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车窗下的秦用始终没抬头,欲言又止道:“常嬷嬷说指示她谋害郎君的人是,是,是王妃。”
如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苏会本慵懒的坐着,闻言脊背倏然挺直,浑身散发出骇人的冷意:“王妃为何要害我?”
丁若溪震惊的撩腮边碎发的手一顿,忙转头看向秦用。
秦用额头上直冒冷汗:“这个,常嬷嬷不肯说,奴才撬不开她的嘴。”
苏会放下车帘,起身下了马车。
丁若溪抬脚就要跟上,可中途却又坐了回去,巧儿见苏会去了院中,撩~开车帘坐到丁若溪旁边,诧异道:“三娘怎么不跟去?”
“这是长兄的私事,我不好过问。”丁若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
心里回了一句“而且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镇南王府,既然她和他是交易,能少点牵绊就少一点,免得到时割舍不掉。”
另一边,院中。
常嬷嬷屈膝蹲在院中抱着昏死的常龚哭的撕心裂肺,边不住哀求下人替她找大夫,可无人回应她的要求,常嬷嬷转而恼怒的指着下人的鼻子骂:“好好好,你们这些狗东西,等我回府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话音方落,便见苏会推开门朝她走来。
天光正盛,刺目的阳光从苏会头顶洒落,仿佛也温暖不了他浑身散发的冷意,只见他眉眼阴蛰,如看死人般盯向她。
常嬷嬷下意识抱紧怀中的常龚,身子不住往后退,可中途不知想到什么,忽如见到救星般朝苏会扑过去,声泪俱下的急声哀求:“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贪心不足害了自己的儿子,是奴婢该死,可稚子无辜,求大郎君看在老奴这些年为镇南王府鞠躬尽瘁的份上,高抬贵手救救奴婢的儿子,奴婢来世愿当牛做马报答大郎君的恩情。”
苏会冷笑一声,踢开了她:“来世太长,我怕我没那个福气等到。”
常嬷嬷早知他会如此说,但刚才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说了出来,见状,绝望的跌坐在地上,痛哭出声:“儿啊,是阿娘害了你,若当初我没一味的溺爱你,导致你好吃懒做,一无是处,你怎么会走到今日这种地步..........”
苏会低头看了眼她怀里的常龚,面上无动于衷,“嬷嬷,你是个聪明人,既知道求我救儿子,也定然也知道我心中所求之事,既如此,何不和我做个交易,这样一来,你既能救你的儿子,还能继续在镇南王府当差?”
常嬷嬷猛地抬起泪眼,便见苏会喊了声秦用。
秦用立马将用手绢包着的断指递给苏会。
苏会将断指递给常嬷嬷,话峰一转:“我认识一个医术超群的神医,能医治死人,亦可接断指,可若这断指离开身体超过两个时辰,就是神医华佗在世,也接不回去了,嬷嬷,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
苏会说罢起身就要走。
“别走,我说,我说。”常嬷嬷那肯放弃这绝佳的机会,忙抱着苏会的小~腿,惊叫一声。
苏会唇角一勾,转过身来:“王妃为何要害我?”
常嬷嬷说完话似是又后悔了,她脸上显出挣扎的神色,身子都若筛糠,“王妃,王妃她——”
苏会见她左顾而言他,耐心尽失,沉喝一声:“秦用!”
秦用作势就要抢夺常嬷嬷手中断指。
常嬷嬷大惊失色,再忍不住脱口道:“因为您不是王妃的亲生子,您的母亲另有其人!”
苏会脸上不耐烦的神色随话音落下顿消,显得更为沉厉,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修罗,负在身后的左手倏然紧握成拳。
丁若溪在马车上等了半个时辰,仍不见苏会回来,心里不免焦灼,刚要吩咐巧儿去看一看,秦用便一脸急色的过来吩咐说,苏会突遇急事提前回王府了,让她不要等他。
丁若溪心头忽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还想再问,秦用压根没留给她问话的机会也跟着匆匆离去了。
巧儿见状,只得吩咐马车回了镇南王府。
春日的天气如孩童的脸说变就变,转眼间乌云密布,倾盆大雨而至。
王妃李氏伺候苏慕凉睡下后,一脸疲色的从屋中~出来,没见常嬷嬷便问身旁下人:“常嬷嬷走时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未曾。”下人恭敬答道。
王妃李氏心头不觉烦闷,常嬷嬷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这么多年一直任劳任怨的陪着她,两人虽是主仆,可情谊却不是一般下人可比的,尤其是常嬷嬷最近每日早出晚归的,好似有什么心事,不免多问了一句:“等她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是。”
王妃李氏说完话犹不放心,又交代道:“你去我库房拿五百两银子给常嬷嬷送去,就说是本宫赏的。”
“是。”下人得了吩咐转身要去。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嗓音从王妃李氏身后突兀的插~进来:“儿子出门征战沙场两月有余未归,生死未卜,阿娘一句未问,转头却对一个卑贱的下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叫儿子情何以堪?”
王妃李氏愣住,转头看去。
便见苏会穿着一袭玄黑色长衫站在她背后不远处的位置,他似是来得匆忙,发梢和肩头被雨水打湿濡~湿一片,就连衣摆也不住往下滴着水,脸色也因受寒而变得苍白。
明明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可眉眼却锐利如鹰,炯炯有神,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令人胆颤,像极了几个月前她把丁若溪塞给他那晚,他找她对峙的骇人模样。
王妃李氏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勉强挤出一个笑:“你这说的什么话,阿娘怎会不记挂你?”
但她眼里的提防和惧怕却做不了假。
她在怕他。
苏会来找她时心底翻起的滔天巨浪和不可置信在这一刻如同被人按下了开关键,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屈辱和不甘。
他自嘲低笑。
也是,若他真的是她亲生,从小到大,她不会让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让给苏慕凉。
若他是她亲生,当年她就不会眼睁睁看他痛苦,也要拆散他和丁若溪去成全苏慕凉。
若他是她亲生,她更不会为了苏慕凉去争袭爵而对他痛下杀手。
这一切,他早该料到的不是吗?
可他偏不信,总在心里安慰自己,阿娘对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他和苏慕凉兄友弟恭,是想阖家团圆,他退一步成全就是了。可到头来,竟忽然有人对他说,他的阿娘不是她,而是别人,那一刻,他坚信了二十多年的信仰和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令他无法再保持冷静。
可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翼来了,他想亲耳听她说,常嬷嬷对他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他的眼睛,感觉骗不了人,她的神情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常嬷嬷对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苏会双眸猩红一片,每说一个字嘴里都翻涌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却毫无所觉,如同一头困兽找不到出口般朝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她这些年到底是如何欺骗他的。
王妃李氏说完话,若无其事的吩咐身旁下人:“快去通知厨房,今晚给我儿接风。”
再转过身来时,脸上又挂上温和且不失关切的假笑,如同一张面具般除了嘴在动,其余的地方处处透着冷硬:“外面冷,快随阿娘进屋暖和暖和。”
苏会如此看着,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他必须拼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着怒火不外泄,明明自己心头在滴血,可听到自己用很轻的声音说:“阿娘,你对我曾有一丝关切吗?”
王妃李氏以为他看出了什么,顿时慌了神,就连脸上的假面也维持不了,立马努力的扯动唇角,“你今日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苏会颓然的闭了下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须臾,再睁开眼时眸底的脆弱和迷茫一瞬退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有过。
他如往常般低低笑了声,可神色却如受到重创一般透着决绝:“没什么,只是忽然有感而发而已。”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去了。”说罢一头扎入暴雨中。
王妃李氏被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搞得彻底没了心情,骂了一句庶子后,拂袖离去。
晚间,圣上的赏赐紧跟着入了府,苏会平~反有功,官位由从前的五品明远将军升至三品,兼掌锦州刺史,一时之间风头无量,不少朝臣闻讯赶来庆贺,前厅的宴会从傍晚到现在都没停过。
王妃李氏和丁若溪等内宅女眷,若无要事不得去前院,就在后院开了小灶庆祝一场,吃完后就各自回屋休息去了,丁若溪因早先心底存着事,恍惚中被人灌了几杯酒,她本就不胜酒力,等回到屋中时酒气开始上头,头晕的厉害,便挥退下人,甚至连身上衣服都没脱,就直~挺~挺的躺床~上去了。
然,刚躺下,下一瞬,猛地睁开双眼从床榻上坐起来,不可置信盯着床榻内那团高大的黑影低叫:“长兄?”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前厅会客吗?怎会出现在这?
苏会似是喝了很多酒,浑身的酒气,闻眼长臂一捞,将她抱在怀里,头抵着她胸口,“嗯。”丁
若溪见他醉的不轻,忙推开他起身要下榻倒水,男人察觉到她要离开,如一头危险的猎豹紧紧攥着她的腰,胡乱抬头吻他,嗓音低不可闻:“昭昭,不许走。”
第50章
丁若溪被堵着嘴, 未说完的话顿时变得咿咿呀呀。
这无疑化为了某种催化剂,令男人吻的更深,动作也越来越急切, 攥着她腰的大掌也开始不老实起来,没一会儿, 丁若溪便被他撩~拨的勃勃情动(审核的看好了, 我什么都没写),她心里还存着事,忙趁着男人吻她颈子时撇开脸,双手抵着他滚烫的胸膛, 喘息低叫:“先等等。”
男人顿时不动了, 用脸上那双迷离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烛光映照下,浓而长的眼睫看起来湿漉漉的, 皱着眉不解的模样, 仿佛一头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
丁若溪忙拉着被他扯的乱七八糟的衣裙从床榻上坐起来, 冲他比两个手指:“这是几?”
男人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看, 脸上不解的神色更甚。
“这个呢?”
男人依旧没反应如同木偶。
丁若溪扶额,低喃道:“看来是真的喝醉了。”如若不然,不可能连一和二都分不出来。
“昭昭,我没醉。”男人似终于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皱着眉固执的反驳。
丁若溪顿时被他的傻模样逗乐了, 只因他们在床榻上哪怕闹的再疯狂,私底下他对她始终都是神色淡淡的,她也适应了他对她的这种“疏离感”, 而今日~他忽然在她面前呈现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模样,而这模样还这么“听话”乖巧, 这怎能令她不诧异,不感到好笑?
丁若溪心房柔弱的一塌糊涂,笑着指了指房门:“你刚才怎么过来的?有没有被人看到?”
“走路过来的。”
丁若溪当即惊的脸色一白,她甚至不敢往下想他刚才喝酒后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来的:“那岂不是——”
说着就要下榻,然,身子刚动一下,苏会急起来,难耐的将脸凑过来又要吻她:“不许走。”
说着似是终于想起她的顾虑,含糊道:“我翻窗进来的,没人看到。”
丁若溪可不敢相信醉鬼的话,忙握着他又想在她身上作乱的大掌,哄慰道:“好,我不走,但你也要乖乖听话,先别乱动,等会我让你多——”
那个字眼丁若溪实在不好说出口,噎了下,改为:“让你多亲一会儿,好不好?”
“是做。”
苏会一脸认真的直白纠正。
丁若溪的脸倏然红透了,含糊的点头:“好好好。”忙起身去开门,心里边想着反正他也喝醉了,说不准转头就忘了自己说的什么,她对付不了清醒的长兄,还哄不好一个醉鬼吗?如此想着,连拉开房门的动作都轻快许多:“巧儿。”
巧儿本就睡在耳房,听到声音忙披衣急匆匆赶过来,一脸诧异:“怎么了?三娘?”
丁若溪沉吟一会儿才道:“你去前厅看看客人都走了没有?有没有人找长兄?”
“嗯。”
巧儿答应一声正要走,又被丁若溪喊住:“还有,算了,你去找秦用,跟她说长兄喝醉了在我房中留宿,他便什么都知道了。”
巧儿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奇异起来。
她家三娘何时对苏会这么上心了?就连这种小事都替他想到了。
丁若溪显然一副并未多想自己到底有多反常的模样:“等你回来后再去煮一碗醒酒汤端过来。”
但巧儿也知此事不是她该操心的,应了声草草的去了。
丁若溪关上房门回来时,苏会还保持着屈膝坐在床榻上的姿势,他似是很疲惫,眸底通红一片,略显刚毅的脸因迷离的眼神而显得格外柔和,见到她眼神一亮,立马就要起身,中途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又难耐的坐了回去,乖顺的简直不像话。
丁若溪想笑,偏生没忍住,顿时生出恶趣味来,坐到他身侧明知故问道:“你想做什么呀?我帮你........”
话未说完就被他再次堵着嘴,再无开口说话的机会。
丁若溪顿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懊恼感,不过很快大脑便空白一片,什么想法都没了。
迷迷糊糊中,只见他再次俯身下来时,拿只枕头胡乱塞在她腰下,迷乱的吻她的脸,低喃:“昭昭,给我生个只属于我的孩子。”
她现在不就在和他生孩子吗?怎么又要她生只属于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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