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陆深吓得扭身就跑,是一句话皆不肯多说,深怕被人看见,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陈映月的声音还在后头;“姐夫你跑什么啊?映月不过是刚巧在这里碰见你。你怎地还躲上我了?”
陆深一听,脚步是更快。
这是去梅林的唯一一条路,刚巧,谁信?
陈映月又说啊;“姐夫你不是说要去陪姑母吗?这是不打算去了?”
陆深脚步并未停下,却觑了一眼翠竹背后的大山,除却王府里的这条路,倒是还可以从山的那一头下去,不过是崎岖了一些,他没有多想,等穿过这片不大的竹林,便踏上了沿山的小道。
陈映月目光追随他而去,自然看见他是宁愿去攀那崎岖的山路,也不愿意和她一起走一道,当即气得连头发丝都在打斗,只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林墨惯是会安排,在梅林前的云水阁顶楼安排好了茶水点心,云水阁一面可窥梅林全景,一面可赏王府内湖风貌,点心别致精巧,种类齐全,沈书晴知林墨用了心,定是一早见人过来就安排上了,否则不会这般及时,有些点心需要费的工夫不少,不提前安排短时间根本吃不上。
沈书晴难得夸了林墨几句,林墨倒是没有居功,他自有自己的心思在,如今王爷要他去定制的红玉簪,到现在小李子跑遍了整个京城的珍宝阁,也没有寻到同样的材质。
这确实难为林墨了,这是不知多少年前陈氏某个子弟去到昆仑山收购当地的野山参时,在当地最大的商贾手里买来的,巴掌大的一块暖玉,据说在当时仅仅是原石便花去一万两银子。
当时是被那位陈家人,打造成了一整套的头面钗环,赠送给那一届的家主夫人。
他们这些奔波在外的陈氏子弟,之所以能够商路顺遂,说不得也是因着打着陈氏的招牌,赚了银子也知晓回馈族中,尤其是巴结起族长来更是不遗余力。
可那位族长是个清正高洁的并不肯收任何物品,只得想办法从族长夫人下手,那暖玉打造的一整套头面钗环,族长夫人一见便放不下收,族长疼爱夫人,也知晓此非凡品,便与之买下了那副头面。
根本就是域外之物,林墨要去哪里寻?
林墨想在沈书晴面前留个好脸,也不过是希望王爷届时指责他办事不力时,沈书晴能替他美言几句。
沈书晴站在门口与林墨攀谈之时,目光一直在往向下的阶梯看去。
陆深说要过来,可如今人都齐了,他怎地还没有来?
陈映月将沈书晴的细微动作看在眼里,不着痕迹地扁了扁唇,两人才不过分开一会子,就想念成这个模样,还真是恩爱的狠呢。
陆深是在一个半个时辰后抵达的云水阁,路程不算远,可山路崎岖,且并不常有人走,道旁的杂草长得人高,还会割人。
是以,等陆深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靛青的圆领锦袍好几处被割破了,沈书晴便问他,“你这衣裳怎回事?”
陆深却从身后掏出一束野生栀子花,“喜欢吗?送你!”
这花生在崖边,俏生生的,看着有一股子倔强劲儿在,倒是不像家养的栀子那般柔弱不堪折。一如他的妻,看着柔弱,其实比谁都倔强,便将它折了回来。
野生栀子比家种的栀子花朵更小,却香味更甚,难怪自他一进屋便有一股扑鼻的香味。
沈书晴是知晓王府后山的崎岖的,且那条山道大多是沿着绝壁凿出,稍有不慎便会坠崖,只要一想到他为了去替自己采花将袍子都割破了,感动的眼泪便止不住往下落。
陆深掏出软怕与她搵去眼泪,又被沈书晴瞧见他虎口处的割伤,眼泪更是汹涌,忙撇下在座的诸位,带他到楼下去上药,换衣裳。
她亲自替他宽衣,又将林墨通常会随身带着的换洗衣裳与他亲自穿上,她动作细致,深怕弄出一点褶皱,等给他系好腰带,又亲自以食指指腹取了药膏,给他涂抹。
冰凉的药膏涂上伤口,分明是灼痛刺人,可当陆深觑见她眼里闪着的泪花,便一点不觉得痛了。任由她柔软的指腹,一圈一圈地在他的虎口处按摩,好叫药膏融化后渗入肌肤。
“你往后若是再这般犯傻,我便不理你了。”
虽是在指责他,陆深感受到了浓浓的关切,一股暖流涌入心腔。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也许他一千句一万句道歉的话,亦或是被她当做下人、小倌使唤,或许都不如这一束小野花的作用大,是以他试探道:“瑶瑶,我不想演外室了。”
“也不想演小倌了。”
这种事情,他主动做是情趣,被迫去做便多了几分屈辱。
果然,如他所料,她当即便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陆深想不通,他不过是刚巧路过崖边时,知她喜欢,随手采摘了一束野花,怎地她便会如此高兴?
气氛到了这里,陆深用另一只手揽她入怀,瞟了一眼靠窗放置的贵妃榻,低声问:“瑶瑶,我想亲你了,可以吗?”
这话给沈书晴吓得,赶紧就推开他往外跑去,晨间他可是险些将她的命亲没了。
望着落荒而逃的妻子,陆深轻抬不羁的下颌,笑得自如风流。
尽管陆深已如此严防死堵,夜里两人就寝时,沈书晴还是同他说起了秋猎一事,“九妹妹的未婚夫想法子得了去皇家秋猎的门路,她也要一同前去,问我去不去,到时候姊妹两个可以叙叙话。”
陆深头痛扶额,她这个笨妻子,怎地看不出来半分,她那个九妹对她丈夫图谋不轨?
为了防范于未然,陆深断然拒绝,“去岁秋猎,便有人想害你。今次秋猎,你就不必去了,你觉得如何?”
沈书晴噘噘嘴,心想害她的人到底是谁哦,不过到底没有再翻旧账,日日翻旧账,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只扯了扯胸前的被褥,背过身去,是个不甚高兴地态度。
陆深知她在金陵没多少朋友,格外看中娘家的姊妹,可陈映月此人心机深沉,心思龌龊,还颇为豁得去脸面,他实在不放心自己妻子与她相交,便没有出声相哄。
然大概天意弄人,皇帝隔天在朝上,叫各位参加秋猎的官员,务必得得带上家眷,皇帝说这话时,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深觉察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总觉得此次秋猎不会太平。
是以,他一回到王府,就将沈书晴带去了城南的马场,“皇帝叫众大臣皆要带上家眷,你不善骑射,本王这两日教你一些本事,你务必仔细学了。”
他不曾说出口的是,万一遇到危险,他又不在身旁,她可稍稍有些自保能力。
他看着一脸天真笑着,丝毫嗅不到危险的妻子,也不只是该说她笨,还是她命好,不必似他事事皆要操心。
“林墨,将王妃的弓呈上来。”
等林墨取出一柄通身镶满红宝石的短弓时,沈书晴满眼放光,“好多宝石啊,这是一早就给我备上的吗?甚么时候开始做的弓啊,妾身怎地不知?”
这样的弓,明显是定制,就剑柄的雕工及镶工来看,没有个把月根本做不出来。
林墨闻言,讪讪一笑,赶紧退下。
陆深现在是半点不敢欺骗她,尽管他知晓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他的妻会非常受用,只老实交代:“这是本王十岁生辰时,父王命工部巧匠给本王制作的。”
沈书晴原本瞧着这满弓的红宝石,还以为是王爷特意为她做的,心里正感动呢,结果却是甚么,他幼时的玩具?
霎时觉得弓柄上的红宝石也不好看了,遂扔在草坪上,又指了指他身前横着的长弓,“我要这样的弓。”
陆深倒是大方,直接将长弓递给她。
只沈书晴接手过来,才发现这长弓不是一般的重,她光是将弓举在胸前,就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可瞟了一眼地上的那柄玩具弓,还是挺直了胸膛,问陆深:“然后呢?要怎么做?”
陆深知晓她有几斤几两,并不愿立时教她射箭,只些许冷漠地瞥了她紧皱的眉头一眼,“你先将弓拉开再说。”
他说这话是语气如常,可沈书晴却听出了浓重的不屑,当即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
却依旧还是拉不开。
丧气地将长弓扔在地上,扑入陆深的怀里伤伤心心哭了起来,她哭得薄肩发抖,扯皱了他胸前的意料,干净的落栗色胡服被她的眼泪污浊,“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他不喜欢如此邋里邋遢,该是一把扯开她的,可他却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好了,不哭了,这把长弓别说是你,就是寻常男子也未必能拉开。”
“方才那把弓,虽是小了些,射出的箭威力却不小,本王幼时参加秋猎,便是用的它。”
他循循善诱,可女子却偏不肯依,“我不,要是叫人知晓,我用玩具弓去打猎,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正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自背后传来,“表嫂若是不嫌弃,不如试一试我这把弓啊。”
沈书晴堪堪回眸,见来人一身窄腰紧身紫色胡服,扎了一个不可一世的高马尾,正弯着眸子递与她一把稍轻巧些的长弓。
来人正是久未谋面的钟灵。
第78章 你想当皇后吗?
沈书晴一见钟灵,便下意识往陆深身后躲去,将头贴在他坚实的背脊,甚至不敢去看钟灵。
钟灵三番五次害她,还在她临盆之际还出言刺激她,分明就是恶毒至极。
陆深察觉到了沈书晴的害怕,捏了捏她环在他腰间的手,以示安抚,“别怕,她再不敢欺负你。”
却说自打沈书晴“难产”去世后,钟灵受到迁怒,被送去吐蕃和亲,那吐蕃王是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叫钟灵嫁给她,简直是生不如死。
可宁远侯只这一个闺女,是以便安排人在和亲途中将人截了下来,对吐蕃国只称是死在了途中,自此世上再无钟灵一人。
她虽然活着,却已没了往日的尊荣,不能出现在从前那些熟面孔面前,不能继续仗势欺人,这对她而言已然是莫大的惩罚。
陆深没想到,她吃了如此教训,如今竟是还敢出来碍眼,遂冷冷瞥了她一眼,“你不躲在侯府,又想搞甚么花样?”
钟灵是有些怕她这个表兄的,然则却是半点恨不起来,当即无辜地眨了眨眼,“表哥,灵儿不过是听了爹爹的话,来向表嫂道歉罢了。”
实则是,宁远侯曾多番告诫她不准再惹她表哥,否则便是他也再保不住她,可她听闻了金陵的传闻,自家表哥如今移情别恋,又在葫芦巷养了一个外室,私以为既然表兄不在对那个姓沈的一心一意,自己自然就有了机会。
她这才会出现在这里。
沈书晴从来不会将人想得太坏,可钟灵却是坏到了骨子里,她说的话她半个字皆不肯信,只趴在陆深背后道:“我们走吧,我不想看到她。”
一看到她就想起她在她快临产时候丑陋的嘴脸,甚至连肚子都被触碰记忆似地疼起来,连带着声音也跟着轻颤,“我们回王府去。”
陆深本是要好生教训钟灵一番,却听得女子的颤音,当即也不再执著,转身牵着沈书晴的手,往近处的白马走去。
两人避之不及的模样,将钟灵气得七窍生烟,不过她目的还未达到,又怎会灰溜溜回去,当即勾起一边唇角,也踩了马镫骑上一匹棕马。
陆深两人是共乘一骑,顾及沈书晴并不大会骑马,是以并未疾驰而行,很快就被钟灵策马追上。
待追上后,钟灵扯了扯缰绳,稍微缓了行速,堪堪叫两匹马并肩而行。
她知陆深并不会给她多说话的机会,于是直截了当问沈书晴:“表嫂,你知晓表兄又在葫芦巷养了外室吗?”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得知心爱的男子藏了旁的女人,会多少气急败坏。
可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懦弱,竟然半个字皆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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