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说得还是有些绕,她无法保证他是否能听懂,耐心十足地又补充了句:“可能是觉得你替我出头的样子太帅了,也可能是你的眼睛太让人着迷了,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的魅力也一直在发散。”
菲恩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刘海垂落,盖下的阴影完美地藏住他外放的所有情绪。
虞笙没见过这种在好哄和极难伺候间反复横跳的人,有些烦躁了,用所剩无几的耐心挤出一个笑容,“菲恩,你要相信我,你有那资本——足够让人怦然心动的资本。”
菲恩这才抬起头,没有刘海遮挡的半边眉毛有明显的挑起,雀跃的模样仿佛刚才表露出的失落和沮丧全是虞笙的错觉。
显然,她被他骗了,他的目的就是等着她这句话,以便让他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所以,那天晚上,你也对我心动了?”
虞笙嘴角的笑容有了长达两秒的僵滞,随后被她掩盖过去,用肯定的语气回了句:“当然。”
她当然是心动了,要不然也不会有那荒唐又顺理成章的一夜。
不过,也仅仅只是心动。
-
离开酒吧,是凌晨三点,天还是漆黑一片,稀薄的风萦绕鼻尖,带来淡淡的黑啤香。
虞笙问:“之后我们就去了你在柏林的落脚点?这么直接?谁提出的?”
菲恩偏过头看她,她的脸上有酒精熏出的红晕,碎发被她别在耳后,露出微红的耳廓,不像害羞,更像是被风吹的。
对于她的问题,菲恩用了个成语回答:“是心照不宣的我们共同默许的。”
菲恩提前叫好了车,司机来得巧,这个话题刚结束,一辆奔驰停在他们三米外。
上车后,两个人维持了将近十分钟的沉默,虞笙没忍住先开口:“那天晚上我们也是一路沉默着回了Grunewald?”
“不,我们有过短暂的交流。”
见他没有深入聊下去的打算,虞笙也就没有多问,又安静了半分钟,她突然抬起臀,右手手掌贴住他的左脸,将他整个脑袋朝自己的方向带,伸出舌尖,飞快舔过他已经干燥的唇。
前后座中间有隔板挡着,两侧的窗户也都关着,私密性极高,不怕被人看到,当然就算被人发现了,影响不了她此刻想将主动权牢牢把握住的心情。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菲恩很配合,不争不抢地偏了偏脸,然后又展露出一副心甘情愿将对自己的生杀大权交付于她的姿态。
长时间保持这个半腾空的姿势对体能要求过高,不一会,虞笙四肢开始酸痛,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菲恩终于出手,扶住她的腰,拢她入怀。
她的臀就那样贴合着他的大腿,滚烫的肌肤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传递给对方,连同肌肉起伏的纹理一并清晰地感知到。
他的手也没有立刻离开她的腰,甚至从虚扶改成来回的摩挲,而这误打误撞地触碰到了虞笙的笑穴。
发出一道暧昧声响的同时,她不受控制地扭动了下身体。
菲恩在这时动了动嘴唇,几不可查地“嘘”了声。
刚才的一来一回其实就是男女间再普通不过的快餐式调情,却因这声的出现,让虞笙升起了一种背德的快感。
她笑弯了眼睛,头枕上他的肩,一直到车停下,才睁开眼。
时隔三小时,两个人重新回到酒店房间,也重新回到耳鬓厮磨的状态。
亲昵了会,菲恩没头没尾地打开了一个新话题:“你在德国留学的这几年,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虞笙注意力不自觉被带跑,她认真想了想,还真有不少,“刚来德国那会,我去超市买生活用品,没有零钱,直接拿出了500欧的纸币,结果把收银员看傻眼了,直接叫来了主管。”
菲恩接过她的话匣子,“500欧纸币在这边确实不常见,更何况还只是用来买生活用品。”
虞笙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尴尬地挠了挠鼻尖,“还有次,我一时兴起,在宿舍楼下打了会太极,被路过的清洁工大叔看到,非要跟我下跪拜师,让我教他一些地道的中国功夫。”
菲恩轻笑不已,半分钟后又问:“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要来德国留学?或者说为什么选择柏林?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可以——”
他瘦长的食指放在唇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保持沉默。”
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秘密,虞笙停顿两秒后说:“出国留学是早早就决定好的,选择心理学是因为一个人,我想治好她的病……至于为什么选择德国,如果我说是抽签定下的,你信吗?”
菲恩点头,巧妙地将问题丢回去,“你没有理由在这个问题上骗我,不是吗?”
虞笙也很巧妙不接茬,而是顺着另一个问题往下说:“会来柏林,不是命运选择,而是我的主观意识决定的。”
“你喜欢柏林?”
算不上喜欢,虞笙说:“我对它充满好奇。”
在决定去德国留学后,她在网上检索了很多德国不同城市的讯息,其中大多数人对于柏林的总结让她对这座城市提起了浓厚的兴趣。
poor but sexy
romantic but gloomy(阴郁的)
也是最不像德国的城市。
到柏林后,虞笙有了更为明晰的认识,它的开放和包容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识过在一座城市的中心广场同时出现有人高雅地拉着小提琴,几十米开外有人蹲在地上解决生理需求的冲击性画面。
在柏林的学习生活也远比她想象中的艰难辛苦,适应这边的语言、习俗是一回事,落后的体制、僵化衰败的系统简直要把她逼疯,学业紧张到更是让她狂掉头发,当然最致命的是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在她二十一岁生日一过,她的父亲虞宏彬断了她的生活费。
从奢入俭难,成年前开始的富裕生活早就让她忘记了开流节源的重要性,没多久,存款就见了底。
好在那时她已经缴纳清第一年的保证金,得到了打工赚取生活费的权利。
然而这也只是杯水车薪,每到午夜,她都会被一种巨大的恐慌吞没,可她也清楚,一味的抱怨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而她的钱包依旧会呈现出干瘪的模样,她的三餐依旧是室友从打工的地方带回来的剩余吐司边。
在没有人能拯救她的那段时光里,她将一句偶然在网上刷到的话背得滚瓜烂熟。
Sich selbst Zuflucht gew?hren.
——自己成为自己的避难所。
靠着这句话,她多坚持了几个月。
转折发生在她来到柏林的第二年夏末。
打工回宿舍的路上,她和一起兼职的小伙伴被几名看上去二十岁不到的青年堵住去路。
她第一时间预感到危机,准备掉头走,后背被一块石头重重砸了几下,紧随而来的是各种大力的推搡,一面说着最龌龊下流的dirty talk。
现代社会压抑的生活环境,像紧箍咒一般,逼迫每个人都变成了畏畏缩缩的“齐天大圣”,只敢在自己的天地里为非作歹,而这也很容易演化成区域性数不尽的暴力、冲突与歧视。
虞笙从未设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可当她真正经历过、等到那把镰刀擦过脖颈处最细腻的皮肤时,她才意识到伤害离她向来是咫尺之隔。
周围没有其他路人经过,她们身单力薄,称得上手无缚鸡之力,少数几次反击得到更为粗暴的对待。
没一会,虞笙的脸就肿了一大块,四肢到处可见青紫伤痕,摔得严重的膝盖破掉了皮,全是血,小拇指指骨也骨折了。
同行的伙伴循着空档报了警,才免于更严重的迫害。
虞宏彬知道这事后,第一时间飞去了柏林。
也多亏了这遭,虞笙才得以知晓虞宏彬不是断了她的生活费,在她去柏林前,他就将她托付给一个在柏林生活的“朋友”,钱也持续性地打到这人的账户上。
但这人没有他认为的靠谱,半年后,开始偷偷扣下虞宏彬打来的巨款,还拿着这笔钱去拉斯维加斯赌场输了个精光。
碍于虞宏彬事业繁忙,父女俩平时的沟通少之又少,才会让这误会持续了近一年。
在那之后,她和虞宏彬的交流变多了,差不多每周都会进行几次视频通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当他们有说有笑时,她心里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别扭感,心脏那处空空荡荡,不是丰厚的物质能够填满的。
偶尔她也会被梦魇惊醒,梦见她再次遭到了袭击,梦里她伤得更重,两年后,她才成功将这挥之不去的阴影驱散。
这些她没有和孟棠、苏又澄说过,现在自然也不会对菲恩说。
没必要。
菲恩盯住她晦暗的表情看了会,没忍住问了第三个问题:“你说过你只在德国待了三年就办了退学手续回国,为什么?”
虞笙不是很想回答这问题:“你确定你要一直和我聊这种话题?它听上去或许没那么有意思。”
至少这一刻不适合聊。
菲恩:“如果不转移注意力,我怕我会克制不住。”
虞笙脑袋里蹦出两个问号。
敢情他拖拖拉拉的、东扯西扯一通,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还有,该抱的抱了、该亲的也亲了,谁要他克制、在这时候刹车了?
这么想着,虞笙突然感觉到男人的胯有了微妙的扭动幅度。
“虞笙,我不太舒服。”他用气音说,“跟你接吻的后遗症有点厉害。”
虞笙一时语塞,提醒道:“我们已经进了酒店的房间,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公众场合,你还需要避讳忍耐什么?”
菲恩一字一顿的:“你还没有告诉我可以往下做。”
虞笙从来没有想过他在意的点会是这个,“今天晚上我们接吻了很多次,现在又一起回了酒店,就跟那天晚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吗?”
她都开始怀疑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如果是装的,那就有点没意思了。
“可我想听到你的亲口回答。”他在这点上固执得可怕。
就像那天晚上,在发生关系前,他也再三向她确认她是否下定了决心。
她当时的态度挺不耐烦,用濡湿的手掌反复试探他忍耐力的底线,一面冷冰冰地甩出一句:“Enough gab.(别啰嗦)”
今晚的虞笙脾气没那么糟糕,但也好不到哪去,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改变自己冷冽的语气:“我答应了,那请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菲恩见好就收,闭上嘴,拨开她湿漉漉的头发,找到柔软的耳垂,手指轻轻捏了下,然后用他温热的气息去撩拨,最后再用唇轻轻一点,彻底盖下属于他的印记。
仪式感十足。
虞笙心头的不悦就这样一扫而空,心跳不断加速,直到他的手抚上她大腿。
菲恩只摁了一下,就收回,“我是不是太大力了?”
“嗯?”她听得有些懵。
他指着她大腿上的红印说:“这里都红了。”
虞笙听得哭笑不得,低头掐了自己一下,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泛起红色印记,“你看,我刚才没怎么用力,它也红了。”
变相地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他没必要对此感到抱歉。
菲恩专注地看了会,学着她的动作又做了一遍,第三道印子出现了——
原来不是他用的力气太大,而是她的皮肤太薄太嫩,他掐一下就红。
第14章
当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弓起迎合后, 虞笙陡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还愿意和菲恩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大概率还存在着另一个原因——
他太知道怎么才能让她舒服,或者说, 他的身上不见其他男人的自大, 服务意识极强,半青涩半游刃有余地带动着她全身心地享受其中。
在一段靠着性与爱支撑的关系里,这显得至关重要。
第二天早上,照旧是虞笙先醒来,她先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后头发没吹干,在睡裙外披了条浴巾,拿上一包烟走到阳台。
没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扭头。
菲恩看着她, 不言不语, 眼神传递出的信息很明确:他也想来一支。
虞笙轻笑着说:“这是女士香烟。”
“可以试试。”
虞笙遂他的意敲出一根烟递给他。
他应该抽过烟, 但很少抽, 姿态和她一样不太娴熟, 仿佛在完成一项领导交代的任务。
过了差不多十秒, 她才将视线从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 聚焦到他含住的那根烟上。
猩红的火光一明一暗,带出细长飘渺的烟丝, 混进慕尼黑九月清冷的晚风里。
等他抽完,虞笙问:“女士香烟抽起来怎么样?”
“不太习惯。”烟雾散尽,菲恩皱巴巴的眉头舒展开, 轻声问:“这烟是柑橘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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