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师?”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枕风眠侧眸看向她,猜测着问,“教播音啊?”
“不是。”陶醉低敛着眉眼,沉默片刻,才轻轻答道,“教雅思。”
枕风眠听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其实,这一刻,他想问的有很多,但漫长的岁月横亘面前,再问总归是冒昧。
于是,他没多说任何。
只是在送她回家的时候,轻轻和她道了一声晚安。
以及心里的一句,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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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醉到家的时候是凌晨,她在距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房子,跟父亲同住。
怕晚归会吵醒熟睡的父亲,因此,陶醉开门的动作那叫一个轻手轻脚,可以说比蚊子声都小了。
结果,刚在玄关换好鞋,腰还没直起来,就听到陶亦鸿敦厚高昂的声音卧室里传了出来:“丫头回来了?”
“嗯,”陶醉应了一声,穿好鞋往里走,不过,在回自己卧室前拐了个弯,打开主卧的门,笑嘻嘻地探进了头,跟半靠在床上看报纸的人说话,“爸,您怎么还没睡啊?”
“哦,”陶亦鸿摘下自己的眼镜,云淡风轻道,“我刚才正好睡一觉醒了。”
陶醉一猜就知道他肯定是还没睡,于是,下巴一扬,轻声嗤了句:“大骗子!”
“嘿,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行了,我这都回来了,您也能放心了,”陶醉边关门边说,“赶紧睡吧。”
“明天中午想吃什么,爸起来给你做。”
“只要您做的,我都爱吃。”
这晚,陶醉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原来,有些人,只要见一面,就能让她莫名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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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陶亦鸿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陶醉看到这中西合璧的一桌子都惊了:“这什么情况?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瞅瞅你这话说的,”陶亦鸿端上最后一道汤,“别人听到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么多吃不完。”
“蛋挞和蝴蝶酥是给你学生烤的,你下午去上课的时候正好带上。”
“您可真有心。”
“行了,别贫了,快坐下吃饭。”
“得嘞!”
饭桌上,陶亦鸿问:“前两天去京溪干什么去了?”
陶醉语气平静地说:“不是跟您说了么,工作上的事,出差去了。”
陶亦鸿听了,也学她昨晚的样子,回击道:“大骗子!”
陶醉:......这老头,怎么还学会以牙还牙了。
看到她嗔怪的眼睛,陶亦鸿忽然笑了笑,把菜都往她那边推:“丫头备考辛苦了,快吃点好的补补。”
陶醉一脸震惊:“您怎么知道我去考试了?”
“天天挑灯夜战还想瞒过我?”
“......”行吧,这老头真是越来越精明了。
吃过午饭,陶醉也没休息,带上老陶的心意便出了家门。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降温,往室外一走,果不其然,体感温度瞬间冷了好几度。
南方的冬天虽然短,但相比较于北方,着实不太好过。
陶醉坐上车,看着窗外还绿着的树叶,忽然想起昨天才离开的京溪城。
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那里四季分明,冬季冷而干燥,但因为有暖气,所以并不难捱。
不过室内室外的温差也是真的大,尤其是每天早上,从充满暖气的宿舍到零下十来度的室外,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然后,二话不说,一头扎进热气腾腾的食堂,买上一份热乎乎的豆浆和肉饼,一边暖手一边往外走,最后抵达结冰的湖边,在那里开启一整天的练声。
最终,还是自动连接成功的蓝牙,将她的思绪抽回。
她没再多想,径直开车来到了公司。
到了办公室,她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老远就听到公孙澈的声音:“你不是才23吗,这么年轻,你妈这么着急让你相亲干什么。”
“哎呀你不懂,”林稚幼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代际关系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公孙澈听了,不以为然地呵笑一声。
这两人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后就来了雅思之工作。
雅思之,国内top1的雅思学习app,不仅师资力量雄厚,而且页面精简,干货满满,被一众“烤鸭”评为最好用的雅思学习工具。
授课管道分为线上和线下两种,其中,线上占大头,线下授课只在一线城市才有。
林稚幼的职位是助教,而公孙澈主要负责线上运营。
看到陶醉,公孙澈激动地喊:“女神你来啦!”
陶醉受不了这么肉麻的称呼,纠正道:“叫我老师,或者叫名字也行。”
说完,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俩:“这里有我爸烤的点心,要不要尝尝?”
两个人齐声:“要要要!”
“诶,这是什么啊?”看到里面的一个小礼盒,林稚幼多问了句。
陶醉看了眼,说:“哦,是我干闺女的口琴,昨天不小心落我包里了。”
“原来是口琴啊,”林稚幼说,“话说,早知道我也学口琴了,我昨天搬家,一个钢琴差点没把我累死,以后再学乐器就学这种方便携带的。”
公孙澈咬着蝴蝶酥,跟她抬杠:“那你学指挥不是更方便。”
林稚幼:“嗯?”
“拿两根筷子就行。”
“你怎么不学吹口哨呢,有嘴就行。”
“学这个容易被人当成流氓。”
“你不就是?”
“林幼稚!”
“我叫林稚幼!”
“林幼稚林幼稚略略略!”
“行,你就这么叫吧,孙子。”
“我姓公孙!”
“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陶醉听这两个小屁孩打嘴仗,也乐了:“行了行了,你俩聊着,我上课去了。”
两节课下来,几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从教室出来,天色已晚。
陶醉回到办公室准备收拾收拾就回家,却没想到来了个不速之客。
老板宗政明。
雅思之是蓝鲸科技旗下的一个子品牌,而蓝鲸科技的老总,就是宗政明,旗下商业版图涉及教育、医疗、跨境贸易等多个领域。
“我等会儿要去趟澳门,有空吗,把我送到口岸。”一进办公室,宗政明便直接了当地问。
陶醉看了他一眼,问:“你司机呢?”
宗政明说:“陪老婆去了。”
陶醉低头看了眼时间,想着自己晚上也没什么事,便爽快道:“行。”
从办公室出来,宗政明随口感慨:“真希望我什么时候也能请个假去陪老婆。”
陶醉一边锁办公室门一边说:“宗总要想结婚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因为宗这个姓比较难念,尤其是跟总连起来叫就很容易嘴瓢,所以一般人都叫宗政明,明总。
只有这姑娘,每次都字正腔圆地叫他宗总。
宗政明听了,接上一句:“这不等你呢么。”
陶醉瞬间变了脸:“不送了,你自己去吧。”
宗政明:“开玩笑开玩笑,我不喜欢你这一款的。”
陶醉:“谢谢您。”
宗政明:“......”
去往口岸的路上,陶醉开车,宗政明坐在副驾,问她:“考研考得怎么样?”
陶醉简直服了,问他:“你又是从哪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他故弄玄虚地说,“怎么样,能考上吗?”
陶醉看着西沉的落日,不答反问:“明天太阳会从东方升起来吗?”
“那当然。”太阳不从东方升还能从哪升。
“那就能考上。”
宗政明听了,微微一愣神,在心中琢磨了一下这则对话,忽然笑了。
-明天太阳会从东方升起来吗?
-那当然。
-那就能考上。
宗政明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了下。
——瞧瞧这话里的自信,多嚣张。
-
到达口岸时,天边的最后一缕夕阳正好落尽。
把他送到目的地之后,陶醉没立刻开车走,而是把车停好,出来透了口气。
今年已经走到了末尾,一年一度的跨年演唱会也将要在南栖市体育馆举行。
不远处便是此次演唱会的举行地,此时此刻,临近日期,场馆周围早已挂满了巨幅旗帜,均是出席此次演唱会的顶级唱将,以及,这场跨年演唱会的主持阵容。
陶醉看着,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怅惘。
直到汽笛声响起,她才收回目光,将目光投注向远行的轮渡。
窗边,宗政明朝她挥了一下手。
这意味着,这艘船即将带着一行人一起,超越一片辽阔海域,抵达彼岸的风景。
就是这一幕,让陶醉忽然想起,今早在餐桌上陶亦鸿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说完肯定没问题之后,陶亦鸿高兴得不行。
陶醉当然忍不住调侃了句:“您这爸当的,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别的家长,面对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催婚催子催事业编,您可倒好,竟然支持我辞职去读书,再说,我要是真去那边读书了,一南一北您能舍得我啊。”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陶醉听了,没说话,只是笑。
但那笑容里,总归是缺少一种情绪。
这缺少的情绪,旁人不懂,但与她朝夕相伴的陶亦鸿懂。
“陶醉。”
“嗯?”
“留在港口的小船最安全,但亲爱的——”这句从陶亦鸿口中说出“亲爱的”,不含任何亲昵,只含殷殷期望,
“这不是造船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
留在港口的小船最安全,
亲爱的,但这不是造船的目的。
——费雷德里克.巴克曼《焦虑的人》
第4章 4 、海棠未眠
海边的风还在吹,但陶醉没再多停留,抬眸看了眼远行的船,便转身上了车。
启动车子的那一刻,她目光无意间瞥到,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七点整。
这本是枕风眠和她约定的见面时间。
但因为情况临时有变,枕风眠取消了原本的见面计划。
所以,如果她昨天不出现,他们今天真的可能会错过。
想到这儿,陶醉目光黯了一瞬。
片刻后,她轻轻抿了抿唇,手指触上车载IPAD,打开新闻联播,一边听着一边往家开。
七点半,新闻联播准时结束,熟悉的片尾音乐如期响起。
与此同时,坐了八小时高铁的枕风眠,也终于抵达京溪。
从高铁站出来,他没立刻回家,而是径直去了研究院。
如他所料的那样,段清辉教授还没走,枕风眠在实验室外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他从实验室出来。
时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间,他已过知命之年,鬓角处已染上白霜,但气质丝毫不减当年,一如既往的沉肃严厉。
枕风眠看到,快步迎了上去。
段清辉看到他,也面露喜色,只不过这惊喜的眼神,在听到枕风眠的提议之后,便了无踪迹。
“你能去我当然放心,但南栖那边的实验室刚成立,厂房设置、人员配备都不成熟,”段清辉体恤爱徒,一板一眼地跟他分析着,“你现在去是吃力不讨好,研究也没办法立刻上正轨,等那边成熟了我再让你过去。”
枕风眠倒是不以为意:“一个大男人,艰难的时候不上,坐享其成的时候上,算什么本事。”
段清辉:“......”
他早已桃李满天下,但偏偏就这个学生能把他堵得没话说。
沉默片刻,段清辉看着他,叹了口气:“那也等冬天过了再去,南方湿冷,你身体......”
枕风眠听了,没什么情面地打断:“您说的这些问题,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
段清辉:“......”
“那行吧,我等会儿跟那边负责人打个电话,”知道他的倔脾气,段清辉也自知拗不过他,没办法,只好随了他的意,“正好快放假了,元旦后入职,正好你也趁着这段时间准备一下。”
这次,枕风眠终于没再违抗师恩,点头道:“谢谢段教授。”
“行了,”段清辉脱下白大衣,换上自己的羽绒服往外走,“明晚跟我回家吃饭,你师母一直念叨你呢。”
“明晚不行,我现在就跟您一块儿回去吧,去看看师母。”
“你明晚干啥去?”
“我打算明早就走。”
“走去哪儿?”
“南栖。”
“?”
“您不是让我准备么?我去那边准备。”
“不是,枕风眠,你什么情况啊?”段清辉简直服了他这先斩后奏的劲儿,“你这么猴急干什么?”
月光下,他淡淡一笑,言简意赅道:“有事,等不了。”
-
于是,这两天的时间,枕风眠都耗在了高铁上。
这次,他上午十点从京溪出发,晚上六点才到达,从高铁站出来,他又是没直接去住的地方,而是去了雅思之。
到达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七点,他这也算是阴差阳错地完成了自己昨天说出口的约定。
他进去的时候,陶醉正在上课。
雅思考试不同于国内的一些专业考试的地方在于,雅思每年都会有三次换题季,分别是一、五、九月,每到这个时候,口语就会出现一批新题,如果你这时候去考试,就很容易被问得措手不及。
此时正值年末,为了避免撞上一月的换题季,因此有很多同学报了十二月底的机考。
再加上,宗政明早就说过,元旦前要带去公司员工去新加坡团建,所以这几天的课就比较赶。
走廊的灯光温和清浅,枕风眠站在门外,透过一扇小玻璃,看着讲台上的她。
不同昔日的生涩,她如今的英文已经非常地道流利,讲起口语考试中的答题结构,更是抽丝剥茧,循序渐进。
她一直都是很打眼的人。
哪怕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足够吸引眼球,像一块通透无暇的美玉,双眸熠熠如星。
更别说,这一口动听流利的英文,更是为她加分。
枕风眠眸光下意识一转,看到底下的学生们听得认认真真,如痴如醉。
但他们恐怕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老师,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才是真正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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