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片土地上,还有这样一群人,连卫生巾都买不起。
原来,我们理所当然的消费,对很多人来说竟然是承担不起的负担。
广告的最后,轻风承诺设置月经公益基金,这个举动,更是让这一品牌的国民度和好感度直线上升。
短短两年时间,轻风完成了从籍籍无名到广为人知的蜕变。
在本土品牌举步维艰的现实处境下,荆简带着轻风,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直到几天前,轻风的另一则公益广告再次出现公众视野。
这次的广告,由广告部创意总监卓立负责,他带领团队,依然以“月经贫困”为切入点,并且挖掘了几个更深刻、更动容、更有冲突感的故事来讲述。
发布后,毫无疑问,这则公益广告再次刷屏了社交媒体和朋友圈,让无数观众动容。
可就在发布一天后,网上风向瞬间逆转。
原因是有知情人士爆料,轻风这则公益广告并非山区实拍,而是找的演员,并且有剧本。
最后,爆料者还不动声色地扔出了一枚重磅炸弹,那就是由于时间差原因,轻风承诺的公益行动并没有落到实地。
消费者吃感情牌,但不吃欺骗牌。
一瞬间,轻风口碑降至谷底。
一个品牌,树立起来千难万难,被摧毁却只需要一次失败。
还好,荆简及时进行了危机公关,将品牌的声誉损失降至最低。
那次,祝卿好将曲子练习到一半就上楼,就是去公司处理这一危机事务。
-
十分钟后,卓立才慢悠悠地推开会议室的门。
给品牌和公司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但他毫无悔过之意,而是像个大爷一样,不急不躁地坐在了祝卿好对面的椅子上。
这副大爷做派,直接摆明了他无所谓的态度。
看自己苦心经营的品牌,因眼前人的失误毁于一旦,祝卿好对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我入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给自己人擦屁股。”
听出她话里的轻蔑意,卓立勾起唇角,回以同样轻蔑的冷笑。
看他这副死样子,祝卿好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直冲冲地斥责道:“卓立,利用消费者的共情心编假故事,可真有你的。”
卓立听了,双手交叉在胸前,将眼前人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不屑地回:“祝卿好,你又比我高贵多少?流量时代,流量为王,想要流量,就得抓住人心,这个道理你不比我先懂?要不你费那么大劲儿拍公益广告干什么?要我说,你才是拿捏人心的高手,只不过没被人揭穿罢了。”
“揭穿什么?”祝卿好看着他,用磊落目光坦坦荡荡地迎战,“揭穿我们真的在山区度过了日日夜夜,揭穿我们真的走访了无数人家,揭穿我们真的为社会挖掘了一个很多人都忽视的现实,还是揭穿我们真的在做公益?”
“卓立,职业之路,没有人能一帆风顺,也没有人能永远不犯错。”
“我不知道你此举,是为了省事,还是为了节省开支,但错了就是错了……”
“你少在这儿道貌岸然地指摘我!”卓立唇角一勾,不留情面地回呛,“你做的广告片,不也是该删的删,该添的添,该问引导性问题就问引导性问题,该用剪辑技巧就用剪辑技巧,那慢放的镜头,那催泪的画面,那笑与泪的对比,你不比我更懂?你不也是把观众的共情心理利用得明明白白?你不也是在利用人心赚钱?”
“难道——”卓立学着她的口气,“这个镜头拉长,观众在这个节点容易落泪,这里配一个悲伤的音乐,观众更容易共情,这样的话不是你说的?”卓立看着眼前这个年少有为的女人,目光里写满不屑,“要我说,全世界拿捏人心的高手,当属你祝卿好。”
祝卿好听了这番话,气得直接拍了桌子:“那能一样吗!有脚本和有剧本是一回事吗!去沟通和去欺骗是一回事吗!你知不知道你砸的是不仅是品牌的招牌,更是荆简的招牌!”
“哟!”卓立听到这儿,阴阳怪气地鼓起了掌:“不愧是傅识荆钦点的天才广告人祝卿好,瞧瞧这责任感,我等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不过,你说——”虽然祝卿好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但卓立仍无反思之意,顺着刚才的话题,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自顾自地向她审问,“如果观众知道他们情到深处的眼泪,其实都是来自天才广告人的精心计算,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心情?还会不会买不买账?嗯?”
看着他毫无悔过的嘴脸,祝卿好心里只剩下一个词:无力。
白说。
一切都是白说。
一切都是无用功。
她也不知道人事部是怎样招进来这样一个人,与荆简的用人准则大大相悖。
她只觉得一个拳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懒得再跟他沟通了。
于是,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可手触上门把手的时候,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被什么拽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会议室外是个长廊,长廊两端的墙壁上,贴着荆简一步步走来的成长史。
其中,有风云变幻,有起伏跌宕。
有低谷,亦有高光。
但从未变过的,是广告人对创意疯狂一般的热爱,是不被消磨的激情,和不愿妥协的个性。
“卓立,”她将心思定了定,才缓缓开口,“你要还想在这行混,我最后劝你一句。”
“眼泪,能计算——”祝卿好看着那些照片,目光冷静又犀利:
“但不能算计。”
作者有话说:
眼泪,能计算。
但不能算计。
——祝卿好
第10章 海上黄昏
◎代驾。◎
秦岁淮到秦岁安家的时候,秦岁安早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头上裹着干发帽,正在赵姨的监督下,乖乖喝她送过来的汤。
秦岁淮进去后,先跟赵姨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在秦岁安对面坐了下来。
察觉到对面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秦岁安直觉消化不良,美味可口的汤好像瞬间变得索然无味,可她什么都没敢说。
沉默之际,还是赵姨开的口:“岁淮,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秦岁淮听到,看着赵姨点了点头,说:“辛苦赵姨。”
“不辛苦,都是我的分内工作,”赵姨笑着说道,“安安,那你乖乖把汤喝完,想吃什么随时跟我说,我做好给你送过来。”
秦岁安:“我知道了,谢谢赵姨。”
到此为止,整个屋子的气氛还算平和融洽。
不过,等赵姨一走,秦岁淮跟变了个人一样,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沉沉叫了她一声:“秦岁安。”
被正儿八经地叫了大名,秦岁安心里猛地一咯噔,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一手扶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趁着假装喝汤的姿势,偷偷掀了掀眼皮,有些心虚地问:“干嘛?”
秦岁淮像在下发命令般,语气有种不容商榷的冰冷:“今晚就搬回家住,没得商量。”
但正是这发号施令的语气,让秦岁安直接恼了:“我不!”
秦岁淮看着她,没让步:“多大了,别任性。”
“我就不!”说着,秦岁安把勺子重重摔在了桌子上,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秦岁淮,音调控制不住地拔高,“我说你们能不能把我当成一个正常人!医生都说我身体没问题了!你们能不能别整天大惊小怪的!我就洗个澡没接电话至于么你们!”
“这是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能不能别拿有色眼镜看我!能不能不要总想着监视我!能不能不要以爱为名禁锢我!”
“我也是个人!我是个独立的人!我也想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生活!”
她接连不断的质问和发自内心的控诉,让秦岁淮心重重一疼,手掌也下意识攥紧。
看她泪流满面的脸和因情绪激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秦岁淮立刻走了过去,抬手把人抱在怀里,不再责难,而是温声安抚:“好了好了,哥哥错了,安安不哭,哥哥错了,哥哥跟你道个歉,好不好?”
秦岁安在他的怀里,被他哄着,终于慢慢收敛了哭泣。
察觉到她情绪稳定了下来,秦岁淮跟她打着商量:“那住哥哥楼下好不好?这样,你能有自己的生活,哥哥也能照顾你。”
秦岁安坚持:“我就要住这儿。”
“这小区就那么好啊?”
“嗯,我在这儿有任务。”
“任务?”秦岁淮不解,“什么任务?”
秦岁安跟他卖关子:“我不告诉你。”
秦岁淮听了,轻轻笑了声,心想到底是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哥,”说完自己的事,秦岁安开始关心起她哥的终身大事来,“你真要听妈妈的话去相亲?”
秦岁淮:“……”
看他不说话,秦岁安从他怀里站出来,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那如果有合适的,你会结婚吗?”
秦岁淮:“……”
看他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秦岁安比他还着急,语气温吞地问:“那你……”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秦岁淮没了耐心,蹙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你……你不等她了吗?”
“等谁?”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清楚个屁。”以为她说的是夏烟,秦岁淮没忍住爆了个粗口。
“哥,我跟你说认真的。”秦岁安看着他,语气和目光同等坚定。
“什么认真的?”
秦岁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我们家需要商业联姻,我去,你不用去。”
她眼里的情谊太真切,秦岁淮像被什么打着一样,喉间轻轻一哽。
片刻后,他才抬手,温柔又宠溺地拍了拍秦岁安的头,落了句:“放心,你哥没无能到那个份上。”
——需要妹妹商业联姻来巩固家族地位。
说完,脑海中忽然冒出“婚姻”这个字眼。
紧随这个字眼之后的,是她紧抿的红唇,坚定的双眼,和紧握方向盘的双手。
窗外的阳光还烈着,几朵云镶嵌其中,像陷落的棉花糖。
她刚才也是在这样的阳光里,为了他的事情,与川流不息的车流博弈,临危不乱,步步追击。
忆起这些,秦岁淮感觉自己的心,像那些云一样,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陷了进去。
-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西城区,一家百年历史的老牌饭店营业正当时。
“陈总,我代表公司,跟您赔个不是。”说完,祝卿好拿起桌上的一小杯白酒,仰头直接干了。
她今天宴请的主人公,正是轻风品牌的老总,陈鑫。
能在品牌之路上从一而终地坚持质量,埋头苦行,这也正印证了陈鑫是个老实人,于是他没有继续劝酒,而是摆摆手让她坐下。
但成人世界,不是你说句对不起双方就能冰释前嫌的过家家游戏。
也不是你喝两杯酒,这事就能过去了。
除却及时的危机公关,这次,祝卿好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陈总,京央电视台《茧》的独家冠名,您要是想要,我给您争取过来。”
没想到她带来的诚意有这么大,陈鑫表情很明显的一怔:“这你都能争取到?”
也不怪他这样惊讶。
毕竟,这节目未播先热。
风头正盛的主持人,精兵强将的编导团队,极具深意和前瞻性的节目定位,黄金时间的上星平台,上述种种迭加在一起,别说独家冠名了,就是节目中间的广告席位,都多少人盯着,多少品牌方上赶着想去花这份钱。
祝卿好知晓其中难度,却依然笑着说:“能。”
陈鑫听了,严肃的脸上终于展开一点笑颜:“那我就等祝总监的好消息了。”
应酬结束,天边飘起零星小雨。
祝卿好喝了酒没法开车,于是便打车回了家,司机师傅也是好心,看了眼窗外的天气,还特意把她放在了地下车库的入口。
祝卿好道过谢,刷了卡往地下车库走。
快要走下斜坡的时候,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拿出一看,是温祈年给她发过来的相亲资料。
祝卿好随意扫了眼,便摁灭了手机屏幕。
此刻心情,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她不禁开始质问:
面对事业,她尚且能自欺欺人,能把与甲方不合的点,当成挑战去磨合去应对,并以此为乐。
但面对婚姻,她真的能做到自欺欺人吗?真的能把对方当成甲方,去过一种类似工作的生活吗?那她要婚姻干什么用呢?
不过,最后,她还是拿出手机,例行公事般,向温祈年回复了一句收到,然后才抬脚往家的方向走。
左拐两次,刚走到自己的车位,前面再往前走两步就是电梯,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是傅识荆。
怕电梯信号不好,祝卿好便没急着上去,而是往左走了两步,将身子倚在了自己车的前盖上,想要以此来省点儿力。
今天,她穿了一件香槟色的绸缎长裙,因她坐下的动作,裙摆柔顺垂落在了脚边,泛着盈盈光泽,银色的一字细高跟,更是将她脚踝的线条勾勒得流畅又漂亮。
祝卿好按下接通键,傅识荆熟悉的嗓音很快便传了过来:“受委屈了?”
“您在大洋彼岸消息倒挺灵通,”祝卿好语气轻松地跟他打趣,“不过也就吵了一架而已,没啥大事,我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差,再说,我拿那么多钱,受点委屈不是应该的?”
傅识荆在电话那头,淡淡笑了笑,说:“卓立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好。”
祝卿好:“知道了。”
“下个月我回去开董事会,当初说好的,公关部走上正轨后,荆简广告中国大陆区总裁的位置给你。”
听到这儿,祝卿好终于笑了下,心头的疲惫和不快也消散了一大半:“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
“终于?”傅识荆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问她,“怎么?除了卓立,还有别的事为难你?”
祝卿好:“没事。”
听她这么说,傅识荆觉得这姑娘边界感分得是真清楚,有些无奈地笑了声:“祝卿好,除了工作,你跟我没别的可聊是吧?”
祝卿好:“你是我上司,我不跟你聊工作跟你聊什么?”
“那行,提前给你透个有关工作的消息,”傅识荆道,“听说过衔青这个品牌吗?”
“当然,厨具界的爱马仕,起源于意大利。”
“内部消息,衔青今年年末打算进军国内市场,预计下半年会在国内寻找公关公司,负责品牌的建设和推广,可能会招标也可能不会,”傅识荆语气平静地说,“不管怎样,总之这次的案子由你亲自负责,广告这方面也由你负责创意,这样等到时候回到老本行,你正好上手,也更有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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