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恩沉了沉气息,快步跟上前,有意无意地对她解释着什么:“我在慕尼黑没有固定的落脚点,莱夫有,但我不想带你去他那,所以才会说出那句送你回酒店的话。”
电梯门开了,有人进来,虞笙往角落退了几步,压着音量说:“你可以跟我随便找个地方下车,然后我们在附近逛逛,再找个酒店睡一晚。”
菲恩跟着往前,借着手长脚长的优势,形成半包围的姿态,“我可以再开房间,但你的行李还在原来的酒店,不太方便,更何况,有免费现成的劳动力,为什么不用?”
他说的自然是莱夫。
虞笙没忍住笑出声,“说的也是。”
电梯门再次打开,她无比自然地牵住了菲恩的手,两个人朝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虞笙这次一如既往订的套房,落地面积很大,和大厅的装潢风格类似,偏奢靡的金色调,地上铺着一层柔软的羊毛地毯。
进门没一会,菲恩接到一通工作电话,他看了眼虞笙,一个人走到角落去接,虞笙则拿出自带的瑰夏,用酒店的胶囊咖啡机泡了两杯咖啡。
五分钟后,通完电话的菲恩折返到她身边,只闻到了气味便问:“Geisha?”
“Yes.”
见他接杯的动作有迟疑,虞笙问:“不喜欢,还是没有晚上喝咖啡的习惯?”
“晚上很少喝咖啡,我的体质容易失眠。”
虞笙的体质跟他完全不同,怎么喝咖啡都不会失眠,相反喝奶茶容易兴奋一整夜。
“那要喝酒吗?”她指着桌几上的一瓶拉菲问。
这也是她带来的。
菲恩点了点头。
他们只喝了一杯,菲恩就在虞笙的授意下,先去洗了澡——在那之前,莱夫已经高效率地托人将菲恩的换洗衣物全都拿来。
虞笙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软皮沙发上玩手机,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动静慢慢清晰。
她扭头,菲恩赤|裸着上身,毫无征兆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他肌肉纹理匀称,不显贲张,是长期适中锻炼的成果,暖光替他金偏棕的发色镀上一层更柔和的黄。
他在她的注视下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空调出风口下,浓密的头发被吹出漂亮的波纹状,看着像风过麦田。
虞笙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扶手上,越发明目张胆地欣赏着他的身体,直到他逼近,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坐在她身前的茶几玻璃上。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会,虞笙忽然抬起手,隔着一段距离捂住他的眼睛,试图以此来遮挡他身上最厉害的魅力发散器,然而无济于事。
挡得住他的眼,却挡不住他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两片唇瓣,唇色恰到好处,分明的下颌线条下是清癯的喉结,通通性感得要命。
她叹了声气,认命般地将手往后挪了些,盖住了自己的眼。
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过片刻,她的手掌就被人用力地握住,复杂又醇粹的气息盖过来,菲恩矮下身子问她:“你为什么要挡住眼睛?”
“怕色令智昏。”
今晚她不打算主动,她要尝试做被动的那方,获得更多被伺候的快乐。
“嗯?”
虞笙以为他是没听懂这个成语本身的意思,于是换了种说法,“怕被你的美色迷乱了心智。”
“美色?”显然这说法听笑了菲恩,他唇角高高扬起,愉悦感和骄矜藏都藏不住。
“这么开心?”
“Na klar.(当然)”
菲恩挑了下眉,“我很高兴我身上能有勾起你兴趣的魅力所在,虽然比起你的,我这种魅力可能微不足道。”
他是真爱妄自菲薄,也是真的喜欢抬高她的身价。
虞笙比谁都清楚自己身上的优点,她当然值得好的,但她也没有他说的那般好。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大大方方地用一个笑容收下了他的赞美。
菲恩跟着笑起来,她身上还是那条连衣裙,只是披散的长卷发被她扎成高马尾,衬得她光裸的脖子分外柔美,锁骨也漂亮,平直细瘦,他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是《英国病人》里的:
艾玛殊在情动之时,指着凯瑟琳的脊上凹口,他说他喜欢这里,他还给它命名为——
菲恩不受控地低语:“艾玛殊海峡。”
声音实在太轻,虞笙没听清,“你说什么?海峡?”
菲恩一面摇头说没什么,让她不要在意,一面目光还在她锁骨上流连,长达五秒才肯往上挪,路过她水润莹亮的唇,路过她挺翘精致的鼻,路过她雾蒙蒙的眼,最后停在她眼角的一点红印上。
“这是疤?”
他盯住她的脸看了这么多回,却从来没有提起过这道痕迹,今晚是第一次。
虞笙点头。
“天生的?”
虞笙改成摇头,“小时候被大人的烟灰意外烫到了,是不是很难看?”
其实不是意外,是对方是故意的。
成人后,她不是没想过要把这道碍眼的疤去掉,但之后因苏又澄一句“它很漂亮”,放弃了这个念头。
菲恩专注地看了会,在虞笙从回忆里抽退的下一秒,轻声说:“它很漂亮,就像蝴蝶。”
虞笙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失笑:“可它的形状和蝴蝶一点都不沾边。”
非要说起来,更像缩小版的指甲盖,性状普通到毫无特点。
菲恩摇头,“我说的不是形象,而是意象。”
他手指轻轻往她伤疤上一点,然后才是他的唇,一触即离,“像蝴蝶栖息在你脸上,看起来静谧又生动。”
后半句话虞笙听不懂,像东拼西凑得来的,但这不是重点,没必要不依不饶地问清楚。
她颤了颤眼睫,片刻才抬眸看他,用眼神代替言语和他纠缠了会,忽然笑了声,“听你这么说,我都想和当初烫伤我的人说句谢谢了,感觉她的手抖,给我这张脸'锦上添花'。”
菲恩听出她话里微弱的嘲讽,一顿,回神后说:“就算没有痕迹也漂亮,只是不一样的两种美。”
看吧,他又在抬举她了。
他说情话的功力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哪怕她心知肚明这只是带着几分虚假的恭维,但心里还是会无比受用,扬起的笑容也变得更真实了。
在她收敛唇角绽放的弧度前,菲恩问:“虞笙,我可以再吻一遍吗?”
“你指的是哪里?”
“Everywhere.”
“现在?”
他像是在艰难地权衡利弊,隔了好一会才说:“现在只吻你的伤痕,过会我想吻你的唇,你的锁骨,你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他的声线收得很紧,以至于听上去分外生硬,带着轻微的哑,像初次欢爱时矜持又克制的状态。
这击直球来得突然却又理所应当,露骨到让虞笙在短时间内无法像平常一样自然地反撩回去,只能带点自暴自弃意味地闭上了眼睛,同时将自己的脸递到他面前。
菲恩自然无法拒绝,他的唇很快贴了过去,精准地包住她的蝴蝶疤痕,这次不像之前的蜻蜓点水,停留的时间很久。
他的呼吸也长时间停留住了。
虞笙微微往后躲了些,“有点痒。”
“那不亲了。”菲恩轻声说,他的脸上带点意犹未尽的遗憾。
虞笙用征求意见般的口吻问道:“或者你等我洗完澡?”
菲恩没说话,用眼神表示同意,然后目送她进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持续了一阵,在氤氲的水汽里,虞笙推开了浴室门,和他一样,她身上也只束了条浴巾,束得很紧,到了贴身的地步,姣好的身形轮廓无处遮掩。
起初菲恩只是循着动静,朝那投去漫不经心地一瞥,可就是这么一瞥,他的目光就收不回来了。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用两条手臂环住了她,偌大的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狭窄,虞笙的心脏跟着在一隅之地里横冲直撞,尤其在对上他的眼睛后。
明知很煞风景,她还是在他的唇与她相贴的前一秒,鬼使神差般地出声制止:“菲恩。”
他没动,维持着近在迟尺的距离,“嗯?”
“我可以提个要求吗?对你,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可能有些扫兴。”
菲恩松开手臂,情绪是肉眼可见的急转直下,连嗓音都淡到了极点,“Are you leaving soon?”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酒店是她订的,要离开也是他离开。
虞笙摇头又点头,“准确来说,不是我一个人走,而是我想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沉默片刻,菲恩妥协地问道:“你想去哪里?”
“类似于Insel der Jugend的酒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菲恩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去那,垂下眼皮,他的眼睫上氤氲着水汽,正不受控制地翕动着,无害的模样给人一种身处花非花雾非雾境地里的错觉。
“所以你的决定是?”虞笙柔软地指腹挨近他的睫毛,若有若无地拨动了下。
是的,她在跟他调情,同时心里也在期待他的反击。
朦胧中,她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下,“I'm game for it.(我很乐意)”
见他答应得毫无勉强之意,也不问为什么,虞笙反倒升起了打退堂鼓的念头,“类似的酒吧可能会很难找。”
毕竟Insel der Jugend算是柏林一大特色,位于一个小岛上,说得再精准些,一整个岛都是哥特风格的夜店。
“那我们可以直接去Insel der Jugend。”
“这里是慕尼黑,离那很远,更何况时间也不晚了。”
“我不介意。”菲恩看了眼桌几上的红酒杯,“我没法开车,只能叫代驾。”
虞笙沉默了会,话锋突地一转,“你当初为什么会去Insel der Jugend?”
她上下打量他,即便他现在还光裸着半身,坐姿又慵懒,整个人透出的气质也还是规整得过分。
“你看上去和那地方格格不入。”
“事实上,我是被莱夫骗到那里去的。”
“那晚你堂兄也在?”
“在你来之前他就离开了。”
虞笙敏锐地揪住他话里的小细节,“你该不会一早就注意到我了?”
长时间没等来他的回答,虞笙斜眼看去,他脸颊的薄红一下子攫取走她全部的注意力,像被洗澡时的热气蒸腾出来的,也像被刚才那杯红酒熏的,但事实是,他此刻的脸红完完全全是她造成的。
他有点奇怪。虞笙想。
明明在他堂兄面前一副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姿态,怎么跟她在一起就变成了情窦初开般的大男孩?
“从你进Insel der Jugend的那一刻起,我就注意到了你。”说话的同时,菲恩又凑近了些,悄无声息地用他的小腿抵住她的膝盖。
“那天晚上,我一直等你主动看向我,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你真的看过来了,我很开心。”
虞笙模糊地记得她那晚穿得不算特别,连妆容都是中规中矩的,实在找不出能让人“一见钟情”的魅力——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菲恩在这时候退了回去,腾出一段看似克制隐忍的距离,隔空抚上她的脸,“我猜你这会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
虞笙实话实说,“确实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也多亏了你,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魅力原来有这么大。”
菲恩没有见缝插针地顺着她的话填充上一些让人难以招架的情话,而是在思忖过后,给出自己的见解:“可能是你的味道吸引了我,或者说捕捉到了我?”
“味道?”虞笙被逗笑,“你是狗鼻子?”
不等他回答,她凑到他颈边,不深不浅地嗅了下,“说起来,你身上挺好闻的。”
“可我没有喷香水,你闻到的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
他突然又实诚得过分。
虞笙摇头说:“和沐浴露的味道不太一样。”
菲恩忽然抬了下眉,“我看过一本书,书里有一句话:在生物学中,如果一个人身上没喷香水,你还能闻到他身上的体香,那证明你的基因选择了他。”
他的眼角眉梢漾开笑意,“虞笙,你选择了我。”
虞笙不置可否地一笑,另起话题:“你就不问我现在为什么又想去那?”
眼前的男人一如既往地有绅士风度:“你总有你的理由,如果你愿意说,我会好好听的。”
虞笙停顿了会,开口:“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从三年前开始,我记不清每年九月八号发生的事,自然包括和你的那个晚上……不过就在刚才,我突然想找回这段记忆了。当然这件事不太容易,至少只靠我自己是做不到的,所以菲恩,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带我故地重游。”
菲恩盯住她看,像在确认她话里的真假,也像在默默劝说自己舍弃这一时的欢愉,陪她走这一程。
几秒后,他轻声细语道:“乐意效劳。”
话音刚落,他的大掌握住她的小臂,低头,撬开她的牙齿,勾住她的舌,纠缠,试图填补些良夜流逝的遗憾。
这个吻最后是被消息提示音打断的。
是索菲亚发来的:【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虞笙:【Yes.】
索菲亚:【被你拽走这帅哥和那天晚上的是同一个人?】
虞笙依旧回了个“Yes”。
索菲亚:【果然!】
索菲亚:【他看上去很棒!Enjoy!】
虞笙怀疑她这句话里藏着不少黄色燃料,碍于没有实质证据,也不好发出任何指责,只回了个阴阳怪气的笑脸。
索菲亚:【对了,你离开后不久,乔纳森被人带走了,看上去不像警察。】
虞笙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没有细想,就敷衍地回了个“哦”,将手机丢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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