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凯西很忙。
忙的要矫正女巫魔法塔在星空里的行动轨迹,忙着要照看魔法塔外围庭院里一人高的魔药防止魔精来捣乱。
还要照顾厨房里炖煮的“咕嘟咕嘟——”冒泡的肉汤。
以及还要分神照看他。
保罗趴在餐桌上漫不经心的喝着热汤的时候,一双神情恹恹的翠绿色眸子。不着痕迹的盯着凯西忙前忙后的身影。
迈着漂亮的小猫步伐。
直到那只漂亮的长毛猫彻底消失在阴影中。
裹着被单的金丝雀才开始行动。
自小生活在贫民窟的金发少年,熟练摸索到了储物柜的柜门。
指尖触碰到冰冷木质家具门缝的时候,暴躁的金丝雀还隐晦的扒开柜门,探头往里面撇了一眼。
扑面而来的蜜糖香气,勾的人食指大动。
口水瞬间充盈口腔。
顶着一脑袋乱糟糟的金发,削瘦的少年拢着被单弓着脊背,借着屋子里昏黄的烛火去看的时候。
入眼的就是成排的瓶瓶罐罐。
酸黄瓜,粗糙的干燕麦,颜色鲜艳的果酱....以及不知道里面装着是什么奇怪香料....
东西多的离谱。
好奇的保罗翻看了下,就近拿起了一个罐子。
沉甸甸的握在手里掂量了下,然后试探性的打开盖子,凑到鼻子前面嗅了一下。
毫无防备被里面磨碎香料呛了一脸。
“咳咳咳——”
他急忙捂住嘴,压迫住咳嗽声。
极细粉末顺着鼻腔吸入侵入肺腑,让他整个脑袋以及嘴巴里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香料气息。
好半天才缓和过来。
然后保罗的视线就顿住了,因为他翻开的另一个柜子里面,摆着是一只火腿。
诱人的,让人挪不开眼的,一整只金黄色的表皮油脂丰厚的风干火腿。
这简直是引人犯罪。
看的饥肠辘辘的金丝雀眼冒绿光,干巴巴喉咙里口水狂流,肠胃都开始饿的隐隐抽搐了。
贪婪的金丝雀,试探性的伸出干瘦的手指抠了一下。
火腿坚实的触感。
指尖上顺利沾染了火腿的油脂。
迫不及待的收回手,贪婪的舔着指尖上沾染着肉类的油脂,暴躁的金丝雀满舔的两眼放光。
饥饿感瞬间被无限扩大。
保罗迫不及待的,在食品柜的下面,找到餐叉,餐刀存放处。
然后趁着所有人都不在间隙,蹲在食品柜前面的阴影里。
疯狂偷吃。
.......
茉莉急匆匆披上了埃尔莎夫人的假面。
罕见的没有装扮,而是带了件宽大的围巾把自己罩住。
她得赶紧定完牛奶,买好成衣后回来,因为她的高塔里还带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
即使脊梁骨都差点压断,那暴躁脾气可一点都不小。
直到临出门前。
茉莉都还能想起来那个趴在长桌上削瘦身影,金色长发双剔透的翠绿色眼睛,神情恹恹的盯着自己脊背。
仿佛抵在后背尖刀。
好像对于她寄的‘账单行为’耿耿于怀,又像是对于眼前清汤寡水的食物感到不满一样。
这份狂躁。
让漂亮的山茶花,那张苍白俏丽的脸,呈现一种尖锐感。
美丽且危险。
极致的矛盾的集合体。
女巫从中古店出来的时候,挂在屋檐下的铜铃响了。
清脆的“叮铃——”声。
在远处的街道拐角,看到了简陋打造高台,看到了传教的教会成员。
他们在跟周围的信徒传播神明的教导。
还有些穿着神职服的低阶牧师,在分发教义的传单,以跟周围民众提供义诊。
这使得周围民众聚集。
人口一句聚集,周围声音就嘈杂起来。
时不时就有一两句高声的话语,钻到了路过的女巫耳朵里。
“哦!”
“和蔼的奥兰多夫人。”
“您回去后可以把这份驱魔的草药挂在房门外面,剩下的草药包你可以用来泡水在清晨的时候洗脸。”
“被圣光祝福过草药,能清除邪恶。”
清除个鬼!
精通所有草药学的异端女巫。
不用打开袋子,单凭空气里若隐若现的植物气息。
茉莉就知道里面装着白风铃的花,剑针草,以及墨色铃种子磨成的粉末。
有安神的作用。
但是跟驱魔半点关系都没有。
“祝愿您今天晚上能做个好梦。”
在帝都人民中疯狂宣扬教义,一半是为了凝聚信仰。
一半是为了排除异己。
教会口中要驱除的邪恶,不只是包含了被人类黑暗欲-望引上来的恶魔。
也包括供奉信仰除了光明女神以外神明的教会,以及像茉莉这样隐藏在普通在民众中间的‘女巫’。
女巫的定义就很广泛。
不是会魔法,会用草药害人,以及奇怪手段治病的女性是女巫。
而是不顺从,不听话,不屈服的年轻女性,只要引起人的觊觎之心,引来旁人嫉妒之心。
就会被判定为女巫。
众口铄金。
无数人的言语与指责化为利剑刺穿她,将她打上女巫印记。
被惨无人道的被绑上绞刑架。
等待烈火灼烧。
教会认为熊熊的烈焰纯净之火,可以净化邪恶的灵魂。
烧不死的就是女巫,即使不幸烧死,少女的灵魂也会得到净化。
回归神明的怀抱。
这个时候任何辩驳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人们的愚昧已经根深蒂固。
命令从帝国中心放下来的执行途中,早已被人恶意扭曲,被私-欲恶徒无限放大。
即使核定的范围荒谬的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火刑架下的累累白骨依旧堆积如山。
......
异端女巫对于帝国的现状感到尤为不满。
因为这些心怀叵测者之人的私-欲,踏入了黑暗的灰色滞留地,他们在进行最后狂欢仪式。
黑夜下的镰刀袭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繁华会直接夷为废墟。
“这个。”
茉莉想着自己将那只濒死落魄的‘野猫’带回来那天晚上。
少年抓着自己的脚踝血淋淋的手。
一瞬间星辰女巫沉入了无尽的星海之中,透过顶空苍穹的指引,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茉莉看到了堆积成山的尸骸剪影,看到了浓重到化不开的黑暗。
层层叠叠的看不清楚。
至于隐藏在黑暗中的那道致命危险的身影。
根本无法捕捉。
连掌控星辰之力异端女巫都看不清楚,茉莉只能凭着本能猜出来是个非常危险的存在。
茉莉先买了桶鲜牛奶。
转身将牛奶续订的订单,交给了店铺后面老板。
女巫的目光又落在旁边柜台上,在一张张画好图画上,盯上了新鲜的奶酪。
“我还要奶酪。”
虚弱的金丝雀需要营养可口的食物来滋养身体。
选好商品之后,茉莉从外袍口袋里里拿出珍珠手包,打开口子拿出了零钱摆在了桌面上。
之后又摸了几枚铜币。
递给了身后浑身褂子脏兮兮的送奶的小工。
“东西包好了之后,一起先帮我送到店铺去。”
“街道角十三号。”
“家里没人,放在门口就行。”
简单交代了几句。
茉莉就踏入了旁边的成衣店。
刚刚推开门,脖子上挂着卷尺的埃里克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就迎了上来。
“埃尔莎夫人!”
“您来了,今天正好到了新料子,想看看什么花色?”
.......
趁着所有人都不在间隙。
保罗扒着橱柜里火腿,挑了把锋利的刀割肉。
一片片将肉质油脂丰厚的火腿剔下来,摆在临时餐盘里,割一块吃一块。
暴躁金丝雀就像个强盗一样。
保罗才不管自己动作有多粗鲁,吃香有多难看。
也不管女巫临行前的告诫,甚至忘了城堡里还有一只会说人话的猫咪盯着。
一心沉浸在美食的海洋里。
他太饿了。
太饿了。
饿到看到肉,根本挪不动腿的程度。
身体处于饥荒时期,他的身体会疯狂渴求营养物质,本来油腻腻的火腿。
他也不嫌弃了,一口比一口香。
保罗硬是缩在橱柜面前,偷吃了好大一块。
直到吃的满嘴流油的他,听到了死寂古堡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声。
顶着一头乱发的金丝雀这才匆匆卷着干净的被单,胡乱摸了下嘴巴上的油。
然后将用过的餐具往橱柜里一推。
关好柜门。
裹着被褥偷偷摸摸跑回了餐桌上。
一脸恹恹的神情,就跟之前的表情一样。
拿着勺子一下一下的搅着盘子里的汤,气鼓鼓的咬着松软小松饼。
翠色眸子悄悄看着,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凯西。
异瞳孔猫咪昂着头。
嗅了嗅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味道,漂亮的异色瞳似乎闪过一道流光,能看穿人心一样。
“我怎么闻到一股肉的味道?”
“漂亮的山茶花,你是不是背地里偷吃了?”
暴躁的金丝雀半支撑着脸。
保罗挪动那双漂亮翠色眼眸,倪了凯西一眼。
“我偷吃?去哪里偷吃!”
“你是不是忘记了厨房里还炖着浓汤的。”
“香味这么重。”
“现在应该已经熬干了吧。”
孱弱的金丝雀指了指满是仪器的魔法塔,幸灾乐祸的笑着,干瘪的身躯隐隐有些颤动。
厚厚叠起来床单。
自然挡住了他因为贪食而鼓起来肚子。
“天哪!糟了!”
刚刚从魔女的药田里,除掉了那些捣蛋的魔精。
凯西把灶台上炖煮浓汤,早就抛到脑后了。
被趴在桌子上,笑的幸灾乐祸金丝雀提醒,它才迈着灵巧的步伐匆匆奔向了厨房。
而趴在桌上的金丝雀。
脸上的笑容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长时间饥饿之后的暴食。
保罗开始胃疼起来了。
第8章 第008章
◎暴躁的金丝雀◎
疼!
很疼!
肚子里面坠坠的像是压得铅块。
让倚在桌子上暴食的金丝雀,胸口开始有点发闷,喘不上气。
保罗刚才是佯装的烦躁,现在是真烦躁。
刚刚因为偷吃而获得‘快感’并没有坚持几秒,就被疼痛击溃。
这让他想起了出门之前,按住他手的蓝发魔女。
贴在身侧,贴在耳边说的话。
‘你饿得太久了。’
‘不能吃油腻腻的食物,肠胃会受不了的。’
她的声线有点轻,说话的时候带点冰雪的气息。
压在手背上的指尖力气不小,但是女人细腻的皮肤,又跟马尔斯公爵那只粗粝的手触感截然不同。
干净,有力的。
甚至带着冰霜与草药的苦涩与冰冷。
只要想起,垂在身侧缎带般的深蓝长发,只要想起来那张冷漠漂亮的侧颜,以及重重按在手背上的指尖。
保罗心底的厌恶几乎就溢出来了。
因为,相形惭愧。
自小生活在黑暗里的金丝雀,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肮脏。
但是跟看起来就高贵优雅的女巫待在一起,他瞬间就对比映衬成了雨靴上黏答答的淤泥。
墙角堆积,散发恶臭的垃圾。
她的手那么白。
但是漂亮的手只会压着他捣乱的手,摆弄仪器,草药,和魔法。
而他的手也那么白。
可是他白皙的手摆弄的过肮脏东西多了去了。
不堪回忆。
暴躁金丝雀弓着脊背捂着肠胃靠在桌子上。
因为痛苦呼吸变得粗重。
脑袋里纷杂思绪胡乱转动,不知道为什么兜兜转转离不开那个修长的身影。
好像诅咒一样。
这种令人无法忍耐的焦躁感,让保罗暴躁的将汤匙摔进了碟子里。
“吧嗒——”
砸的汤水飞溅。
弄脏了烛火映照下的桌布,一片片汤水飞溅出来浸湿。
他裹紧身上床单豁然起身,弄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响,“吱呀——”。
“用餐就结束了吗?”
这个时候刚刚在厨房里面熄灭了炉火的凯西,绕过房门从角落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灵巧的猫咪身上还带着肉汤香气,这个味道熏得暴食的金丝雀。
更加恶心想吐。
“漂亮的山茶花,你要去哪里?”
漂亮的异色瞳猫儿眼,穿过魔法阵的时候,身上微微闪耀着魔法的光辉。
低沉的男性声音。
听在保罗的耳朵里,总有些嘲讽的意味。
好像是它从头到尾都知道他在撒谎,好像它从头到尾都知道他背地里悄悄干什么。
但是坏心眼的不提醒。
就像是为了欣赏他自作自受,招到来反噬的痛苦一样。
“我能去哪里?”
胃部的疼痛,胸口的烦闷。
加上喉咙里那种难以压制恶心感。
让暴躁金丝雀疼脸色隐隐有点发白,本来就虚弱的身体颤颤巍巍,语气的就变得更加飘忽不耐烦。
“我要回房间睡觉,难吃的要死!”
“呸!”
感觉肚子里装的是石头,一动就锥心,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
暴躁的金丝雀。
硬是顶着一口气,拖着踉跄的步伐。
慢慢绕过那些华丽复杂的家具,回到了他刚刚出来的卧室门口。
虚虚打开的房门。
这个时候暴躁的金丝雀已经疼的直不起腰了。
迷蒙的视线因为疼痛而混淆,半遮半遮的房门在他视线里,变成了带着虚影重叠的三个。
保罗试探性的伸出满是淤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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