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的欧洲少女,穿着对于这个天气略显单薄的淡黄色长裙,手持五朵从未见过的花朵,一种花瓣是黑白相间颜色的花朵。浅黄的颜色,轻柔的仿佛云端上的梦境,在一群肃穆的黑西装中格外明显。
若是持花而来,祭奠死者,即使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们也没有赶人的理由。
但那花朵如此怪异,除非是颜料着色,否则自然不可能生出这么奇怪的花朵。而且祭奠死人,怎么会拿人工上色的奇怪花朵?
这个人的来意不明,那花朵很可能是异能化物!
“阁下是什么人?”广津柳浪上前半步,挡住了娜塔莎的去路。
“教堂的门没有关,我看到这里有丧礼,来给他们送一朵花。”娜塔莎面无表情地半垂着眼,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的感觉。
“若是为祭奠友人而来,前方的路畅通无阻;如果是心怀他念,或者是敌人,那么这条路到此为止。”广津柳浪不疾不徐,没有放下谨慎,也没有过多的敌意,平静说完上述话语。
娜塔莎声音恹恹:“我不会破坏他们的葬礼。”
如果是友人,直接表明身份既是,但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叫人反而不能放心。
“广津先生,她应该不是敌人。”出声给娜塔莎作保的中原中也表情有些复杂,他像是想起那天下午梦幻般的场景,被打趣的青年,被搭讪的少女,还有青年薄红的脸颊。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却已不再可见。
“你是想给他们送花吗?”中原中也说,“那就去吧。”
若是平常,挡路的东西娜塔莎会毫不在意地、像掸落尘埃一样拂去。
但如她所说,她不会破坏这个葬礼。
广津柳浪知道中原中也是旗会的一员,上面五个死者最好的朋友,他在这个场合说的话非常有分量,值得相信。
所以,广津柳浪退回人群中,将前行的道路让开。
娜塔莎走上台前,从左往右依次放上了一朵黑白相间的奇花,但放完中间的花朵后,她先给最右的棺椁放下花朵,最后走回右边第二的棺椁前。
她站在棺椁前驻足了一秒,垂头凝视:“啊,真是悲哀啊。”
这是属于钢琴家的棺椁。
娜塔莎抬手将最后一朵花放在棺椁上方蒙盖着的黑布上,花瓣中即使同为黑色的部分,比起暗沉的黑布来说也格外有光泽,显得生机勃勃。
即使是刚被摘下来的花朵也不可能有如此生机盎然的气息,在充满死气的棺椁面前,奇花的生意更加突出。
花朵落在黑布上,娜塔莎的嗓音显得格外平静:“愿你们来世生活在和平中。愿你们来世遇到战争也有反抗之力。”
话音落下,五朵花同时发出奇异的光芒,在所有人警惕的注视下,五朵花只是在光芒中静静的消失。
从有到无,消失在空气中。
如同这五名青年的逝去一样。
在众人眼中,明显是异能创造的花朵静静地化为光线中晶莹的尘埃。
——就像是异能发动了一样。
异能实现了吗?
许多人的眼中都的确出现了这样的疑问。
异能的效果,如少女发动时所说的那样吗?
是对来世的祝福?
若是这样……有些人的眼中出现了不同的光芒。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中原中也拧起眉头,压低的声音有些头领式的威严。
“送完花了,就下来吧。”
中原中也用干脆的态度挡下了对少女的打量。
就算少女没有恶意,但在这样微妙的时机出现,在距离首领这么近的位置释放未知的异能,这些可疑的举动本身就会让风声鹤唳的港口黑手党把人扣下。
但中原中也还是出声保下了无意间闯入黑色世界的少女。
因为她是钢琴家喜欢的少女。
第12章
……哈。
太可笑了。
蛞蝓在干什么?
太无知了吧,他难道以为那个少女是个无意间闯入这里、柔弱无助需要他保护的女孩儿吗?
难不成还觉得自己帮了人并且在怡然自得?
——可悲,太可悲了。无知到让他感到可怜的程度了!
太宰治默然的视线在中原中也表情严肃的脸上轻轻扫过。
他难道就没想过,那个少女仅是路过教堂,为什么一走进来就能确定哪个棺椁属于谁?
因为棺椁与棺椁之间那点难以察觉的尺寸差异以及五人的体型。
可笑的是,中也还以为有那样眼力和恐怖记忆力的人,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可怜。
他见到她的那天,应该是她来横滨的第一天。
距今时间不超过五天,除去旗会聚会的那天以及五个人各自做任务的时间,能同时见到五人的时间段不多,那少女顶多只见过他们三次。
……不,应该只有一次,在那天的下午。
她仅凭一次见面的机会就记住了五个个头相差不多男人的体型和身高,而且五个人不可能是笔直地站在一起,几个人在一起走路的时候还会有弯腰、搭肩、低头的动作。但她仅凭眼力记住了五个人的身体数据,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在有高台和黑布产生视线差的情况下一眼就分辨出棺椁之间微妙尺寸的差异,从而找出想要找的人——那个棺椁是属于钢琴家的。
……是名为爱情的邂逅吧。
那个少女是不会动心的,所以是钢琴家喜欢的她。
中也也知道——他应该是无意间撞破了这个秘密。
钢琴家虽然不如公关官心机深,但也不是会被人轻易发现秘密的人。
能被中也发现,应该是钢琴家暗恋少女的时候被中也不小心挑破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兄弟的未亡人吗?
真恶心。
哪怕是暗恋的少女也只是暗恋,根本没有实质性关系。
自以为是的重情重义真令人作呕。
……
森鸥外对登上门来的少女身上的谜团很感兴趣。
欧洲人,又一个欧洲人。
前有一年前暴露出真实身份其实是法国超越者的兰堂,后有三天前杀死了港口黑手党五名成员的欧洲暗杀王魏尔伦。欧洲的异能者在港口黑手党这里已经成了危机和风险的代名词。
少女的表情很明显是没有在意中也说的话,尽管那孩子的意图是保护她。
让未知敌友的人带着未知的风险离开不是森鸥外的作风。他习惯于掌控全局,然后做出最优解,所以,风险需要被放在已知之中,即使它尚不能解决。
森鸥外见少女要走,森鸥外有了动作。
但比他更快的是太宰治。
太宰治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森鸥外斜前方,也挡住了森鸥外向外迈的脚步。
“?”森鸥外非常意外地看到主动挡在他前行方向的弟子。他的弟子性格消沉,一般的事情惹不起他的兴趣,甚至非常乐于看他吃瘪。如果他因为没预料的事情招来麻烦,太宰会很乐于看他狼狈兮兮的样子,哪怕可怜到连命都要在下一秒没掉,他也得在旁边先拍手叫好,然后再给他打电话叫救护车。
太宰挡住他的意思是……
这不仅会有麻烦,而且是他惹不起的麻烦?
森鸥外神情有些怪异。
……就算这名陌生的少女在他面前毫无预告地用了异能,他也只是想打探情报。现在是多事之秋,有一个声名恐怖的魏尔伦在旁虎视眈眈,他是傻才去主动招惹麻烦。
…………就连打探消息也不行?这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一直说森先生是可悲的中年人,但……
算了,为自己隐蔽的性癖而莫名其妙的死掉还是太惨了点。
“哎呀,娜塔莎,你就这样出现又就这样离开,会让人很困扰呢。”
“别叫我娜塔莎。”娜塔莎冷冷地说。
“哦?”太宰治毫不作伪的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以为这句话的重点是,你出现的时机很不是时候呢。”
“关我什么事。”她转身打算离去。
“娜塔莎也觉得很可悲吧,前几天还在眼前生龙活虎的出现,现在却静静地躺在棺椁里。”像是和娜塔莎较劲一样,太宰治硬是和她作对,她不让他叫娜塔莎他偏要叫她娜塔莎。
一个幼稚鬼。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的存在。如梦似幻,如电如露。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五彩泡泡,轻轻一戳就会消失不见。”
谈论着生命的太宰治没有惋惜,没有悲叹,就像在陈述一个自然定律似的冷静。
“娜塔莎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娜塔莎维持着转身的动作,看着太宰治,突然,她冷笑了一声。
或许是被少年一直听不懂人话似的叫她娜塔莎而激怒了,或许是太宰治谈论生命之脆弱时恬不知耻的样子惹笑了。
娜塔莎重新转回身子,和太宰治面对面。
“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娜塔莎冷笑着,一瞬间眼中充满了讥讽和鄙夷。
太宰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颓丧黑暗的气息涌动,如同无光地域中诞生的鬼之子。
他面无表情地说:“看到这场葬礼,我心有所感。”
娜塔莎平静地看着太宰治,然后平静地给了他一巴掌。
太宰治被打得偏过脸去。
“!!!”
不只是对两个谜语人惊疑不定的中原中也,所有人都为娜塔莎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惊呆了。
“看在这是他们的面上,你只有这一巴掌。”
他们,就是这身后的五人。
“你自以为是的冷静,不过是没有尝过失去的滋味。”
“如果有一天你珍爱的人死去,你根本说不出这么轻松的话。”
“——‘生命真是脆弱啊’,这样的话竟然由你说出来,真是讽刺。”
“生命根本不是这么轻易的东西,别自以为是了。”
“——你难道以为你有‘活’过吗?”
娜塔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教堂。
这一次的离开,没有任何人阻拦。
诡异的是,不管是被打的太宰治还是站在旁边目睹所有的首领都一言不发。
这样奇怪的发展,就连中原中也也下意识放任少女直接离开。
森鸥外在观察着自己的弟子。
被少女毫无理由地打了一巴掌后,他没有生气;被骂不懂生命之后,他也没有露出冰冷的表情。
诡异的是,被人骂了之后的弟子,眼中的光亮竟然微不可见的增加了。
………………他的弟子,没被打出毛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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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机器人亚当和娜塔莎非常不幸地打了照面。
牢记着宰主警告的亚当大惊失色,非常想化为虫豸,钻入土里也好,飞上天空也好,让宰主看不见他。
机器人宕机的时候,宕机前做的最后动作是自欺欺人地转过身背对娜塔莎。
——掩耳盗铃。
等亚当主机板重启之后,他发现宰主已经离开了,而它也在宰主面前幸运存活。
“这就是所谓的‘死里逃生’吗,本机有新的经验加一。”
而亚当与娜塔莎之间的互动也尽数落于有心人的眼中。
一个来自欧洲事务署的警探,竟然对她表现出了回避的姿态。
要知道,即使是面对暗杀王魏尔伦它也是毫无畏惧,并且对他展开追捕行为。
——那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第13章
娜塔莎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她会随心所欲地说脏话,做事毫不顾忌后果,侵害她生存的人她会毫不留情地杀死。她对外界并不存在足够的关心,很少涉及他人他物,但她又过得随心所欲,是个客观标准理中十分不会看人眼色的家伙,就算是总统来了也不能让她多给分面子。
但她有时候又会展现出令人惊讶的忍耐,这是她非常突出的一个优点。
她尊重别人为了活下去而非常努力的样子,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她憎恶将人类作为工具使用、尤其是利用他人的无知使其送上性命的手段,因为她也是这样憎恶着会这般对她的行为。
大概这就是中国古语中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
但即使这样,娜塔莎也不是一个拥有通常意义上的善恶观的人,她也并没有反战到极端的情绪,甚至认可存在着必要的牺牲这样的话。
看起来好像有些矛盾,但这已经是娜塔莎对待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三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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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又碰到了魏尔伦。
这个杀了五个毫不相关人的暗杀王正坐在露天的咖啡桌前姿态优雅地喝咖啡。
金色的阳光照在他淡金色的头发上,氤氲出一层不属于魏尔伦的光芒。他的表情淡漠出尘,既没有一击得手的满足,也没有杀死人类的冷酷。
他淡漠的好似没有感情,犹如端坐高天的神子,对人世间的一切发展都无所触动。
魏尔伦有一副非常俊美精致的长相,就算是再痛恨他的敌人也不能否决他外表的好看,因为美是有客观标准的。
痛恨魏尔伦的人,只会骂他的心冰冷残忍,没有一丝属于好的事物,配不上他美丽的皮囊。
魏尔伦会将这些评价毫不在意地收下,然后平静地送这些去死。
他的心没有好的东西,也不存在坏的东西。他只是单纯的站在了和人类敌对的那一边。
娜塔莎刚从举办旗会五人丧事的教堂里出来,走出去不过百米,就碰到了魏尔伦。
从他坐着的角度,如果眼神好的话,甚至能通过教堂没关的大门看见教堂里的情况。
现在还能看见中原中也正作为港口黑手党同伴的一员和五人做告别仪式。
——大喇喇坐在这里观赏成果。
真是明目张胆。
魏尔伦用了一些暗杀和谍报的技巧,使他即使坐在临街的这么显眼的位置,但一般人看过来会首先忽略他的存在。
魏尔伦看到宰主的瞬间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知道自己的技巧瞒不过她。
在娜塔莎发现魏尔伦的瞬间,紧接着魏尔伦也注意到了她的注视。
魏尔伦捏着咖啡杯杯柄的手指微微捏紧。
宰主……为什么会出现在横滨?
宰主刚才还进了教堂,给那几个人类送了花。
宰主什么时候和那些人有了交际?
未知,未知,未知……都是未知。
东方岛国渺小的人类不在他在意的范畴之内,纵然有几个挺聪明的脑瓜存在,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虫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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