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书听完,又问:“那你就不怕相亲得来的婚姻,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啊,培养得起来再结婚,培养不起来当然直接拜拜,至于利益,我这么跟你说吧,没有利益基础、纯粹由爱而生的婚姻,我反倒觉得没有安全感。”
“嗯?”
“我不是不相信什么冲破世俗、为爱殉情这种不掺杂任何利益、因爱而爱、纯粹至极的爱,我看到那样的电影、书籍也会动容,但我,不想要这样的爱情。”
“原因呢?”傅宴书问。
“太累,成本高,效率低。”很工作风、很理性的一个答案。
让她为了爱情牺牲自我,跟家庭或世俗对抗,为了感情把自己的生活搞得歇斯底里,这事她做不出来。
傅宴书静静听着。
毕竟,过往这些年,她眼中的祝卿好不是在拼学位就是在拼事业,鲜少聊起这些。
此刻正值晚高峰,前面车的刹车灯亮成红彤彤一片,一时半会儿动不了,祝卿好索性看着傅宴书,细细道来自己的婚恋观:“我理想的爱情,是双方都不要爱得太费力。恋爱和婚姻,不能占我人生的太多比重,当然,我刚才说自己不排斥相亲,并不意味着我外公看中的人,我就要喜欢,就要跟他步入婚姻殿堂。就像你刚才所说,想步入婚姻组成家庭,必须要有足够的感情基础,一要双方心动,二要双方忠诚。”
“三呢?”
看前方车流微动,祝卿好重新启动车子:“三观一致,旗鼓相当。”
第3章 陆地暮光
◎反光水印。◎
两个人聊了这么久,但前方的路依然堵着,亮成一片的刹车灯,释放的全是无法立刻通行的信号。
这座城市,好像永远在堵车。
堵车不仅误事,更重要的,它非常消磨人的心态。
祝卿好刚回国那阵,根本无法立刻适应这种频率极高的堵车,但现在,她慢慢改变了些。
“还好堵车时,恰逢日落。”祝卿好看着前方绚烂如画的夕阳,感叹了句。
傅宴书听了,笑着附和:“这样才不觉得浪费时间,是吧。”
祝卿好也随她,淡淡一笑:“是啊,不过,我家的阳台看落日才叫一绝。”
“看过你拍的照片,确实是好看,对了,”聊着聊着,傅宴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记得起飞前,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你要去香港参加演出,哪天的航班?”
“后天。”
“订的南航吗?”
“那可不,有你在,我哪次出行都是首选南航。”
“那我跟签派争取一下,这次说什么都得让你坐上我开的飞机。”
“行。”
当视线里的落日,以那栋全是玻璃窗的办公楼为基准,下降了两个格子后,前方的路终于开始畅通。
“晚上吃什么?”傅宴书看着前方的车流,问。
“您都累一天了,那必须您说的算。”
“要不去吃泰国菜?青年路有家新开的店,听同事说还不错。”
“行。”
于是,祝卿好却在原本应该直行的地方,选择了右转。
这不仅意味着,她与自己家的方向渐行渐远;也意味着,她与那辆和她只隔着三个车位、原本应一路同行的车,也渐行渐远。
-
半小时前,京溪大学附属医院国际部。
做完所有检查,秦岁安闷闷不乐地从电梯走出,一边走,一边抬眼瞪着走在她前面的那个人,扬声控诉:“我都说了我没事,你非要带我来医院,现在都这么晚了,签售会早结束了!”
秦岁淮耐着性子走到车边,为她打开副驾门,看着她,没什么好脸色,语气也是沉肃得很:“以后手机24小时开机,我必须随时能联系到你,再因为我催你出门这种事把我拉进黑名单,你给我试试,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岁安一听,立刻捂着心口,做可怜状:“哥,你可千万别吓我,万一给我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那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可就是你了。”
秦岁淮懒得跟她废话,冷冷命令:“上车!”
但秦岁安一向很会拿捏她哥,威胁道:“你再凶我,我现在就给爸妈打电话告状。”
秦岁淮被她气得没一点儿办法,只好无底线妥协:“上车吧,祖宗。”
“好哒!”
“……”
从医院出来,秦岁淮开车把她往家送,然后,经历了和某人如出一辙的晚高峰。
只不过,这样的缘分,当事人无一人知晓。
原本同行的车辆,在堵车后的第一个路口便分道扬镳。
半个小时后,秦岁淮将车子稳稳泊进地下车位。
秦岁安解开安全带,临下车前还不忘叮嘱:“明天奶奶过生日,你记得到时候绕个弯过来接我一趟。”
秦岁淮:“……知道了。”
说完,又道:“当初让你和我买一个小区,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天天折腾我。”
“谁要跟你住一个小区,我可不想天天被你监视着,”秦岁安眼神颇为无语,“再说,这个楼盘,看日落好看,我本来想买2单元西户,结果最后一套房被别人抢走了。”
“行了,”秦岁淮懒得听她的购房理由,朝她摆摆手说,“快上去吧。”
“那我走了,哥哥你开车慢点哦,妹妹提前跟你说一句晚安。”秦岁安趴在车窗前,温声软语跟他说话。
总之就是无缝衔接地从咋咋呼呼的小魔女变成了可爱的知心妹妹。
秦岁淮看着她,唇角漾起一抹无奈的笑。
刚才因担忧而起的冷言冷语,也化成了阵阵柔情。
秦岁安打小身体就弱,十岁的时候做了一次心脏手术,十年后,也就是去年又做了一次。
手术很成功,除了不能做剧烈运动,正常生活没问题。
但就是,不能生病。上次发烧生病,差点患上心肌炎。
所以,几个小时前,当看到她额头冒着阵阵虚汗下来,秦岁淮二话不说就带她来了医院。
秦岁安不想错过签售会,跟他解释道:“我家突然停电了,我刚睡醒,又突然从一个热的地方到冷的地方,忍不住才抖了下,冒了点儿虚汗,真不用去医院。”
秦岁淮能信她的话就见鬼了。
还好,他的担忧,最后是虚惊一场。
所以,如果不是怕她身体出问题,他说什么都能等到“祝卿好”出现。
可现在……
秦岁淮想了想。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听见。
不是再见面,而是再听见。
凭借面貌认出一个人多轻松,凭借一首乐曲,真的难上加难。
要不是遇上一年难遇的停电,谁会在地下车库弹奏。
想到这儿,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看着那个就要走到电梯口的身影,叫了声:“安安!”
秦岁安回头,问:“怎么了?”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秦岁淮还是试着问了一句:“你听说过祝卿好这个名字吗?”
“祝卿好?没有。”秦岁安摇头说道,“不过这名字还挺好听的,怎么,你新的相亲对象?”
“……”
“你们小区物业在哪儿?”秦岁淮问。
“物业?呃……好像在7号楼?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地图搜一下,或者问一下保安。”
“……你赶紧上去吧你!”
看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秦岁淮才开着车离开,不过,他没立刻回家,而是将车开到小区外,然后走了进来。
虽然知道了她的名字,但秦岁淮也知道,但凡是正规的物业公司,都不会随意泄露业主隐私。
因此,到了物业办公室,秦岁淮换了种问法,问道:“你好,我在地下车库捡到一张乐谱,请问可以申请查看一下监控吗?”
听到这个请求,物业的工作人员明显没有了下午接电话时的训练有素,而是被这个请求弄得一时语塞:“这……”
这要是为了手表、首饰、车钥匙之类的查监控,她尚且还能理解。
但为了一张乐谱查看监控,是不是有些兴师动众?
毕竟,这在她眼中只是一张纸而已,说不定是业主用完随手丢下的。
她顺带着瞄了眼,乐谱上的曲目是《东方之珠》。
这样耳熟能详的曲子,应该也不存在什么原创版权泄露吧。
看出她的意思,秦岁淮继续道:“这个乐谱,对弹奏者来说,应该挺重要的。”
“查看监控要申请权限,”看他坚持,物业的工作人员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这样吧,我们发一张寻物启事,如果业主看到联系我们,我们一定会给她送过去。”
“还是我自己想一下办法吧,谢谢。”说完,秦岁淮转身离开。
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
也多亏这浓稠的夜色,让秦岁淮眼尖地捕捉到,手中这张乐谱,在黑夜中才能看出的反光水印:
【大湾区音乐晚会】
看清之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帮我订一张去香港的机票。”
第4章 陆地暮光
◎心都抖了。◎
秦岁淮启动车子离开的时候,祝卿好和傅宴书刚迈入那家泰国餐厅。
虽然不是周末,但这家餐厅所在的商场下午刚举办完一场签售会,虽然这会儿签售会已经结束,但人气却没那么快散去,签售会结束后,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商场购物和就餐。
比较幸运的是,虽然餐厅人挺多,但她们俩到的时候,正好有人用餐完毕,于是两个人跟随服务员的引导,去了最内侧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去往就餐位的这一路,无形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傅宴书一身飞行制服,英姿飒爽,本就够惹眼,更别说再加上她身边的祝卿好。
祝卿好身着一条白色长裙,温婉清丽,但美得并不素净。
她是那种浓颜系的长相,五官线条流畅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睛,天然的顾盼生辉。她身上有种极具氛围感的美,不事雕琢,浑然天成。
落座后,傅宴书按照同事的推荐,很快点好了餐。
等餐时,祝卿好手肘撑在桌上,手指则摁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以此来舒缓一下疲惫的神经。
傅宴书看她这个样子,想起在机场等她时看到的那则热搜上的新闻,知道她刚才去公司是为了给一个品牌危机公关。
想到这儿,傅宴书拿起杯子倒了一杯大麦茶放在她手边:“辛苦了,连轴转,累得不行吧。”
“累到无所谓,我都习惯了,我就是觉得心疼品牌。”祝卿好说着,放下手臂,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卖产品容易啊,做品牌多难啊,短则十年,长则上百年,稍有不慎,毁于一旦。”
说完,又看着傅宴书,突然问了句:“你说,婚姻也是吧?”
傅宴书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还好这家餐厅上菜很快。
等餐上齐,祝卿好垂眸看了眼。到底是多年闺蜜,不用她说,傅宴书点的菜也都符合她口味,但她就是莫名觉得少了点啥,于是问对面人:“等会儿回去你开车行吗?我想喝点儿。”
傅宴书目光落在她身上,沉默片刻,最终松了口:“喝吧。”
两个人吃完饭出来,已经九点多了。
傅宴书开车,从地下车库上来,右转后继续往东开就是祝卿好家的方向。
其间,经过商场正门。
巨大的LED屏上,全是关于今天签售活动的宣传。
今天下午,正当红的漫画画手悠悠在这里举办了新出版漫画书《充当路灯的月亮》的签售会,与此同时,她的下一部漫画《惊鸿一掠十年灯》也在网络连载中。
正好前方是一个长达一分钟的红灯,傅宴书踩下刹车,侧眸看着那幅宣传画,忽然间有感而发,轻轻叫了声:“好好。”
祝卿好坐在副驾,语气懵懵地应:“嗯?”
“刚才——”傅宴书转过头,看着她问,“你在车上跟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没有一点为了顺从你外公而妥协的意思?”
听到这个问题,祝卿好先是在脑海里回味了番,继而,一时失笑:“我都顺他一辈子了,多顺一次又何妨。”
说完,又在后面添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
“那你就没想过,”傅宴书望了眼窗外的夜,今天是个晴天,零星可以看到点缀在苍穹的几颗星,“这个世界上其实存在着一个对的人,只不过他还没出现?”
祝卿好听了,目光随她看过去,这一眼,让她也看到了LED上的那幅画。
“你以为谁都像漫画里的爱情故事那样啊——”祝卿好一边说着,一边自我否定般地摇了摇头,“这世间,不是谁都有那样的好运的。”
不是谁都有那样的好运,可以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和自己那样契合的爱人。
“我也想找一个,剥离所有外在条件,就是纯粹爱我这个人、并且爱得义无反顾的人。”
“可是——”说着,她嗓音蓦地一顿,片刻后,才用略带哭腔的声音,接上一句,
“不可能的呀。”
话音落,前方路口的红灯开始倒数计时。
傅宴书趁着这几秒钟往右侧看了眼,这才发现,她眼眶是红的。
-
回到家,祝卿好那点儿醉意早已经消散得差不多。
傅宴书把车停好,正准备跟她一起上去,却发现她目光盯着车尾的墙,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了?”傅宴书走到她身边问。
祝卿好看着那扇空白的墙面,回忆着说:“白天家里停电,我下来练琴,上去的时候好像忘记拿乐谱了。”
想了想,觉得找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毕竟在别人眼中这可能就是一张纸而已,于是她也没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情绪,转身往家走:“没事,我等会儿再和玲姐要一份吧。”
就是可惜了。
那份乐谱是随邀请函一起寄过来的,制作得特别精美,乐谱上还有夜光水印,晚上看起来格外好看,再加上这次活动很有意义,她本来想珍藏的。
就这样,时间悄然而过。
两天后,傅宴书如愿派到了祝卿好将要乘坐的那趟航班,只不过,两个人没有一起去机场。
傅宴书需要提前去机场做准备工作,祝卿好也需要上班。
结束上午的工作,祝卿好看了眼时间,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便匆匆往机场赶。
多年车龄,再加上她开车一向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所以她车速虽快,但都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
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公司出来的第二个路口,某辆车既没有经过路口要观察路况的意识,也没有“右转要让直行”的意识,没有任何预兆的,直接就从马路右侧窜了出来,还好祝卿好反应够快,要不然两车就得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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