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用不敢提从前的事怕惹自家主子厌烦,不过话转回来,这苏慕凉也仗着母亲疼爱,在府里处处排挤他家主子,他家主子小时候没少受苏慕凉的欺负,自然的,兄弟两人的关系也不如坊间传的那般好。
苏会肃着一张脸没有言语,显然也在疑惑。
秦用忙跟上去:“嘿,属下想到了,俗话说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二郎君恐怕是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对您——”
“啊——”
话未说完,头上就狠狠的挨了一记,秦用疼得龇牙咧嘴忙捂着头,就听苏会淡声吩咐道:“再呱燥就去洗三日恭桶去,去把我库房里珍藏的山参给二郎君送去。”
秦用哪敢再言,捂着头一叠声的应下忙去了,边走边在心里诽谤:“看来他家主子面上对二郎君不甚热络,心里还是挺关心的,下次他可不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免得再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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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若溪前脚刚回房,在婆母跟前伺候的常嬷嬷,已端着一碗助孕更多自愿在叩抠君羊武二四旧零八一久尔汤早早的等在屋里了,见到丁若溪,掐着一把尖锐的嗓子:“大夫吩咐这药得趁热喝,夫人请用。”
“没看到我家小姐今日不舒服吗?你们还——”巧儿气不过刚要上前理论,就见丁若溪毫不迟疑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因喝的急放下药碗时,忍不住呛咳出声:“常嬷嬷可以回去复命了。”
“还是夫人懂事。”常嬷嬷满意的斜睨巧儿一眼,带着丫鬟转身出了门。
“他们欺人太甚。”巧儿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若不盯着我喝药是不会走的。”丁若溪捂着胸口喘息,待胃里那股痉挛劲压下去了一些后,面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她沙哑着声吩咐:“今日是十五,郎君刚才应我,晚上可能会来我这,你若没事不若过来帮我看看,晚上我穿哪一件衣裳好看。”
巧儿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喜极而涕:“奴婢这就帮小姐好好打扮打扮,定要让郎君看到小姐眼前一亮,小姐也能趁势让郎君停了这晦气的药。”
丁若溪被巧儿扶着坐到妆镜前,望着铜镜里自己削尖了的巴掌小脸,心里却有些忐忑,以前她也隐约的和夫君提过几次停掉助孕汤的事,可每次他都含糊了事,今夜若她再提起,他还会和以前一样的态度吗?
苏慕凉今日来的很快,正好赶上吃晚膳。
丁若溪早有准备,服侍完苏慕凉用完晚膳后便去沐浴更衣了,等回来时,苏慕凉已褪下外衫,只穿了件雪色内衫倚在榻上翻看兵书。
昏黄的烛光照耀在他侧脸上,人显得比平日更加温雅,高挺的鼻梁,轻抿的薄唇,无一不是极完美的,龙章凤姿也不过如此了。
丁若溪自嫁入镇南王府后一直恪守本分,又因婆母阻拦,实际上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故而每逢这个时候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羞涩不已。但今日和往日不同,她摸了下发烫的脸,定了下神,轻声走过去。
苏慕凉正要翻书,身上盖的薄被被一只素手轻轻掀开,少女如鱼儿般滑进被褥里,枕在他胸口上,烛光下,少女面若海棠,鸦黑的发铺陈在他臂弯上,环抱他腰的藕臂白的如珠如玉,仿佛一只勾人夺魄的海妖。
苏慕凉只觉一股热意倏然从身体深处窜出直逼天灵感,手一松,兵书应声掉落在被褥上。
丁若溪从未如今日这般大胆,动作显得很生涩,但她又怯怯的想,若她能早日怀上孩子,就不用再和他提这羞人的事,便忍着羞涩主动攀上男人的脖颈,“夫君——”
可哪知,苏慕凉竟急切的把她手臂从他脖子上扯下来,眉眼狼狈的推脱:“今日不行,我还没准备好,改日,改日再行房。”
丁若溪听到这句话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但这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她心里失落极了,过了好一会儿,还是翻身搂着他精壮的腰身,温声宽慰道:“嗯。正好我今日身子也不太舒服,改日也好。”
苏慕凉哪会听不出她在安慰自己,可就是这种贴心更令他绝望。
因为他身子早被掏空,再也做不了真正的男人了!
可他又不甘心。
在大魏如他这般显赫门庭的儿郎,谁不是在气血方刚的年纪收几个暖床的丫鬟用?而他偏没有。甚至十分鄙夷这种妻子还没过门就乱搞的行径,一直都洁身自好,只因他心里早就住了人,这个人便是丁若溪,有了丁若溪这个明月在前,其余姿色再美的女子都成了鱼目。
然而,就在两年前,以他的家世根本娶不了丁若溪,他便寻机去了战场,想要博取军功好配的上她。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战场上比他想象中要残酷许多,生死只在瞬息,他同那些将士一样,白日沉浸在杀人的酣畅淋漓中无法自拔,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又陷入万一命丧黄泉再无法回去圆梦的遗恨里,身心备受煎熬。
许是报复命运的不公,他开始不再抵触女人的靠近,肆意享受女子带给他热血在身体里奔腾呼啸的快-感,直至重伤被送回府中才结束那段荒唐的日子,之后,他便听到了丁家出事的事。
原来在他去往战场的第二个月,昔日荣极一时的丁家因惹怒了圣上,竟在一夜之间覆灭了,丁若溪也从高不可攀的贵女跌进尘埃里,成了他触手可及的存在。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点燃了,之后,他欢喜若狂的派人去打听她的下落,费尽心力的将人娶进门,哪知,在新婚之夜,他发现自己对着娇艳动人的妻子竟然不.俱.了。
那一刻他觉得天都要塌了,之后,他背着她看了无数大夫,大夫皆摇头说他身子亏虚的厉害,就算以后康复,也不可能再如正常男人那般行房了。
可她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若就这么放她走,他舍不得,那比挖他的心肝都疼,尤其是每到逢五,逢十的日子,翘首以盼也渐渐变成了畏惧,更怕她得知真相后厌恶他,弃他而去。
他一边沉沦在她的柔情蜜意里无法自拔,一边又卑劣的想要把人捆在身边,不让任何人窥到她曼妙,身心备受煎熬。
他不知这种日子他还能撑多久,只想能瞒一日是一日,甚至有时异想天开的想,万一有一日他的病被治好了呢?他就可以重新做回男人了——
如此想着,苏慕凉看妻子的目光越发愧疚:“你身子哪不舒服?我瞧瞧?”
丁若溪正失落着,见他主动提起,抿了下唇说出了心事:“也没有很不舒服,就是婆母每日送来的助孕汤,我喝多了有些下红,夫君能不能给婆母说一声,把药先停一阵子?”
她话音方落,搂着她腰肢的大掌便收了回去,苏慕凉温声道:“那药方我看过,都是一些补气血的药,就算不拿来助孕,平日多喝些也能益气养血,你手足本来就畏冷,更该多进补,若冒然停了药,与你畏寒之症无益。”
丁若溪没想到苏慕凉连她的畏寒之症都考虑进去了,而她却因为一点不知是自己问题,还是药的的问题导致的下红猜疑他的居心,不愿再喝药,实在愧对他,可若再让她继续喝药,她又不想,喉头哽了下,重新躺回床榻上。
她这一下动静颇大,带着难以容忍的憋屈。
苏慕凉本就理亏,见她不吭声,心头愧疚更甚,抬手将人搂入怀里低声哄慰:“好了好了,你不想喝就算了,我明日就去和母亲说。”
丁若溪原想着此事就此作罢了,心里正委屈着,没想到他竟忽然改口同意了,拉的老长的唇角立马高兴的翘起来,顾不得矜持忙仰起头在他下颌上亲了一口,夜色中脸上那双秋水明眸灿若星辰,“谢谢夫君。”
苏慕凉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心虚的没应声。
丁若溪不知他心里所想,满脸羞红的将头重新枕在他胸口上,心满意足的小声打着商量:“夫君也要快点好起来,我才好早日怀上孩子,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用被逼着喝那苦的要命的助孕汤了。”
苏慕凉只觉心头抽痛的无以复加,不敢看她的眼睛:“嗯。”
缠绵在心头多日的心事终于解决了,丁若溪心头轻快许多,临睡着前愧疚的想:“夫君对她这么好,她一定要再接再厉早日怀上孩子,好叫夫君安心。”甚至就连睡着的睡颜都透着憧憬。
第4章
次日傍晚,常嬷嬷按例送助孕药时,被苏慕凉挡了回来,王妃李氏得知此事,脸上当即没了笑容,令人去唤苏慕凉过来问话。
镇南王这几日交接兵部的事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喘口气回到屋中,便见李氏满脸不善,不由皱起眉头道:“谁招惹你了?怎么拉长一张脸?”
李氏翻开被褥下榻走到镇南王跟前,帮他宽衣边抱怨:“还不是那老二媳妇,这都嫁进王府里大半年了,清一水的补品送过去,就跟送进无底洞一样,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今日更是撺掇着老二要停掉我差人送去的助孕药,也不想想她当初是怎么嫁给王府的?还真把自己当成少王妃了?!”
王妃李氏是商贾出身,嫁进王府这么多年,行为举止依旧带着市井的悍妇之气,令镇南王不喜,但两人结发夫妻多年,感情深厚,也不愿说她的不好。又想起昨日丁若溪谦卑有礼的举止,并非妻子嘴里说的不识抬举,不由宽慰道:“他们才成婚没多久。”
“而且老二这次受的伤极重,身子还没彻底恢复过来,不宜行房,一时半会怀不上孩子也正常,这事急不得,还是随其自然的好,勉强不得。”
“你以为我想勉强?”李氏听出镇南王言语中的偏袒,禁不住悲从心生,霎时红了眼眶,手下发狠的解着衣衫上的盘扣:“我是可怜老二,大夫说老二很可能熬不过明年年底,我——”
说到最后竟双手捂脸开始哽咽起来。
镇南王何尝不疼惜自己这个小儿子,将李氏拉到身旁坐着,“我知你的顾虑,是怕老二身子抗不过去,又没留下一子半女延续香火才这么做,但我们不是还有老大吗?此事我早想过了,正好老大也不小了,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他却迟迟不肯娶妻成家立室,害的我这个做爹的干着急,不若这样,明日我把他们两兄弟都叫过来,就和他们说,谁能早日诞下子嗣,我便把爵位传给谁!”
镇南王捋着胡须,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笑吟吟的继续道:“有了爵位压在他们头上,我便不信这两兄弟会不想袭我的爵位!”
李氏听完脸却倏然苍白起来,抖着唇咬牙切齿道:“不行。”精致的妆容在昏黄的烛光下看起来尤其可怖:“我不同意!”
镇南王本也是玩笑话,见李氏反应竟如此之大,心里不悦起来,脸上笑容落下:“有何不可?”
李氏胸口剧烈起伏,似一时半会说不出反驳的话,支支吾吾的改了话口:“你明知老二子嗣艰难,还要用这个法子逼他努力生孩子,他若实在生不出,这爵位岂不是白白落在了老大头上?”
镇南王听了这话也跟着沉了声:“他们两个都是你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将来谁袭爵不都一样?你平日如何偏袒老二,我看在眼里从没和你计较什么,可若今日的话传到老大耳中,你有没有想过老大会怎么想?”
“我——”李氏见惹他厌烦,着急就要补救。
镇南王不想再讨论这事,一摆手率先走去床榻,抬手拉下床帷:“好了,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李氏和镇南王夫妻多年,对于对方的脾气是一清二楚的,知他刚才的话并非说笑,而是经过斟酌决定好的,刚才只不过是借着话口告知她而已。但她绝不会让苏会袭爵的,看来她要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了。
次日,镇南王果然将苏慕凉和苏会叫去书房,旁敲侧击的将此事说给了两人听,甚至不等两人开口发表意见,直接将人从书房里轰了出来。
苏慕凉从屋中出来后,一直魂不守舍的没开口说过话,直到李氏身边的丫鬟将人叫走才作罢。
苏会虽喜欢追逐权利带给他的征服感,但更多的是想靠自己的努力争取爵位,而非靠娶妻诞下子嗣这种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方式,故而心里虽不喜,依旧想着,等过几日阿耶催他娶妻的事缓和下来后,再和阿耶重提此事。
如此想着,苏会阔步朝书房方向走去。
“咦——”刚跨过院门,跟在他身后的秦用,忽然驻足,视线越过他看向院中水榭旁的葡萄架下,犹疑出声:“那不是昨夜才提醒主子小心的二郎君媳妇吗?怎么跪在这儿?”
苏会凝望过去。
一排青瓦白墙的书房门前,一道纤细的身影正面对着房门笔直的跪着。
初春的天气乍暖寒凉,女子身穿一袭天青色镶连理枝对襟长裙,被屋外的日光照耀,整个人仿佛被熨烫上一层柔光,视线往下,掠过饱满的胸脯,其下腰肢细的仿佛一掐就断,一阵寒风拂过,女子露在外面的手腕和颈子霎时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她单薄的肩头缩了缩,似跪的久了,身子细微的朝旁侧晃了晃,一种软惜娇弱的神态直逼眼前。
竟真的是弟媳,丁若溪。
秦用忙拦着在院中扫撒的一个丫鬟问询。
丫鬟支支吾吾道:“听说是今晨给王妃奉茶时,不小心摔碎了王妃最喜爱的一个茶碗,其余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王妃李氏在府中是出了名的跋扈,丁若溪嫁进来半年多一直没有身孕,本就惹王妃不喜,再无意间摔了她的东西,后果可想而知。
秦用伸长了脖子朝那边瞧,嘴里啧啧惋惜:“这丁家三娘也是可怜,嫁进来竟被人这么对待,若是丁大人还在,恐怕要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
话糙理不糙,只因丁家没没落前,族中姐妹是堪配王室宗亲的,镇南王虽也是王爷,可却是朝廷封的外姓王,跟真正的王室宗亲有着云泥之分,而这丁家三娘又是丁家一众姐妹中容貌最出众的,未出嫁前还被五皇子看中欲纳为王妃,有着极好的前程,而今却沦为人人可欺的可怜人儿。
在院中跪的笔直的丁若溪,不知背后站着的主仆将她狼狈相悉数看了去,只觉又冷又饿,人又跪了几个时辰,身子早已撑不住了,眼前模糊一片,巧儿焦急的说话声也开始变得时远时近:“三娘,您还能不能撑得住?要么我去找二郎君过来帮您求情?”
“不要去。”丁若溪身形又晃了下,如玉般的脸上毫无血色,她刚让夫君帮她取消了每日的助孕汤,若再麻烦夫君帮她求情,婆母指不定该怎么惩处她,她轻轻摇头,“让我缓一缓就好。”
说着话,身子却不受控制的朝左侧歪倒。
巧儿手疾眼快的忙扶住她。
“大郎君。”巧儿见她人越来越憔悴,焦灼的不行,一抬头看到站在抄手游廊下的苏会,眸子一亮,不觉喊出声:“我去找大郎君帮忙。”说罢不等丁若溪有所反应忙跑过去了。
“回来,不许去!”丁若溪扭头想要喊住人,脚刚一动膝盖就钻心的疼,人一下子跌摔在地上。她忙仰头看向廊下。
站在廊下的男人穿着一袭绣有竹纹的月白色交领长衫,气质端雅,仿若谪仙般纤尘不染。
不知巧儿给他说了什么,他幽深如古谭的眸子朝这边看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猝然撞到一起,丁若溪难堪的忙收回视线,手扶着地,挣扎着就要从地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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