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长和姐姐——津岛修治,津岛修依,都是十分聪慧的人,所以我知道他们并不会无缘无故就将我丢在这里。
跟他们比起来,我似乎真的很笨拙,兄长总是称呼我为笨蛋,叫我不要烦他。
不过,我觉得笨蛋这个词或许也没那么差吧?因为哥哥偶尔也会在私下里把父亲叫做笨蛋,你看就连笨蛋都能当上家主呢。
所以我不介意做个笨蛋。
虽然哥哥姐姐对我的态度总是时好时不好,但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唯二清楚我其实觉醒了术式的人。
在六岁生日刚过去的第三天,我觉醒了名为满嗜的术式。
本来我以为这会是一件开心的事。
自我明事理后就被家族的侍女们灌输有关咒术界的常识:咒术师方为人上人,非咒术师者与废物无异。以及只有身具术式才有资格成为咒术师。
废物津岛修治:......
虽然津岛家并非像其他咒术世家那样无比歧视非术师,但若是能成为一名二级乃至一级咒术师,绝对是为家族扩充实力的好办法,也会受到足够的重视。
就比如修依姐姐,如今家里大部分资源都在向她倾斜,为的是她能早日抵达一级咒术师水准,虽然她好像并不在意这点。
我曾一度认为我那强大又冷漠的长姐永远不会情绪外露,直到难得的休息日,她回到家中从哥哥口中听闻了我的术式。
那是我第一次在长姐的脸上看到那般怪异的神情。
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姐姐低垂了眉眼,那双与我同样颜色的鸢眸中夹杂着我尚且看不明白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
津岛修依:“修栗,不要告诉任何人。”
对此我只是歪了歪脑袋:“父亲呢?”
“也不要告诉他。”一旁的哥哥回话道,“他不配知道。”
于是面对着与我最为亲密的两个血脉至亲,我的回答是:“好的,我明白了。”
那时我意识到原来姐姐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啊,她会在乎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们,虽然这个在乎的成分微乎其微,平日里基本感受不到,但我还是很开心,姐姐是在乎我的。
作为三人中年龄最小的小妹,我时常觉得自己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但我唯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我的哥哥姐姐永远不会害我。
哪怕哥哥总是十分嫌弃我,哪怕我永远不了解姐姐。
哥哥曾说过,姐姐是他见过最会摆棋子的人。
一开始我实在不明白摆棋子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按照棋盘上的网格一一铺平摆上去么,不过在被叫了两声小笨蛋后,最终我还是得到了来自兄长的解释。
“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可能成为她手中的棋子哦。”津岛修治在说这句话时,执起一枚桂彻底将死妹妹的玉将,轻巧赢得了这场将棋的胜利。
“那么我们有一天也会成为姐姐的棋子么?”无知的孩童天真询问。
“......或许就连她本人也不会例外呢。”停顿了好一会儿,津岛修治才开口,随后他伸手打乱了早已成定局的棋盘,语气不愉道,“你怎么输得这么快啊,笨死了,再下一局,输慢点。”
我:“ 噢。”然后就真的输慢了许多,当然全靠哥哥对我的放水和引导。
......
思绪飘远了,我晃了晃脑袋,伸手捡起水潭旁的一块鹅卵石,蹲在地上开始涂画。
人活着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无所事事,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就算这不是那时哥哥的原话,但我猜他大概是这么想的,不然他就不会那般对我说教了。
于是在五条悟的视野里,小小的女孩手拿一颗鹅卵石,在黄色泥土的地面上打了一个矩形的框架,然后就开始在里面作画。
她似乎把泥土当成了纸张,纸张上画着坑坑洼洼向外延伸波纹的水面,以及水面之下永远保持着活力的游鱼(因为不活力的会被仆人们换掉)。
画得倒是挺不错,看得出她在画画方面也算是有些天赋,只可惜这样的天赋在咒术界毫无作用,只会受人耻笑。
支着脑袋瞧了一会儿小孩的简笔画,五条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后瞬移到女孩身后,准备来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要是吓哭了,大概会很好玩吧,少年恶趣味的想。
只不过令五条悟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并没有因突如其来的惊吓而惶恐,反而在看到他的行为后眼里充满了了然,就好像这样的恶作剧对她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了一样。
我:我哥经常吓我的,习惯了。
二人视线相对,五条悟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被迫仰头的女孩。
话说这真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么,清澈、透亮,没有面对未知事物的畏惧。
到底是她不懂何为畏惧,还是真的不怕?
虽说远不及六七岁时的他优秀(没错,五条悟自傲得很,他才是最棒哒),但对比家里那些差不多年龄,却仍旧傻憨傻憨的小屁孩们来说,这样的心理素质已经是上佳了,不错不错。
“哟,你叫什么名字?”吓人没吓成的五条悟开口问道。
......
当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从后方投射下来,挡住了我所有的光线后,我抿了抿嘴嘴。
已知:这里是五条家,除了我的亲属们,没有我认识的人,也没有人认识我。
而且根据这个能将我全部笼罩住的影子判断,对方超级高大,说不定比父亲还要高,那就说明大致是“他”不是“她”,以及他应该是一个大人了。
那么一个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大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我感受不到身后之人的意图。
难不成是想要将我推进面前的小水潭里?......可是大人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吧。
虽然他们大多性情古怪,总喜欢做矛盾的决定,嘴里说着让人不舒服的话,但他们不会再恶作剧了,相反会选择更加残酷的方式让一个孩子臣服。
我明了,身后站着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大人,不然的话,对方早该开口指责我的无礼了。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
在我站起来缓缓转过身后,周身出现的强大咒压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很快这股压力就消失了,紧接着是少年短促的轻笑。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其他企图,单纯是为了打趣,观察他人反应的轻笑,由此可见笑声主人的恶趣味。
在笑声中,我缓慢抬头,对方俯身,于是一双明晃晃的蓝眸子撞进了我的眼里。
银白色的睫毛之下,蔓延着无限蔚蓝的水波向外扩展,这双被赋予无数神秘色彩的苍空之瞳,它比人们口述中的六眼要耀眼许多,哪怕逆着光也无法掩饰其中的璀璨。
不过在惊艳于这双眼睛的同时,我亦知晓了此人的身份。
眼前这个和姐姐差不多大的白发少年,是凌驾于我所知道的所有人之上的存在——五条悟。
一个我绝对绝对不可以招惹的家伙。
救命,我遇到父亲告诫之言里的主角了。
第3章
“初次见面,我是津岛修栗。”
我向眼前的少年行鞠礼,随后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
尽管我确实很喜欢那双蓝眼睛,但在咒术界,越是传承悠久的世家,规矩就越多,在外不可失礼,以及——仰着脑袋真的好累,这人为什么这么高!
“怎么突然就变成缩头乌龟了?”你明明一点都不怕。
清朗的少年音从上方传来,对方尾调上扬,带着不属于这座古老宅邸的活力。
“喂,你是害怕我啦。”看着下面收起圆溜溜的眼珠,只拿个漆黑的脑袋顶对着他的小女孩,五条悟顿感无趣,果然啊大家族的人都是一个样子,呆死了。
“切,没劲。”少年嘟囔。
弹了一下小孩的脑壳,五条悟正准备转身,下一秒他的动作顿住了,方才他坐在回廊上的那个大胆猜测,似乎成真了?!
继续俯身拉进两人间的距离,五条悟垂眼,自己的无下限果然开始逐渐瓦解了呢。
“哈,有意思。”蓝色的瞳孔不断收缩,白发少年露出持枪猎手看到猎物般的兴奋,他迅速伸出手搭在女孩的脑袋上。
咣——
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敲击声,少年覆裹在掌心处的无下限彻底消失。
就像有人在密闭的空气袋上剪开了一个小口,原本被无下限隔绝着的空间出现了漏缺,他的手掌切切实实的抚摸到了对方柔软的发丝。
不仅如此,除了产生缺口的空间外,他还意识到一点。
他的掌心,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构筑新的无下限了,因为往往咒力还未凝聚成型,就会在瞬间被其整个吸收掉,并且会随着接触的增大吞掉更多。
为了佐证自己的想法,五条悟伸出双手在女孩头顶乱揉一通,将她原本漂亮的发髻揉的像个毛毛躁躁的小狮子。
炸毛的我:好气,这个人扯乱了侍女姐姐给我扎的揪揪!但我又不敢说什么。
六眼的判断瞬息完成,极大的数据经过分析传递到五条悟的大脑——
这是一个说强不强,说弱也不弱的术式。
强在,所有通过咒力运转的能量型攻击都无法见效,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免疫任何咒术师的术式,包括他的无下限,都会被术式主动吸取。
弱在,她无法抵御外来的实体进攻,拳头或子弹,甚至一颗经由咒力加持过矢量的石子,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束她的生命。
而这只是目前所展示出来的,术式的真正用法还尚未清晰。
嘛,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也挺逆天的?这可是打破了已有的常规啊......
“哇啊,这可真是——”一个足以震惊五条家,甚至整个咒术界的可怕发现,少年惊叹道。
这意味着在咒术界凌驾一切术式之上的无下限有了天敌,哦不,是所有术式都有了天敌。
不知想到了什么,五条悟笑得有些恶劣,再次抬手拍了两下小姑娘的脑袋。
五条悟拍人脑袋时没有控制力度,用了日常和好友击掌时的手劲,殊不知对他和杰来说堪称正常的力道,对于一个年仅六岁的柔弱孩童终究是有些重了。
于是,上一秒还在琢磨他究竟要干什么的我,下一秒就感觉到仿佛有人在拿千斤重的石锤敲打我的脑袋。
我:他是想把垂直我钉到地里吗?
虽然父亲的教导与常识全都在向我诉说着一件事,那就是——
不可以反抗此刻拿我打趣的这个人,一切要以他的意愿为先,但是,是他先动的手!他打我脑袋!
而且,总感觉传说中的五条少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趾高气扬,对比我曾遇到的捣蛋鬼们,他似乎对自己漂亮的羽毛有所收敛。
后来的我:好吧,我的错,我不该那么早下结论,五条悟就是一个站在顶端目空一切的自大狂。
总之,在少年的手终于从我头顶移开后,我迅速伸出两只小手捂住脑袋后退,做出一副防御姿势。
然而我忘记了一件事,身后是击打着竹节的水潭,以至于下一秒我就踩到了凸起的石阶,一个趔趄往后方倒去。
完蛋,振袖要湿掉了。
不过半秒钟的时间,无数种面对父亲冰冷面容的说辞从脑海中闪过,可就在我闭眼静等待溅落水花的噗通声时,啪嗒——另一种声响传来了。
是木屐跌落到地面的声音。
我的木屐掉了一只,因为我的双脚悬空了。
我:“你——”在干什么!
在注意到女孩要摔进身后的水潭里时,五条悟想也没想,一把捞住了对方的衣领,将她像提溜一只小猴子一样,揪着衣领提了起来。
这时他听到了对方扑棱着两只小短腿的惊呼,这一次她倒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慌张了。
“你在干什么,放,放我下来。”
“诶——可是我救了你诶,你都不说声谢谢吗?”五条悟将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的小孩往上提了提,直到她的身体与自己的视线平齐。
这下总算舒服了,不然一直低着头,也是挺累的。
“啊,谢,多谢五条..大人。”刚刚一时情急忘了使用敬语,现在经他这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好像不能直接对他称呼为“你”,这太失礼了,会被教训的。
“唉——你怎么又这样了。”五条悟前后晃了晃手中的小孩,“明明也能好好说话,偏要去学那些老头子们的腔调,烦不烦。”
我:我不知道烦不烦,我只知道头好晕。
以及,呕——有点想吐。
虽然我也曾在自家的庭院里玩过侍女们搭建的秋千,但眼下这个摇晃程度着实不是我这个小身板可以承受的,尤其是当身后的衣领被抓住,导致前襟死死卡在脖子上时。
咳咳咳——
“咦,不是吧,你这么弱,还不如小猴子呢。”
小猴子?他在说什么?
“咳咳,我不是小猴——啊——”
后颈处抓着衣领的手突然松了力道,我开始从双腿距离地面一米八的位置极速下落。
要知道我的个子才刚刚够到这个高度的一半,以及我最高也只试着从两层台阶跳下去过。
我的腿不会被摔断吧,这么想着的我下一刻被迫睁大了双眼。
因为——
我又被人提住了,在即将掉到地上之前。
只不过这一次脖颈处的不适感比刚刚更甚,下坠运动致使的惯性,使我在被五条悟抓住衣领后,身体仍持续下降了几厘米,脚尖几乎点地。
如此就导致脖子被狠狠勒了一下,当即我就感受到了喉咙里痒痒的干涩与窒息,与此同时,不受控制的眼泪开始从眼角流出。
“呜——”
刚把小孩放到地上的五条悟:“诶?”
“呜呜,呜呜啊——”女孩的哭声逐渐变大。
五条悟:“咦——咦咦?”
五条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是都把她放下来了么,这怎么还哭了?恶作剧的时候都不见她哭闹,现在倒是开始哭了,而且他也没干什么呀。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不觉得这样的哭声聒噪,反而——
“你哭的好大声啊,哈哈哈。”少年的大笑与女孩的哭声形成对比,不仅如此,五条悟嘴上还依依不饶:
“你手上还沾着刚才在地上画画时沾的泥呢,现在都抹到脸上了,脸全花啦。”
“呜...”听到这的我哭声一顿,随即又迎来了某人更大声的嘲笑。
“哎,好啦好啦,别哭啦。”拿手机对着小孩的脸拍了张照片,五条悟放下手机蹲了下来。
看着在他说了她手上有泥土后,连擦脸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小姑娘,五条悟觉得对方可怜的有趣。
“虽然你现在弱的连个小猴子都打不过,但是要快点成长起来哦,然后嘛,来跟我打一架,我会尽量不打残你的,不过残了也没事,还有硝子在。”五条悟说道,“她会治好你的,然后咱们就可以接着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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