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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端在夏佐手里的ʝʂց洗脸盆，她的语气有点烦躁。
“你不需要做这些事的。”
听到她这么说，尽管夏佐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可是……奥丽莲娜却感觉他好像在委屈。
安静沉默地委屈。
那就像是有一头凶神恶煞的可怕杀人熊，摘了鲜花来讨金丝雀喜欢，却只得到一脸嫌弃，于是在沉默中反省，在沉默中委屈。
“……”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她的错觉吧。
可感觉对方下一秒又要开始道歉，奥丽莲娜还是不耐烦地让出了空间。
“……算了，你先进来吧。”
“好的，奥丽莲娜大人。”
“……”
他的声色语气明明跟刚才一样的沉稳平静，可是莫名……
奥丽莲娜就是感觉他的心情变好了。
“……”
果然是错觉吧。
……
……
奥丽莲娜本来以为，这个圣殿骑士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只要放着不管，他慢慢觉得没意思了，就不会再做那些多余的事情了。
她最初真的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压下了浮躁的心情，静心等待他腻烦离开的那一天。
第一天，夏佐敲响她的房门，打了盆温水给她洗漱，又亲自从食堂端来了丰富的早餐供她享用，之后一个人换掉了全是灰尘的窗帘，又安静地把全是雨痕的玻璃窗擦得一干二净。
那天，除了必要的应答，奥丽莲娜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任由他忙里忙外。
第二天，夏佐依然在同一时间敲响了她的房门，比专属侍女更尽忠职守地服务她，又默默拖走了所有会发出“咯吱咯吱”响动的家具，亲自动手加固。
那天，除了必要的应答，奥丽莲娜没有说过一句感谢的话，只是冷淡地看着他忙得脚不沾地。
第三天，夏佐做了比前两天更多余的事情，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花香味的精油，滴在了洗脸盆的水里，又在午后送来了像是只会在街上卖的甜点，期间还一声不响地抽空翻新了卧室里的全部地毯。
那天，除了必要的应答，奥丽莲娜没有多看他一眼，她甚至没有吃他买来的曲奇饼干。
今天是第四天，继对她卧室的窗帘、家具、地毯下手后，他终于要对她的私人用品下手了。
因为是她的私人物品，所以沉默寡言默默做事的他才终于开口了。
一直维持着奇怪的安静空间里，久违地响起了人的话音：“奥丽莲娜大人，我可以拿您的床上用品去洗吗？”
奥丽莲娜望向他的时候，同时也看到了焕然一新的卧室。
窗明几净，就连窗台的死角和墙缝都没有一点灰尘。
嫩黄色的鲜花插在了永远只有水而没有花的花瓶里。
本来简朴空旷的房间里多了一些精致小巧的装饰物。
“……”
不管怎么说，尽管奥丽莲娜此刻眼中的圣殿骑士依然又高又壮又凶，但莫名地，从他想拿起她的枕头又不敢拿的样子……
奥丽莲娜在他的沉默中看到了几分笨拙。
望向夏佐的时候，奥丽莲娜同时也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绒布玩偶。
……所以这家伙是把她当成了小女孩对待，觉得她会喜欢吗？
虽然她确实有点喜欢毛茸茸又圆圆的东西，但夏佐怎么会知道？她又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奥丽莲娜默了默，然后叫了他一声。
“夏佐。”
这是她除了恩声点头，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奥丽莲娜觉得这次绝对不是她的错觉了。
她绝对看到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可他的声色依然那么沉着：“有什么吩咐吗？奥丽莲娜大人？”
奥丽莲娜无法再静心等待的夏佐自行离开了，她必须要提醒他：
“你是圣殿骑士，不是我的侍女。”
奥丽莲娜把“圣殿”两个字音咬得格外重。
“圣殿骑士”和“圣骑士”是不同的。
所有通过了骑士考核，并在教会服役的骑士，都可以被称作“圣骑士”。
唯独“圣殿骑士”，现役只有夏佐一人。
奥丽莲娜不清楚圣殿骑士是怎么选拔出来的，但她知道——
他是近五十年来唯一一个圣殿骑士。
他的地位与圣女相当，权能高于候选圣女，受命于大神殿，却不需要完全臣服于教皇。
于是奥丽莲娜更加无法理解。
他明明拥有崇高的地位与权利，却在亲自为她做着这些并不重要的事情。
奥丽莲娜费解地叹声道：
“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你的怜悯心在作祟？你是在可怜我吗？”
夏佐沉吟片刻，之后果断摇头。
他望向她的眼神里是她不能懂得的情感，包括他的话，同样让她无法理解。
“不是，我是很心疼您，奥丽莲娜大人。”
奥丽莲娜愣了下后冷笑：“心疼我？”
“外面世界比我可怜的大有人在，你为什么不去心疼他们呢？”
夏佐：“因为他们都不是奥丽莲娜大人。”
奥丽莲娜：“我跟他们又有什么区——”
奥丽莲娜的话音突然刹停。
她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这区别实在太明显了。
“她是候选圣女”
“他们却不是”
夏佐是圣殿骑士。
他是父神的信徒。
而她是父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他会对她好，尊重她，心疼她，在意她，不全都是非常合理的事情吗？
奥丽莲娜忽然想笑。
她倒映在夏佐眼中的身影是那样的纯净无暇，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高贵又美好，可他并不知道——
她不但撒谎骗人，甚至还杀了人。
假如……他知道了真相，发现了她的真面目，知道苏菲亚是她杀的，是不是就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是不是就会像他面对教皇和神官那样，可怕得像是另一个人？
再把所有对她的好，一次性收回？
啊……
结果到头来，他做的一切全是出于她的身份，因为他忠于父神，所以理所当然地，同样忠诚于她。
如果得知她作为圣女而失格，又或者是到了格洛莉亚宣称自己是真圣女的那一天……
也许，夏佐也会出现在她的预知梦中吧。
就像别人一样，干净利落地、不带一丝犹豫地……杀死她。
奥丽莲娜闭上了眼睛。
“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了，我不想看到你。”
“我真的很讨厌你，圣殿骑士。”
第16章
奥丽莲娜觉得他应该是要生气的。
被如此干脆直白地说讨厌，就算不至于向面对教皇他们凶得好像随时可以杀人的样子，但他也可以表达不满，不耐烦地啧声，当场摔门离去，就算这些都没有……
那他也可以问她为什么会讨厌他。
可他只字不提。
他那副逆来顺受，不去质疑，不去质问的样子，甚至好像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就是不想惹她更生气、生怕她把自己气到的样子……
让奥丽莲娜更加讨厌他了。
于是她的口吻和神色皆更加冷漠了。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不消失吗？”
于是夏佐只能消失了。
……
……
讨人厌的圣殿骑士表面上看是从奥丽莲娜的视野中消失了，实际上还活在她的生活中。
奥丽莲娜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确实没想到圣殿骑士的实力是用在这方面上的——
只要她转过身，或者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会，像是变魔术一样，桌子上突然就多出了水盆和食物。
只要她离开了卧室，再回来时，四周一定干干净净，哪怕她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可多短也好，他没有一次被她抓个正着。
对于夏佐偷偷摸摸为她做的所有事，奥丽莲娜仿佛什么都看不到，好像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空气。
于是她依然会在圣女殿内走动。
因此接触到了更多的人。
也听到了这几天来，一直流传在他们的嘴边的话。
“喂喂，你看……那是奥丽莲娜，她终于现身了。”
“作为第一个在选拔期间被带到净化仪式的候选圣女，换我肯定没脸再露面了。”
“小声点，净化仪式只能证明她不是恶魔，但没说苏菲亚不是她杀的。小心她下一个就杀了你！”
“我才不怕呢，大神殿不是特地派了圣殿骑士大人来监视她吗？肯定不会让她在行凶的。”
奥丽莲娜本来懒得管的。
可只是在某个瞬间想到，这或许是个让夏佐讨厌她、远离她的好机会，于是整个人像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她冷不丁地停在原地。
然后身体不动，脑袋则接近九十度地转了个方向。
被她死死盯住的几个修女顿时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她们看到她直直走来。
……
从离开廊下，到走到那几个修女的面前之间，有一段时间，奥丽莲娜将她们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
被她抓包的时候，她们起初看上去很害怕，但渐渐，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们底气，她们挺直了腰板，无畏的样子仿佛她们是正义的一方，理应昂首挺胸、光明正大。
而到了此刻，她们死死地抿着嘴，一声不吭，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奥丽莲娜也没有多余的问候。
距离足够近后，她立刻抬起了ʝʂց手，结结实实地扇了那个看上去最无所畏惧的修女一巴掌。
“啪——！”
天地之间好像蓦然安静了。
……
这一巴掌用尽了奥丽莲娜所有的力气。
她觉得自己的关节好像要脱臼了，手掌火辣辣的痛，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可是……
奥丽莲娜的瞳孔紧缩。
好爽！
真的好爽！
这一刻，奥丽莲娜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原来一耳光抽向那些嘴巴喷屎的人……居然会这么快乐！！
于是，本来只是打算让圣殿骑士厌恶自己的奥丽莲娜，开始沉浸在突然发现的快乐之中不可自拔。
她的右手有点脱力了，但不要紧，她还有左手。
继左右开弓打了个好事成双，奥丽莲娜用力把已经懵掉的修女推倒了。
修女摔倒的时候，皮肤擦过粗糙的石头地，泪水顿时掉了出来。
她哭喊着想站起来，奥丽莲娜却直接坐在了她的身上，对着她一塌糊涂的脸继续集火。
修女在尖叫喊痛，奥丽莲娜则在欢乐狂笑。
“哭啊！接着哭啊！”
“哭喊得更大声一点！我喜欢听！”
苏菲亚被她一锤子就砸死了，该有的快乐她一点都没有享受到，但现在……
这感觉好棒！
太棒了！
有一种满足感填满了奥丽莲娜空虚的内心。
在这一刻——
她觉得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得到了治愈。
……
奥丽莲娜本来以为，站出来阻止她的那个人应该是夏佐。
当看到她的这一面后，他理应很快和别人一样，说她终于暴露出了真面目，不再总是那副假装对别人好的虚伪模样，理应对她感到失望，对自己的行为懊悔。
可夏佐始终没有现身。
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毕竟就连被她坐在身下的这个小修女都知道，夏佐是被大神殿派来监视她的。
只是对夏佐为什么一直不出现这件事犹疑了一下，奥丽莲娜便没有再管它了，毕竟人嘛……
应该快乐地活在每一个当下呀！
好不容易找到了得到快乐的途径，那就应该珍惜这份快乐，要这一秒比上一秒的快乐多一点！
更多一点！
可能是被她疯笑的模样给吓到了，周围没有人敢上来帮忙。
于是当突然看到能压制奥丽莲娜的人时，所有人面露希冀——
“格洛莉亚大人！您帮帮她吧！奥丽莲娜她疯了！”
“格洛莉亚”的称呼唤醒了被奥丽莲娜打得晕晕乎乎的脑袋。
像是找到了救星，被打的修女猛地抬头：
“请您救救——”
救救我的那个“我”字没有能完整说完，因为当修女抬起头去找格洛莉亚身影的时候，奥丽莲娜又重新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按在了地面，于是瞬间消音。
奥丽莲娜懒洋洋地朝那道众星捧月般的身影看了过去。
“有事吗？格洛莉亚。”
第17章
奥丽莲娜在预知梦中被杀死了这么多次，可从来没有一次，是格洛莉亚亲自动的手。
她仅仅是向世人宣告自己才是真正的圣女，所有人便会相信她的谎言，在那之后，杀机与恶意就会犹如潮水一样涌向奥丽莲娜。
坦白说，尽管同为候选圣女，同在圣女殿生活，但奥丽莲娜并不是很了解红发碧眼的格洛莉亚，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她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善良仁慈，也不是那么地对教会和父神忠诚，否则也不会屡屡冒充真正的圣女。
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所以……
这是奥丽莲娜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语塞吃瘪的表情。
奥丽莲娜觉得有趣又新奇，她想看更多，于是便拿被她压在身下的修女开刀。
“喂……拜托你了，能不能哭得更大声点？她的样子很有趣。”
见奥丽莲娜又有动作，格洛莉亚急急阻止：“住手！”
一阵强风吹向了奥丽莲娜，可在碰到她之前……
夏佐：“你们有事要找奥丽莲娜大人？”
强风原地解散。
格洛莉亚旁边的修女气红了眼：“圣殿骑士大人……！是奥丽莲娜她先——”
夏佐：“奥丽莲娜大人，地上凉，请起来吧。”
他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见所有人好像都被他的无视气到，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奥丽莲娜噗嗤一声笑了，扶着夏佐的手站了起来。
而起身之后，夏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边，那就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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