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间峰回路转,她轻轻蹙了下眉。
唉。
不会真是秦钟意说得那样吧?
-
这个念头始终在脑间盘旋,一直到跟黎思甜汇合,宋宜禾都还有些不在状态。
逛了会儿线下门店,傍晚的室外依旧炎热。
黎思甜不耐热,兴致缺缺地挽着宋宜禾去了她常去的那家足浴spa会所。
楼下正好新开了家茶吧,经过门口时,黎思甜打算去打包两份下午茶。
宋宜禾翻着点餐册:“楼上没有吗?”
“会所里的甜点超级难吃。”黎思甜单手托腮,叹气,“要不是手艺不错,我才懒得去。”
闻言,宋宜禾温声一笑。
黎思甜看着她,手指敲了敲脸颊:“小禾,你当初跟贺境时结婚的时候,都有想过什么啊?”
宋宜禾神色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问到这个,但还是仔细思索了下:“其实我那会儿没有别的选择,嗯……挺害怕的。”
黎思甜眨眼:“跟贺境时结婚也害怕吗?”
“但那会儿他对我来说,就是个比贺帆印象好一些的陌生人而已。”宋宜禾认真道,“我只听人说过他性格好,这对我而言就够了。”
黎思甜:“那后来呢?”
宋宜禾合上册子:“后来我赌对了,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似乎觉得这形容不贴切,她又想了想:“会给我解围,会护着我,尊重我,怕我多想扛着伤也要跑回来直白地跟我解释。”
黎思甜的眼神艳羡:“你这么喜欢他啊。”
“嗯,喜欢。”宋宜禾笑,“被这样的人对待,没人会不喜欢吧。我其实一直是非常缺爱的那类人,所以本能地想要把其他人凌驾在我之上。但他说要我先爱自己,这话很难不被触动。”
黎思甜跟着笑起:“我酸了。”
宋宜禾倾身握住她的手,没再继续聊这话题:“你怎么问这个了?”
话音落,黎思甜的笑意渐渐变得怅惘,压低声音道:“我可能要订婚了。”
没想到突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宋宜禾忽地坐直,眼神担忧:“这些天没听你再提过联姻,我以为这件事应该就算了。”
“怎么会。”黎思甜垂下眼,“我三个哥哥的婚事都是家族联姻,现在只有我了。”
虽然宋宜禾一直清楚,生意场上,联姻是维系两家利益往来最简单便利的方式。但或许是她好运气嫁给贺境时,便有些为黎思甜不平。
宋宜禾抿唇:“你们家传统就是这样吗?”
黎思甜:“什么?”
“用子女的婚姻换取利益。”宋宜禾皱眉,“你几个哥哥已经这样,为什么不能放过你。”
瞧见她表情,黎思甜露了个笑:“怎么你是联姻对象的时候,不这样为自己搏一搏。”
宋宜禾摇了摇头:“我们情况不同。”
“的确不同。”黎思甜捏捏她的脸,“但或许我也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另一半也是好人呢。”
“……”
黎思甜准备起身:“不过说实话,现在想想我似乎不是真的喜欢贺境时,反倒有些嫉妒他。”
这话令宋宜禾摸不着头脑。
还没追问,只见黎思甜将包包放进她怀里,笑了笑:“我去个洗手间。”
等到她走后,宋宜禾收回视线。
将手肘抵在桌沿边,撑着脸慢吞吞地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一边惊讶自己居然在外人面前毫无保留地承认感情,一边又觉得可惜。
像黎思甜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自由的。
脑间思绪翻飞,乱七八糟地堆积在一起,不知道过去多久,宋宜禾回过神,看了眼时间。
黎思甜怎么还没有回来?
正想着,通道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宋宜禾回头看了眼,听见服务员在前台拨通了电话:“喂店长,109号包间有两名女士发生冲突,您现在快过来一趟。”
“……”
宋宜禾几乎顷刻间就想到了黎思甜。
按捺下浮动的心情,她快步朝着服务员口中的包间去。然而还没靠近,里面发出瓷器碎裂的声音,很刺耳,听得人心惊肉跳。
宋宜禾呼吸发紧,走了进去。
包间乱成一片。
被几名服务员包围在中间的两人掐红了眼,旁边的人不知怎么拉架。
但宋宜禾一眼就认出了黎思甜。
因为她今天穿了条流光溢彩的淡绿长裙。
宋宜禾瞳孔微缩,视线一偏,她看到旁边位置坐着气定神闲的贺帆,指间夹着烟,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的骚动。
她没去搭理这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秒回神后,赶紧拨开挡着路的服务员,刚看清黎思甜按住的女人是谁,还没反应过来,沈璃就扬手,作势要去挠黎思甜的脸。
宋宜禾几乎未作他想,拧着眉头挡了下:“甜甜,你先松手。”
“我挠不死她!”黎思甜骂,“小贱人。”
“……”
这场面混乱至极。
处于暴怒状态下的黎思甜谁也拉不住,宋宜禾趔趄了下。紧接着,从看到她出现,就碾灭烟起身的贺帆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沈璃却挣扎着又打碎了手边的瓷器。
碎片四飞,划伤了宋宜禾小腿。
“行了。”贺帆面色不虞,拽开黎思甜扔给宋宜禾,又将沈璃扯起来,“丢不丢人。”
黎思甜气红眼:“她都不嫌丢人我怕什么?”
贺帆皱眉:“你少说几句。”
“我偏要说怎么了!”黎思甜被宋宜禾拉着,咬牙切齿道,“沈璃你要不要脸!当什么不好你偏偏要当小三插足,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
“你以前说不喜欢贺境时,打着做朋友的幌子赶走多少喜欢他的人?你要不要脸?”
“一边喜欢他,一边跟苏喻然裹在一起,你是什么东西?你俩才是顶配!绝配!”
“还骂我是舔狗,老娘现在不喜欢他!”
……
黎思甜的火气一阵阵地往上冒,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憋闷全都讲出来,之后又说了不少口不择言的话语。而原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宋宜禾,也在她断断续续的骂声中弄明白。
沈璃想要做一些不太好的事。
可跟贺帆有什么关系?
思及此,宋宜禾没忍住偏头看了眼站在她一步开外的男人,不料直接撞入他眼里。
一如既往地带着令人看不懂的晦暗。
甚至与第一次见时,他吊儿郎当为自己解围的模样半点不相似,仿若变了个人。
贺帆率先挪开眼。
宋宜禾抿唇,而后又看向立在窗边,浑身乱糟糟却一言不发的沈璃。
目光触碰,沈璃向来温婉的眼神冰冷异常。
宋宜禾盯着她腕部看了两秒,视线上移,声音很轻:“沈小姐,别做这样自轻的事了。”
沈璃扯了扯唇角:“轮得到你说教我?”
“不是说教。”宋宜禾看着她,“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贺境时不喜欢你。”
闻言,沈璃讥诮地笑了声:“他就喜欢你?”
“他喜欢我。”宋宜禾这话明明不轻不重,可落入旁人耳中,却极为清晰,甚至装满了被宠爱的底气,“他喜欢我的。”
……
这事最终被店家报警处理。
在场四个人,全部跟着警员去了派出所。
原以为做完笔录就能结束,可谁知道黎思甜跟沈璃一个比一个嘴硬,没人吭声。而殃及池鱼的贺帆这边,很快来了专属律师。
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人。
直到店家调出房间里的监控视频,从头播放到尾,宋宜禾更是看完了全程。
从沈璃与贺帆走进包间,到沈璃单方面说了许多话,贺帆突然倾身,掐住她的脖子,面上带着调笑地吐出两个字。
——“闭嘴”。
这画面被暂停,警员看向抱臂靠墙的贺帆,难以置信:“这是你说的与你无关?”
宋宜禾的目光缓缓移动,正要去看他,兜里的手机倏地响起。
是贺境时的电话。
她侧身接通,主动问:“你有空吗?”
贺境时显然没料到宋宜禾会问这个,顿了顿应声:“我刚开完会,要顺路来接你吗?”
“……”宋宜禾低着眼,嗓音窘迫,“可能不太顺路,我在派出所。”
“先生,问你话呢。”
警员的声音打断了贺帆的出神,他收回眼,冷不丁地朝沈璃抬了抬下巴:“她要我帮她插足别人婚姻,所以没忍住动了手。”
警员疑惑:“她为什么会找你?”
为什么会找他。
沉默两秒,贺帆嗤笑了声,站直身子双手插进兜里,毫无正形道:“我他妈怎么知道。”
警员:“请你严肃点!”
闻声,宋宜禾悄悄转头看过去,只见贺帆这会儿又没再开口,而那边的贺境时显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安抚两句朝这边赶来。
看完监控视频之后,给几人做完笔录,口头教育了几句贺帆,他跟宋宜禾就可以离开了。
但黎思甜与沈璃打架与损坏茶吧物品是躲不过的事实,仍然被留在里面谈话。
走出派出所,外面天已经快黑了。
因为联系了贺境时,加之黎思甜还在里面,宋宜禾只能先在门口等着,跟她一起出来的贺帆反倒没了踪迹。
晚风习习,带着江北夏天特有的潮湿热浪朝人脸上扑。这会儿停下来,宋宜禾才察觉到小腿处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看过去,只见伤口血迹已经干涸,在皮肤上凝结成两道红痕。
旁边正好有排铁皮椅,宋宜禾过去坐下,从包里翻出湿纸巾,弯下腰正要清理。
眼前光线变暗,忽地落下一道身影。
宋宜禾诧异地看过去,原本已经离开的贺帆突然出现,拎着一只小小的塑料袋。
“你——”
“我买了消毒水跟纱布。”贺帆直接蹲在她面前,淡淡抬眼,“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宋宜禾下意识收回腿:“不用了。”
说完,她准备起身。
谁知贺帆的唇边扬起一丝弧度,看着她退避三舍的模样:“上次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小名,要不要我现在说给你听?”
虽然清楚了贺帆为人,但宋宜禾跟他共处一地仍觉得压迫。
宋宜禾摇头:“不用告诉我的。”
贺帆:“怎么?”
因为就算说明,宋宜禾也记不得,在她的记忆里面,从始至终就没有贺帆的存在。
况且她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然而这话还没说出口,几米之外的路边响起一道尖锐的刹车声。
宋宜禾看过去,贺境时打开门下了车。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眼睛一亮,正准备站起身,才发现贺境时的目光放在贺帆身上。
而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此时与贺帆的姿势,过于靠近了。
但贺境时似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侧目瞥了几秒贺帆,便挪开视线看向紧张的宋宜禾。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台阶下,掩盖住眸间低沉的情绪,朝宋宜禾摊开手:“过来。”
下一秒,宋宜禾直直奔向他。
将人揽入怀中的瞬间,暗潮汹涌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贺境时扣住宋宜禾的腰,检查过她上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受伤没?”
宋宜禾小声说:“小腿划伤了。”
“嗯。”贺境时偏头亲了下她的头顶,“忍一忍,回家给你处理。”
旋即,他看向贺帆。
后者同样回视,不疾不徐地站起身,食指勾住的药袋悬空,微微地晃。
纵使不太想理他,可之前贺帆到底给了他那份文件,贺境时只得颔首:“谢谢二哥。”
贺帆扯唇:“不用。”
贺境时淡声道:“她小腿有伤,我们先走一步,之后有时间再聚。”
话是这么说,但贺境时的行为却是半点没表现出对贺帆的善意,直接将宋宜禾打横抱起。
感受到身下忽然一空,宋宜禾惊呼,手忙脚乱地抱住他的脖子,视线不经意间往后一滑,正好看到贺帆将药袋丢进垃圾桶的画面。
但她这一眼看得太过明目张胆。
贺境时面无表情:“还没看够?不然我们现在回去,让你站他面前看够本?”
“不要。”宋宜禾搂紧他,“我就是觉得,你二哥的态度好奇怪,莫名其妙的。”
闻言,贺境时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因为他有病。”
“……”
坐上车,付衍很快也赶了过来。
迎面撞上打过招呼,贺境时把宋宜禾放到副驾驶坐好,而后开车离开。
驱车回到家,天已经彻底黑了。
一路上贺境时都没怎么说话,看上去情绪始终淡淡的,不像在生气。
倒像是在吃醋。
宋宜禾坐在沙发上,指尖陷入沙发里,盯着贺境时在电视旁边的置物架找药箱的身影。
抿了下唇,她莫名有些不安。
直到贺境时拎着箱子走近,坐在她旁边,捞起一条腿放在膝头,宋宜禾也仍紧张着。
她略微迟疑,最终决定还是先不要戳穿这人为好:“你是不是在生气?”
贺境时瞥她:“生什么气。”
宋宜禾:“我把自己弄受伤了。”
闻声,贺境时慢腾腾地应:“没生气。”
他鸦羽似的睫毛低垂着,自顾自地翻出棉签,取出一根蘸了点消毒水。一手捏着她的小腿,力道轻柔地清理着伤口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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