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猜不到我看到谁了!”
“我找到你的Z.F.M了!”
发过去,又等了五分钟,陶醉还是没回。
这下,可愁死姜素月了。
这这这......这可怎么办?
总不能让她也跟刚才的女生一样,冒然上去搭讪吧。
就她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她一个陌生人,肯定也要不到联系方式啊。
可是现在不替闺蜜把握住机会,谁知道茫茫人海还能不能让他们遇见啊!
冥思苦想间,一串字元落入姜素月的脑海。
这便是那个人的名字缩写:Z.F.M。
要不,就以他的名字打开话匣子?
不过,猜名字那也太难了,但猜个姓氏应该还可以,只要他有反应,那她就能上去套个近乎。
于是,姜素月女士便开始了自己的奥斯卡影后之路。
她背着手,佯装自然地从枕风眠坐着的沙发背后走过,与此同时,音调扬起,试探着叫他:
“张先生?”
那人无动无衷。
“周先生?”
那人无动无衷。
“郑先生?”
那人无动于衷。
“钟先生?”
那人无动于衷。
看他一直没反应,姜素月又想起了另一种可能:在这儿坐着,难不成是宗政明的亲戚?
于是,试探着叫:“宗先生?”
结果,那人还是无动于衷。
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Z开头的姓氏都被她叫完了,但就是没看到那个男人有一丁点的反应。
看来这方法不行,于是姜素月还是决定去猜他的全名,在手机上输入z.f.m三个字母,一边看一边小声念:“支付码、总阀门、蒸发皿、脂肪酶、宅腐萌......”一边念一边想,这看着也不像人名啊。
结果,好嘛!
她这会儿可算是不叫人先生了,但她不知道她这跟念经一样的声音有多瘮人!
此刻天色已晚,大厦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整个大厅还挺冷清。
于是,她那念经一样的声音,飘在某人身后,忽高忽低的,跟咒语似的。
枕风眠这下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了,一转头,看到一个陌生女人,就站在他身后,嘀嘀咕咕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眼神还时不时地往他身上落。
并且那眼神,明显的不怀好意。
枕风眠:“......”
怎么觉得有点吓人呢。
正巧这时候,手机来电,枕风眠便动作俐落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往外走。
他身高腿长,疾步如风,姜素月一时没来得及跟上他的脚步。
-
可接完电话,枕风眠还是忍不住折返。
原因无他,只因这里是唯一能安放他思念的地方。
夜色渐凉,他一身黑色西装,身姿笔挺地站在玻璃窗外,看着这栋高楼,想像着这些年里她是如何在这里度过自己的每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不是工作上的电话,而是好友司韫的来电。
枕风眠一按下接通键,就听到那边直入主题地问:“见到人了吗?”
他一手插兜,淡淡地“嗯”了一声。
司韫一听急了:“那你干嘛要接我的电话,赶紧追人去啊!”
枕风眠:“人走了,追不上。”
“追不上?”司韫听了,先是震惊,然后长叹了一口气,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你得改改你那臭脾气,就你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长得再帅都不行,女孩子得哄,知道么......”
枕风眠现在匀不出心思去听他的废话,很是不屑地笑了声,正准备挂断电话。
就是在这个时刻,没有任何预兆地,一道清亮动人的女声倏地从身后传来:“枕风眠!”
就这一声,天地好像在一瞬间静了,他的耳朵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枕风眠心思一紧,下意识转过了身。
就这样,他以为已经搭乘上飞往新加坡航班的那个人,像梦一样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陶醉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边还放着一个白色的行李箱。
她站在那里,像夜明珠一样,自信美丽地,立于广阔天地。
看他回眸,陶醉抬高胳膊,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笑起来的眼睛里映着星光,一步一步地凌波到他心坎儿上。
她披星戴月地赶来,只为赴约他的等待。
这一刻,枕风眠忽然发现,关于她的所有,他似乎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但他知道——
就这一眼,让他流浪了一路的思念,瞬间找到了家。
第6章 6 、海棠未眠
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何止是他心里的她。
亦是她心里的他。
刚才,在机场,看到姜素月的消息,几乎是瞬间,陶醉便噌的一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动静大到引得坐在旁边的同事纷纷侧目看去。
陶醉见状,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匆忙解释道:“我突然有点急事,就不去新加坡了,你们好好玩。”
说完,拿起手边的行李箱就往外走,不,准确地说,是跑。
没人知道,她这个时候有多窃喜,刚才没办理行李托运。
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跑着,将李星燃恹恹的声音抛在耳后:“诶?怎么突然就走了啊……”
旁边的同事听到,纷纷调侃少年心意无处藏。
只有宗政明,沉默无声地看着她奔跑的背影,手掌下意识紧了紧。
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
——真正快乐的她。
陶醉抱着激动的心情,从机场一路折返,生怕晚一分钟他就会走,还好,是虚惊一场。
她风尘仆仆地赶来,如约邂逅了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少年。
他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不同于上次的桀骜恣意,今晚的一身黑色西装将他衬得沉默矜贵,被朦胧光线勾勒出的侧脸轮廓,更是清晰又英俊。
陶醉站在那里细细打量着他,多年未见,他五官多了些硬朗和凌厉,气质也好像变得深沉克制。
但他依然是个少年。
她生命中最好的少年。
于是,她高呼着他的名字,布局着自己谋略了一路的惊喜。
他无缝隙地转身,用惊喜眼神,成为她的同谋。
此时,圣诞刚过,元旦在即,整条大街都是张灯结彩的热闹。
可他就这样单枪匹马地闯入她的眼中,胜过所有繁荣喧嚣。
他逆着光站立,仿佛停泊在夜港中的灯塔晚星。
让她永远有迹可循。
微凉的空气,不近不远的距离,两双遥遥相望的目光,与高悬月色相持,组成一幅相对静止的画面。
虽然在来的路上,陶醉在心里排练了无数的对话,但真正见到了人,叫完他的名字后,她胸腔忽然汹涌起很多难以言表的情绪。
这情绪错综复杂,让向来靠说话吃饭的她,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直到一阵疾风穿堂而过。
她所站立的地方是个风口,疾风来去回旋,吹得她发梢和衣摆都大幅度摆动。
枕风眠看到,终于不再无动于衷,而是快步走近,然后,一个倾身,将她罩在方寸之间,为她隔绝冷风,烘出温热天地。
她仰头,他垂眸,两个人的目光终于在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对上。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过来见你。”
“过来见你。”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不是去新加坡了吗?”枕风眠一边问,一边用眼神示意她往外面走。
“你怎么知道?”陶醉跟着他的步伐,眸光亮亮地看着他,“你很早就过来了吗?”
“不早。”
“嗯?”
“也就正好听你训了个学生而已。”
“……我那不叫训。”她半是含羞地低眸,嗓音里带了丝不满的娇嗔。
枕风眠听着,没忍住笑了笑,正想逗她几句,结果,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不是他的,是陶醉的,荧幕中央的来电显示映着一个名字:张彻。
是陶醉读书时的师哥,现在在市广播电台做编导。
枕风眠示意她先接电话,陶醉按下接通键,笑着问候道:“喂,师哥。”
“师妹,你现在在忙吗,如果可以的话能来救个场吗?”
陶醉一听,下意识抬眸看了枕风眠一眼。
她知道,张彻应该是想让她过去直播一场电台节目,这要是平时,她肯定二话不说就应下了,但现在,她不想抛下远道而来的枕风眠,于是,婉拒道:“那个……不好意思,我今天可能不太方便。”
“哎哟,我的亲师妹,你就帮师哥这一次吧,”张彻在那边快急死了,“我们好不容易约到的当红.歌手来做节目,结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的电台主持跟这位歌手吵了起来,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这都年底了,你就帮师哥冲冲业绩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两个人站的近,因此枕风眠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垂眸,一眼就分辨出来,她不是不想去帮这个忙,而是不想让他落单。
于是,叫了她一声:“陶醉。”
“嗯?”
“去。”
“可我不想你……”
“我陪你去。”
四个字,瞬间定心。
“好,那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陶醉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枕风眠却用手遮住她的荧幕,说:“我开车过来了,送你过去。”
于是,两个人得以在直播前十分钟顺利抵达。
和张彻碰上面之后,陶醉灵思一闪,提议道:“师哥,可以让我朋友待在监听室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张彻很好说话,“只要不说话就行了。”
枕风眠没有想到,他竟然能收获这样的意外之喜,亲眼看到她主持节目,虽然只是幕后。
这晚,他就安静地站在监听室,看着玻璃后面的她。
此刻直播快要开始,她朝着旁边的受访嘉宾微微一笑,嘉宾也回以彬彬有礼。
看到这一幕,不止张彻,包括其他工作人员,都纷纷疑惑:她到底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一个当红.歌手“哄”好的。
结果,答案还没想出来,直播的音乐就已经响起,陶醉带上接收耳机,对着话筒娓娓道来: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今晚的主持人……”
一语抓人。
没错,就这么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一经由她口,便好像被赋予了充满故事感的神奇力量,让你忍不住侧耳倾听。
说完介绍,暖完场,真正的采访在预期中顺利进行。
在嘉宾回答问题的时候,陶醉分了一点心思,去看站在门外的他。
她承认,她刚才那个提议,有所图。
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
我虽然没办法站在舞台上了,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基本功,也没有放弃自己当初的梦想哦。
确实,她基本功太扎实,一个小时下来,整场直播找不到一丝破绽。
她温柔有序,又幽默风趣,受访嘉宾的倾诉欲在她的引导下直线飙升。
枕风眠看着她,心中风生起无边骄傲。
这是她用过硬的专业素养,驰骋四方的战场。
所以,即使初见时,他心中有百般疑惑,但他依然没有问:怎么没做主持人?
因为他知道,那背后一定有她的斡旋与挣扎。
轻易放弃不是她的作风,再加上漫长的岁月横亘在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凝神思绪间,直播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也是在这个时刻,这位歌手意外爆料了一则有关青春期的往事,谈起了自己的初恋,说当时她的偶像是歌手张信哲,于是,那个追她的男孩就抱着吉他,在宿舍楼下为她唱了一整夜的《爱就一个字》。
乍一听,其实是个很俗套的青春故事。
但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是当红.歌手,于是整个故事的诱人程度便直线上升。
张彻看着即时上涨的收听率,在心里给这位师妹磕了个头。
导播也很会来事,直接调出片尾曲,让这场直播在张信哲的歌声中结束:
“两个人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
“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
温柔细腻的男声,瞬间盈满了整个直播间。
陶醉坐在话筒后面,透过玻璃,一边听歌,一边望向枕风眠的双眼。
这一眼,便望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麦浪翻涌的中原腹地,他每次归来,不是带着一场露天电影,就是带着一阙动听旋律。
那个盛夏,他也给她唱过这句:“两个人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
只不过,歌声里的他,没有背着吉他,而是拿着一个卡林巴。
一个不那么大众的小小乐器,发出的旋律虽然简单,却清亮动听。
唱完,他朝她挥挥手,说要教她,她笑眼盈盈地凑过去,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如何与音符跃动。
相较于其他大型或复杂的乐器,卡林巴并不难学。
她聪明、乐感好、手指也纤长,于是稍一点拨,很快便掌握其中要领。
那时的她,以为他之所以选择这个乐器,是无意之举。
后来长大,她才读懂,他看似不经意的选择,实则都蕴含着他的良苦用心。
那时的她,在一个小山村长大,因为成绩优异被送到省会城市进行比赛,最后悻悻而返。
那是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所谓的差距,她看到城市里的孩子,不仅学习优异,还多才多艺,有的会唱歌,有的会吉他,有的会钢琴。
那时候,她看着面前的漫漫黄土,说了一句:“感觉自己站在世界的背面。”
很难被看见。
正面的阳光、自信、从容,皆与她相距甚远。
而那时的枕风眠,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女敏感的心思,于是选择了卡林巴,因为这是一个难度没有那么高的乐器。
他用这个方式告诉她:音乐没有抛弃你,外面的世界也没有抛弃你。
所以,你不必自卑,也不必觉得自己技不如人。
你看,你也会了一门乐器,而且还是一门冷门的乐器。
那年风吹过麦浪,他们背靠星空,谱成一首首独属于他们的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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