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封委托书,龙七还将惠安镇的定位符也一并交给了他们。
“惠安镇在我们影龙卫的辖区范围内,这定位符也是方便弟子做任务所用。还有这个……”说着又掏出了两块令牌,“这是我影龙卫的客卿令牌。临源城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两位的身份敏感,行走在外十分不便。龙主要我将这两个令牌交给二位,有事就报影龙卫的名号便是。”
怎么说呢,虽然住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已经感受过很多回了,但林婉儿还是被龙主这过于细节的待客之道震惊了。
“这就是立身持正、重信重诺的龙主吗?这人也太好了吧!”怪不得她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看谁谁不顺眼的爹都能跟他成为好友。
“恩,他观察事物确实细致入微,做事也不着痕迹,最重要的是命硬。”闻夕也难得表示了肯定,“不愧是我救过的人里,唯一一个没有对我避如蛇蝎的人。”
林婉儿跟白虹面面相觑。
“为什么啊?”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他观察细致——”
“不是说龙主,”白虹急吼吼地打断他,“是问你为啥其他人都怕你,你做了什么?”
他沉吟片刻,仔细回忆了一番。
“有的拿来试了最新研制的药物,有的切开了皮肉查看肌肉和骨骼的构成,有的打开颅腔调整了下内部比例,有的扔进寒泉——”
“行了别说了!”白虹听得脸都绿了,“听着真够生不如死的。他们要是知道会被你这么折磨,说不定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既然求到我头上来,要想活命总得吃点苦头。我若是对他们太好,就算治好了他们,想必他们也活不下来。”
别看那些家伙离开后都恨不得这辈子都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但没有一个在治疗过程中后悔的。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不得已求他帮助的,再痛再难也得死扛过去。
毕竟闻夕也不是因为自己喜欢才虐待他们的。
“啊?为什么?”
闻夕垂眸,平淡地陈述:“命不够硬,会被克死。”
两人这才想起他的命格,那个传说中见啥克啥,从亲缘到情缘全部都克得干干净净的“天煞孤星”。
这玩意儿实在太不可控了,说不准哪天路上被个石子绊一跤都能摔死。明知会被克死的话,每天都要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最终搞不好死因会是吓死。
这么想的话,还是被他虐待一番比较令人安心。
“好、好歹还活着嘛,活着最重要了。”林婉儿也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附和,“恩,起码还活着……”
还好她命硬,至今为止都安然无恙。
感谢老天爷垂怜!
未时左右,三人到达了惠安镇。
就如龙七所说,这里确实是个没什么特色的海边小镇。一条主街东西贯通,一眼就能望到头。都不用问路,便找到了那位张三兄弟所说的有间客栈。
不是什么发达的市镇,客栈自然空空荡荡,连个跑堂的都没有,而唯一的掌柜正半支着脑袋打瞌睡。
“我们该怎么找,掌柜的应该也不知道客人的名讳吧?”
白虹白了她一眼,“这还用找吗,神识一扫不就清楚了?这客栈里修士只有一个。”
闻夕笑着说:“阿婉只是没什么出门在外的经验,等走的地方多了,自然就懂了。”
况且她长这么大,除了学剑以外,几乎是被林海天当做凡人养大的,连神识都不习惯用。指望她短时间内就变成个老江湖,也太不现实了。
然而白虹不这么认为,还在继续说教。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是个修士,不要总是用看的,神识才是你的眼睛!”
女童的声音尖细,穿透力又强,掌柜的一个激灵就被她吵醒了。见这堂中难得来了三人客人,立刻眉开眼笑地凑过来。
“哎哟贵客临门贵客临门,两位客人是带女儿来我们惠安玩的吗?您来的可真是时候,这个季节我们这儿的海鲜可新鲜了,跟胶南的望海楼比都不遑多让啊,您几位可一定要尝尝。”
“谁是她女儿,她可生不出我这么大……唔!”
林婉儿一听有好吃的,立刻捂住了白虹的嘴,却捂不住她的话。
【你不是一个时辰前刚吃完的吗?】
【这不是换了个地方吗,必须试试!】
闻夕好笑地看她们在那边大眼瞪小眼,取出一锭银子,同掌柜说。
“那就烦请掌柜上两桌菜,顺便请楼上的那位客人下来一起用餐,就说我们请客。”
掌柜纳闷道:“您跟楼上的客人……?”
“本就是来寻他的。”
张三初闻掌柜的话,本以为是毒圣终于答应他的请求来见他。谁知做好了心里建设后,一下楼却见堂中只有一家三口围坐桌边其乐融融地吃海鲜,并无其他人。
确切地说,是没见到任何脸戴面具,身披红衣之人。
这可是毒圣行走江湖的标配。
——他听说的。
掌柜带他来到隔壁桌坐下,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
“隔壁桌的客人请您的。”
他茫然地看了眼那桌,竟然还发现有一只松鼠在桌上嗑瓜子。察觉到他的视线,松鼠抱着瓜子一个转身,留下个大尾巴对着他。
“坐啊。这烤鱼味道不错,强烈推荐哦!”那桌的女客十分自然地说道。
他看看那边,又看看菜,茫然地坐下,茫然地拿起筷子,吃了口烤鱼……
味道不错。
仔细想想,自从辟谷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普通的菜了,还真是有点怀——
不对,这是在干嘛?!
“你们是……”
【你就是张三吧,就是你想找毒圣替你报仇?】
同刚才一样的女声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是传音入密!
下意识地看向对桌,刚好与她对上视线。这才发现她眼中神光内敛,乃是中阶修士的象征。
他立刻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谨慎地问:【两位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你要找我吗?】
是男人的声音。
张三这才第一次将目光投向女人身侧的男人。这一看,才发现对方神气内敛,竟丝毫察觉不到修为水平。方才直到他出声发问,自己竟然还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存在。
绝对是高阶修士!
可是——
【您的面具呢?】
【没戴。】
【那您的红衣……】
【脱了。】
张三:……
他竟无言以对。
可他真的是毒圣?
那人面如冠玉,身材修长,举止优雅,神态温和。
就在他默默观察期间,那人甚至还亲手为身边的女人倒了杯水。拎起茶壶时,连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都显得格外有张力。
恩?等等!
【你连手套都没有戴,怎么敢说自己是毒圣的!】
话音一落,那人终于第一次抬眼,淡漠地看向他,然后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这一桌海鲜中,你最喜欢哪一道?】
啊?
张三条件反射地看向面前的饭桌,扫过一盘盘佳肴,最后视线在皮皮虾上停了一息。
【那便不用吃了。】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眼前这盘原本看上去鲜嫩可口的皮皮虾肉眼可见地慢慢发紫变色,最终化为了一盘脓水,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这可怕的一幕映入眼帘,惊惧之意很快便被惊喜压过。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咚地一声跪地便拜。
【毒圣前辈,请替我岑家上下六百五十八口人报仇,杀了那作乱的魇魅吧!】
所谓魇魅,是天极界域,也就是魔域土生土长的一种魔物。它们以灵体存在,无法目视。初生时如牲畜一般没有灵智,以吸食生物的情绪为生。
存活超过三百年的魇魅会慢慢开智,开始懂得吸取天地间的魔气修炼自身。而这个时候的魇魅发现,简单的情绪已经无法满足它们成长的需求,于是它们会开始穿梭于各种生物的梦境之中,直接以其记忆为食。而据说幸福的记忆味同蜜糖,沁甜可口,所以它们最爱吸食的便是幸福的记忆。这个阶段的魇魅,也被称之为魇妖。
而当魇魅修炼超过一千年,就连记忆也无法满足它们的胃口,它们会转向这世间最神秘莫测的存在——灵魂。此时的魇魅被世间称之为魇魔。普通人只要被它们吸上一口,轻则失心陷入疯癫,重则直接暴毙。而若是三魂七魄直接被吃掉一样,即便轮回转世也会命格阴煞,早夭而亡。
对它们而言,以修士经过淬炼的元神最为美味。因此,魇魔可以说是以修士为主食的生物,而高阶魇魔甚至会专门猎杀高阶修士。它们的攻击又大部分都直接作用于灵魂,可以说是防不胜防。因为这一特质,若没有提前针对性防护,那别说同阶了,就算是高出魇魔一个境界的修士也会栽在它手上。
所幸这世上能修炼到这种水平的魇魅屈指可数,大多在还未开智之时便夭折了。而高等级的魇魔几乎难以遏制其吞噬灵魂的欲望,一旦它开始狩猎,那过于明显的特征非常容易被发现,从而遭到一群高阶修士的围剿。
照理来说,魇魔一旦出世,就是众矢之的,毕竟它吃起灵魂来可不管你是仙修还是魔修。可张三家都被灭门了,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想要报仇竟然还求到了他面前……
那魇魔怕是来路不小啊。
还有,他口中的岑家……
闻夕与同样敏锐的白虹对视了一眼。
不会那么巧吧?
53|第 53 章
张三,真名为岑溪帅的筑基期修士重新坐回桌前后,那盘已经变成脓水的皮皮虾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林婉儿让他边吃边说,虽说早已辟谷,但盛情难却,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让他放下了心里的大石,乖乖坐下吃了起来。
【你说的岑家,是东海的那个岑家?】
【是的,就是东海三大家族之一,统治北方七十二岛的岑家。】
白虹和闻夕闻言同时沉下了脸。
林婉儿后知后觉地放下筷子,问:“是我知道的那个岑家吗?”
说起东海岑家,他们在东海三大家族之中势力位列末席,成为谈资的更多还是因为家中出过一位人型仙芝,让原本差点断绝传承的岑家又延绵了数百年。但即便是末席水准,家中镇族之长仍旧是一位化神期的高阶修士。
想要吃掉这样一位修士,之后还有余力灭他们满门,那这只魇魔至少也是化神期的修为。一只化神期的魇魔,之前竟然毫无存在感,它到底是怎么忍耐住自己吞噬灵魂的欲望的?
嫌一直传音麻烦,闻夕让白虹设了个简单的隔音结界。
“岑家具体是怎么被灭,你又是怎么逃出生天的,详细说一说。”
想在魇魔的眼皮子底下逃掉,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尤其是对面选择屠杀全岛,吞噬整个家族灵魂的当口。
“其、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当时就、就不在岛上……”面对对面两人嫌弃的眼神,岑溪帅立刻辩解起来,“我当时奉命去岛外采买,只是刚离开家族结界的范围没多久,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吧,就听见‘轰’的一声……”
林婉儿问:“就打起来了?”
“不。”回忆起当时的场面,岑溪帅仍旧无比惊惧,“是魇魅,那只魇魅的虚影……那么大,就像岛屿那么大,把整个家族驻地都笼罩了进去——”
他激动地喘了几口气,“当时在附近的族人全都拼命往岛内赶,我吓破了胆,没敢进去。谁知,谁知他们就那么一去不回了,一个也没出来,没出来……”
几天后,其他几大势力的联合会议找他了解情况,他才知道偌大的岑家竟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了,而那晚出现在家族驻地的虚影是魇魔在进阶时才会产生的异象。
“也就是说,在你离开家族驻地时还风平浪静的岑家本岛,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被那只魇魔灭门。它还因为吃了太多的灵魂,修为达到大圆满,直接在你们本岛上进阶了。”
岑溪帅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我在会议上请求其他几大势力的前辈,请他们出面剿灭那只魇魅,替我岑家报仇。可谁知那些人全都推三阻四的,我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求到毒圣前辈您这里了。”
“他们不轻举妄动是对的,在吸收了你们整个岑家的灵魂后,那只魇魔怕是已经到了其他魇魅从未到达过的最高境界。一只合体期的魇魔,这世间可以对它造成威胁的恐怕也没几个人了。”
岑溪帅一听更绝望了,充血的眼瞪得老大,“难道说,毒圣前辈您也……?”
闻夕没有回答他,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它现在还在你们岑家驻地的本岛上吗?”
“没有,第二天天一亮,它就消失了。”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一只为了保护自己,甚至克制住了吞噬欲望的魇魔,苦心孤诣成百上千载的岁月后,设下圈套一口气吞吃掉足以令自己直入合体期的巨量灵魂,成功脱胎换骨之后,竟然还选择继续隐藏身份?
不提合体期的魇魔吞噬欲望到底强烈到什么地步,能否被克制,光是它的这份实力几乎可以说是无敌于天下了,它竟然还要继续卧薪尝胆?一鼓作气干脆将整个东海吞下,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它到底图什么?
又不是仙修,讲求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还是说……
它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风光?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也没多大意义,既然它选择了潜伏,那在它再次兴风作浪之前,他们也只能被动应对。说到底就算要降妖除魔,那也得知道它在哪儿才行。
“都不知道在哪儿还怎么杀啊。”
白虹的心直口快,让岑溪帅原本就有点沉重的心情更加不堪重负。生怕闻夕因为麻烦就拒绝的他再一次推开椅子跪倒在闻夕面前,开始不停地磕头,每一下都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
“毒圣前辈,求求您,求求您,不管您要我做什么都行。请您千万不要不管我!要是您需要我的这条贱命,我现在就——”说着竟然掏出一柄匕首,作势就要往自己心口扎下去。
林婉儿吓了一跳,立刻将手中的筷子掷了出去,打在他的手腕上。
匕首确实落地了,但岑溪帅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上。毒圣前辈不要他的命,那这个委托就意味着他不接了。那他岑家一族人的仇,岂不是——
不行,不可以!
“前辈!求求您,我——”
“停停停,别激动,我们没说不帮你。”
好说歹说,终于让情绪激动的岑溪帅重新坐了回去。
但光是安抚也没用,问题仍旧没有解决。
白虹说的没错,不管那魇魔有多难对付,找不到它的位置那一切都无从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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