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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羽坐在回程的车厢内。脑子里没有想别的,反反复复,一字一句都是中原中也此前告诉过她的事情。
——“英国那边的贸易出现了卡顿。”
“你怀疑他们故意拖延日期,想要暗中做些小动作?”
——“嗯,算是吧。”
英国那边的事情啊……
看起来中原中也还挺为这件事头疼的。
绘羽躺在座位的靠椅上,视野里越过一排一排的行道树和路旁的一间一间商铺。
英国的话……诶,她突然想起来,迹部景吾不就是一直待在英国吗?或许去问一问他,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消息或者内幕。
打定主意,她叫停了前面开车的虎次郎。
“花山院小姐是突然有什么事情么?”他疑惑地踩下刹车转回头,敏锐的触觉让他意识到这里面有些不简单。
“啊……我,我突然想起来,等下我和一个朋友有约,就在附近的咖啡馆,”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下午我要陪朋友去逛街,所以就先不回去了,麻烦您让我在这里下车就好。”
“好的花山院小姐,那您一定注意安全。”
靠边停好车后,他打开车门让绘羽离开。
但是,常年干黑.手.党工作的人,哪里是被这么几句话就轻易糊弄过去的。于是,他多长了一个心眼,没有被她随口的几句话轻易敷衍过去。
他退到了拐角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特意等到绘羽走远了几米。
他闪身而出,悄悄地跟在了绘羽身后,一路探查到了她最终要去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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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办公室内。
下午三点,天光正亮堂。室内落地窗的窗帘为了遮蔽上光拉拢了一半。透过窗的光被窗帘生生截断了一部分。中原中也坐在昏暗的阴影处,虎次郎站在他对面明亮的地方,向他做着汇报。
“……以上,就是花山院小姐下车后的动向。”虎次郎关上文件,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
中原中也漫不经心地转动钢笔。眼睫轻微抖动,在眼底晃下一小片细密的阴影。
“你刚才说,”他沉声开口,“你看见绘羽下车后,进了迹部家的公司大楼,是吗?”
“是的,中也大人。”虎次郎直视前方,将自己看到的场景又复述了一遍。
中原中也一边沉默地听着,转动的钢笔渐渐慢下来,直到完全停止在指间。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地指使某个人去监视绘羽,也没有想要完全掌控绘羽的一举一动。今天的事情,只是虎次郎自己察觉出不对劲,所以才会留心跟着她,然后将她的行程汇报给他。
然而,他又能怎么办呢?
或者,他又能以什么样的立场,做出些什么反应呢?
他好像对她……真的毫无办法。
“中也大人,要不我再去打探一下……”下属觑着他略显阴郁的脸色,小心翼翼提议。
中原中也静静地出神了片刻。
“不用了,就这样吧。”
他摇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面无表情地挥手让下属退了出去。
第65章
中原中也第二次和她一起回了家。
由于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会先一两天拜访, 同时身为他们家紧密的商业伙伴之一,中原中也自然成了他们家的贵客,座上宾, 受到了家里的高规格接待。
餐食用具依照他的喜好预备了一份,客房重新布置打扫,吃饭的时候坐在了爷爷左手边, 和父亲平起平坐,把哥哥也比了下去……
中原中也倒是大方坦荡地接受了一切, 并不为此感到诚惶诚恐。随便和家人聊天也不怯场拘束, 除了必要的礼貌客套外,其他随性得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
——和他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手.党身份一样, 在社交方面, 中原中也同样是一个恐.怖.分.子呢。
不得不说,中原中也的社交能力真是让人佩服。
绘羽这样想着,站在梳妆台前, 整理了一下礼裙的领口, 将套在臂膀上的蕾丝手套又向上提了一些。伸手向首饰盒中,正准备挑出一个搭配礼裙的发饰。
忽然。
——“啪嗒”。
身后的房门打开,又闭合。
绘羽转头看了一眼来人, 毫不见怪地又看回镜子, 在发间比划着发饰的位置,“你那边都准备好了?还有空跑到我这里来晃悠。”
“我只是一个客人而已,我需要准备什么?”中原中也悠悠然的声音落在身后,由远及近, “倒是大小姐你, 是该好好准备一番。说不定这场宴会的焦点都在你身上了。”
绘羽挽起头发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措手不及的, 她被人环着腰身从背后抱起来,又翻了一个面。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坐在梳妆台上。
面对面的身位,鼻息交缠。
双脚离地的悬吊感促使她条件反射地勾住他的脖子。他的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与她只有几寸不到的距离。由此,她周围形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禁制。她试着动了动,但立刻就被掌握在后腰的手挟制。
好危险的姿势。
“我警告你,”她故意沉下脸,放狠话,“平时做什么都可以,但今天你不能乱来,否则我要是宴会上出了纰漏,有你好看的。”
今天她是主家的一员,担任着繁重的社交任务,必须留足精力应付形形色色的人,不能由着他的脾气任性。
中原中也身上的气息随着他的体温蒸过来,细细密密的,冲击得她有些头晕。疏忽的间隙,后颈又被他牢牢控制住。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他说,“无论那些急于向你推销他家儿子的大家长,和你家里人说了什么,你都不可以搭腔,场面话也不可以说。”
……好蛮横的要求。
他平时看着倒好说话,很多事都是顺着她来的,唯独这类事情上不讲道理。
绘羽垂首思索片刻。
见她没有说话,中原中也收紧拢住她颈后的手指,把她往身前一拉,俯身凑向她的脸颊。
绘羽下意识地往反方向避开。
“……不行不行,等会你别把我粉底蹭掉了。”
“……不行不行,这里也不可以。唇妆花了更难补。”
“……不行不行,这个地方也不行。”
绘羽被迫仰头,承受颈间灼热滚烫的一吻。中原中也几乎是在追着她烙下印记。她向左逃,那个吻便随之向左追赶;她向右躲,那个吻便随之向右出击。
最后绘羽实在是拗不过他。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马上要到时间了,你快放我下来。”
黏黏糊糊的吻停在她的耳垂下方。
绘羽趁他动作有所松动,抓住机会,从他怀抱中逃了出来。双手一撑桌面跳了下去,对着梳妆镜迅速将头发整理挽好。
中原中也站在她身后,朝她空荡荡的耳垂上望了一眼,问道:“要带什么样的耳饰,你选好了么?”
绘羽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打开首饰抽屉,随口回答,“还没有,正在挑。”
“我看你也不用费心挑了,我这里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他从西装上衣内衬口袋中取出一个方形小盒子,靠近她身边,“今天晚上你就带上这件耳饰去吧。”
绘羽不明所以地打开盒盖。黑色的绒布衬托着两枚以蓝色宝石镶嵌的耳坠,切割精致,毫无杂质。在灯光中一映衬,流转出透彻的光晕色彩。她心中若有所感,打量了一眼中原中也的装扮。
一身板正考究的深蓝色菱格纹西装,和他平日工作时的黑色大相径庭。比起平常因黑色给人的压迫气势,这身倒是糊弄出了彬彬绅士的气质。
领带上点缀了一只精致的领带夹,蓝宝石材质,和给她的这副耳坠的款式几近一致。
暗戳戳地,不着痕迹地秀情侣款的观感。
她心里并没有太强的排斥感,嘴上却仍然逞强。
“我有拒绝的机会吗?”
中原中也对此早有准备,又从衣袋中掏出两个小盒子,“你要是不想带耳坠,这里还有项链,发饰,或者戒指,你可以从中任意挑一个。”
……这是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不过她也不太在乎,带上就带上吧。何况这副耳坠的款式也还算符合她的心意。
“那算了,还是别太麻烦,”绘羽看向镜子里妆容严整的人,“就这幅耳坠吧,既不招摇又满足了你的要求,挺好的。”
“好。”
中原中也轻轻笑了一下,从盒子里挑出耳坠,倾身朝向她的耳尖,小心细致地将耳针穿过她的耳洞,微一用力,耳针合上卡扣。
“很好看,很配你这件衣服,”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头,同她一道看向镜子的目光透露些许满意,“看来我对于首饰的品味还是不错的。绘羽,你觉得怎么样呢?”
“还可以吧。”她不咸不淡地评价,“和你的领带夹很搭,这才是最主要的,不是吗?”
绘羽不藏着掖着,也不拐弯抹角,直白地点破了他的心思,隐约有种要狠狠扳回一局,出一口气的感觉。
那哪能什么便宜都让他占全了。
她调整了一下耳坠的位置,转身毫不客气地把中原中也推出门外。
“好了中原先生,您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请先出去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
在房门关上的前一刻,中原中也回身扒在门口,屈起手臂撑开一条门缝。
“今天你还要留在东京吗?还是要回横滨去?我记得你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学了吧。”
“怎么?你晚上想让我跟你一起回去?”绘羽一眼堪破他的“刻意用心”。
“既然已经被你看穿,那我也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铺垫了,”中原中也从缝隙中伸手,见机捏住了她的掌心,“我去跟你父兄说一声,把你一起送回去。晚上宴会结束的时候记得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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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晚上,中原中原和绘羽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
作为这次寿宴中主家的成员,绘羽一直待在父亲身边。同时,她身为花山院家适龄的、唯一未嫁的女孩,自然是各路搭讪的夫人太太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虽然大家都知道之前她和鹰司差点订婚,但好巧不巧,准未婚夫这不是临门一脚挂掉了嘛。绘羽又恢复了单身身份。这机会一空缺,有心人如“豺狼饿虎”般扑了上来,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人捷足先登。
家世优越,乖巧礼貌,盘靓条顺,谈吐合度——真是标标准准的优秀世家儿媳模板。这种抢手人才,不瞄准了赶紧下手,那可就嫁一个少一个了。
于是,宴会一大半时间,绘羽都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绘羽,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秀子阿姨呀,小时候你经常来我家和吉礼那小子一块玩的,那时候我还抱过你……”
“绘羽,你现在经常待在哪里?是在东京吗?哦,横滨啊……正好,我的小儿子田一也在横滨,在他爸爸那里学习一下公司事务,哪天你要是有空了来我家坐坐……”
不管她们说的真的还是假的,绘羽全部都敷衍但不失得体的应付了几句,剩下的,都交给父亲和继母挡了,她只在旁边充当好氛围组陪笑即可。
——中原中也不愿意让她搭腔,正好她也懒得绞尽脑汁想些应付的话。沉默闭嘴微笑三件套,省事又省力。
宴会大厅内,中原中也被人群分割在了另一头。他的身份地位,也注定了不可能在觥筹交错的场合清静下来。和绘羽一样,一轮又一轮妄图和他攀谈的人扑上来,有的没的和他扯半天。
“哎呀,中原先生,真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有机会能亲自见到您,您还记得我吗?我是……”
“中原先生您好,我是……您上次和我们公司合作,还夸赞过我们……”
“中原先生,您最近有空吗?可否赏个脸……”
中原中也举着酒杯,一边口头随意敷衍,视线却穿过重重人群,定格在了绘羽身上。
她的耳垂上一直带着他送的那副耳坠。在那些各怀心思的夫人们问话期间,耳坠上的蓝宝石时时刻刻地轻微晃动,在那些人眼底折射出不可忽视的耀眼光芒。
隐秘的、无形的、又无处不在地占据着她,拥有着她,炫耀着他的存在。
这种微妙且隐晦的感觉让他很受用。
中原中也上挑起唇角,在众人叽叽喳喳的奉承间,因为与这些毫不相干的事情,而心情不错地又饮下一口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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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后,绘羽没有留在东京过夜。
第一,确实因为学校即将开学,她早些回去做做准备比较好。
第二,中原中也已经提前给她安排好了,让她晚上和他一起回横滨。
家人那边早已打过招呼,中原中也很顺利地,大摇大摆地将她领了回去。
宴会上喝了不少酒,过了一段时间,绘羽感觉到酒劲有点上头,车里又晃又闷。因此坐到半路,离横滨市区还剩一两百米距离的时候,他们便下了车,慢悠悠散步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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