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一边慌慌忙忙地俯身，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地跟她道歉：
“对不起奥丽莲娜大人！”
声音大得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奥丽莲娜又尴尬又觉得好笑。
奥丽莲娜：“娜娜……果然很难习惯吗？”
不知不觉中夏佐又叫他奥丽莲娜大人了。
于是她只是不禁在想，梦中的那句“跟我走吧，娜娜”到底是叫了多少次以后，才能做到的熟练。
而被她这么问了句后，夏佐更加惊慌了。
“不是的，我……”
奥丽莲娜：“没关系的，不习惯的话继续叫奥丽莲娜大人就好了。”
夏佐却拒绝了她的好意。
他的大掌捂着脸，转开脑袋，像是没脸见她的样子。
“我想叫你娜娜……”
“因为这是第一次叫别人的爱称……所以才没能好好开口。”
奥丽莲娜本来还很从容的，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就淡定不起来了。
明明知道夏佐并没有在看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瞥开了视线。
“……我知道了，那随便你吧。”
“恩……”
……
“娜娜。”
……
“娜娜。”
“恩？”
“没事，就是……想练习一下。”
“……”
……
今夜是奥丽莲娜自觉醒以来，第一次在正常时间睡觉。
她还是讨厌睡觉，抗拒做梦，恐惧无限循环的死亡轮回。
假如不是从昨夜的预知梦中，只看到了未来的她会和夏佐交换身体、杀死马特，对实际操作一无所知，她一定不会这么听话地躺在床上。
而对于今晚听话乖巧、不让人费心的奥丽莲娜，夏佐感到非常欣慰。
道过晚安之后，便想站在门外守夜，才一转身，衣角便被往后拽了拽。
回头，跪坐在床沿的奥丽莲娜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他：
“不可以……像昨天晚上一样吗？”
于是夏佐的呼吸好像瞬间停住了。
脸颊则在快速升温，却还要故作镇定。
他找不到拒绝的借口，只好拿教义当挡箭牌：
“……娜娜，我们还没有结婚，结婚是以后的事情，我们现在不能违反教会的教义。”
奥丽莲娜：“可是你昨晚不是违反了吗？”
“是的，所以——”
夏佐的话刹住。
迎着奥丽莲娜疑惑又期待的视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本来直接拒绝的话变成了婉转的反问句式。
“……一定要吗？”
奥丽莲娜顿了下，然后松开了他的衣角。
“你不想吗？你很讨厌吗？”
讨厌……
夏佐记不起来昨晚有产生过这样的情绪。
他记得睡在他怀里的奥丽莲娜从瑟瑟发抖到呼吸平稳，后半夜还在无意识地在他胸口蹭了两下，真的跟小猫似的。
讨厌吗？
想到这里，夏佐不禁捂住了嘴。
似乎这样才能把话给憋回去。
——感觉很喜欢。
只是……在抱着奥丽莲娜的时候，他总会有一种以下犯上、肮脏的处刑者玷污了纯洁的圣女的既视感。
她明明是那么信任他，他却萌生了不该有的糟糕念头。
那感觉不仅像是背叛了她的信任，更像在——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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